“为什么她俩也来了。”楚非问。
她身后,两个女孩儿挤了进来。正是许以蓁和江晚绮。
江晚绮更是大包小包带了不少零食。
她俩大言不惭,齐声道,“保护你。”
江晚绮更是笑嘻嘻给她展示手中的长鞭,“喏,这次给你见识一下真功夫,师父。”
许以蓁看看楚非又看看江晚绮,“你们什么时候认上了?”
江晚绮嘿嘿一笑,“还没认上,排号呢。”
她又整个人往前排靠,搂住楚非肩膀,“你不懂,这是心理学。我多叫叫,多叫叫就认上了,师父你说是不?”
楚非没说话,只默默受了。
“自说自话。”许以蓁“嘁”了一声,也没忍住笑出声。
前面开车的季青临将方向盘往左转,跟着前方的车上高速,“我跟家里说的是请楚道长来看风水,请别露馅。”
“嗯嗯,我们两个是左右护法。”
江晚绮说着,从包里翻出猪肉脯,前后左右问了,见三人都不吃,自顾自咬下一大口。
“还有一件,”季青临轻踩油门,“我怀疑他在准备人祭。”
楚非微怔,“怎么说?”
“他近来对我的挑衅,反而是其次。我怀疑他杀人分尸,为的是找活剜器官,而其人不死的办法,”季青临手指轻敲着方向盘,“据我们调查,大菩萨在信徒之间有喜活祀的传闻。”
楚非认可这段推理,“很有道理。”
“断灵契本就会有反噬,如果他正准备活祀,又在大菩萨那里许下了诺。我不敢保证他的性命。”她提前预警道。
这种灵契和寻常书契并不一样,二人皆取头发、血、指甲以及一点魂魄,相融为契。
至此一方替另一方承受因果,若无干扰,自始至生命终结。
而若解契,则受益那方遭受反噬。
“如果他死了,我会为他收尸。”季青临手中方向盘震了震,原是行驶到收费站了。
事倒不是什么难事,要楚非出手的不过是将季青临与季青池的契约断了,另外的事,还说不定。
许以蓁来,与其说保护她,不如说是代表警方来查案。若真是季青池做的,那一对裤袋里的手铐,比她解契的咒语还要快。
楚非微微颔首,还是问出心中不解,“为什么要替他人背这么长时间的因果?”
“所谓血肉亲情,就会有这种羁绊。”季青临随口接话。
“还好我不曾有。”
季青临笑笑,看了一眼后排两个排排坐,睡得不成人样的两位。
“有些时候,没有血肉,胜过至亲。”
楚非听得云里雾里,不再答话。
车开得不快,好在距离不远,三个小时时间,已经驶进市中心。
季青临家离市中心反而有点远,还好周围设施不差,有一家酒店营业。
天色还早,她们一行人便选择这家酒店下榻,一人一间房。
她们安顿好了,那边季青临也歇了歇,换了辆车,说是接她们先吃个饭。
季青临久不回家,想的却是家附近从前常去的一家老店。
老板虫草花蒸鸡做得一绝。
用最新鲜的走地鸡,金黄色的脂肪,正正好的鸡皮,一整只切好,与虫草花一同平铺在蒸格上。五分钟正好,鸡皮脆,鸡肉嫩,鲜甜紧实,又滑又多汁。
他在深垣市,就馋这一口。
车上跟三位同行者吹了十分钟,不想下车后,四人排排站门口,愣愣看着锁紧的卷帘门。
“不是,这都几点了,还不开门?”江晚绮咬牙切齿。
她受不得一点饿,一饿脾气就上来了。
“不好意思,我问问。”季青临电话拨过去,显示对方关机。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现在下午快一点钟,这家店以前中午都开门的,不该啊。
“你们来吃蒸鸡啊?”有个老人走过来。
“是,老人家,你知道赵老板几时开门吗?”季青临问。
老婆婆摆摆手,“别来了,别来了,都不做了。”
“怎么不做了?”江晚绮自来熟地拧开一瓶水递给她。
“造孽哟,这家老板女儿疯了,儿子死了。给她女治疯病的时候,儿子跑出去,不知道跟谁瞎混。后面被发现的时候,人都不全乎了。”
“一块一块的,她认出来那是她小孩,人也快癫了。现在什么都不干了,就陪她女治疯病。”老婆婆接过水,自顾自摸了街边石凳坐下。
江晚绮捂住嘴,“怎么这么惨……”
“您知道现在老板在哪个医院吗?”许以蓁默不作声打开录音,方才第一句“造孽”出来,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就是那个市社会福利院嘛,住好久,两年多了。”
许以蓁看一眼楚非,楚非颔首。
四人谢过老人后,一并上车,开往深谷市社会福利医院。
“这会是季青池干的吗?”季青临声音发冷。
“不清楚,见面才知道。”楚非嘴上这么说,心里头却很有数,十之**就是季青池的手笔。
一个用魂去祭,一个用肉去祭。而彼此为血缘姻亲,偏偏最合这位菩萨口味。
有点烦。
又来了,那种熟悉的烦躁感。
楚非面色愈发地沉下去。
车开了好一会儿,深谷市社会福利医院离得远,在郊区的郊区,周围荒凉得厉害,临街有两三个小商贩叫卖,也不过是病人家属贴补自己做的小生意罢了。
季青临买了半斤苹果,半斤桃子,还有几个猕猴桃、一串香蕉。另外在对面的小超市又买一箱奶。
四人下车时,正好遇上病人们放风的时间。
江晚绮好奇地用余光瞥视,与想象得不同,没有太多那种傻乐或是四处打砸的病人,更没有举把伞蹲角落装蘑菇的。
更多的只是呆愣在那,任由护士或是家人扶他们移动。
要说,就是死气沉沉。明明现在是午后,阳光最暖和的时候,这些病人们却没有半点生气。
她第一次见,什么叫一潭死水。
江晚绮紧了紧衣服,跟进室内。
四人走向前台,导诊护士头也不抬,“挂号吗?挂号去那边。”
许以蓁娴熟地翻出警官证,“麻烦配合一下工作。”
有了许以蓁的助力,她们四个人十分顺畅溜进住院部。并且通过一个姓氏,就搞到了房间号。
据值班护士说,今天女孩儿没有下楼散步。
住院部比起楼下要冷清太多,许是病人们都下楼晒太阳,楼道里十分安静。
一股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落入楚非鼻尖。
她一面走着,一面视线扫过其他房间内的病人。
在她的理解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疾病症状,这才正常。而这间精神病院里,许多患者只是躺在床上,双眼睁着,直到干涩才微微眨一下眼睛。
他们皆瘦骨嶙峋,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总让人觉得,他们早已时日无多。
“604,605,606……608!是这间。”江晚绮数着数,真找到房间,她反倒不敢推门了。
楚非瞥了眼门牌下的名字,赵思语。
季青临敲了敲房门,问,“赵老板,我青临,来看看思语妹妹。”
房间内骚动一阵,里头一个女声答他,“进来吧。”
推开房间,更浓重的消毒水味与中药味涌入鼻腔,呛得人直想咳嗽。房间是个单人间,白色窗帘拉得紧紧的,只有些微阳光透过布料落进房间,整体昏暗得不像话。
病床边,赵巧春赵老板坐在一红色塑料椅上,没想到会有人来探视,削水果的手一顿。
赵巧春强撑出一个疲惫的笑意,“青临,好久没见了。”
“是,我刚回深谷市,想着来看看你。”季青临把牛奶放地上,自来熟地顺带将袋子里的水果放床头柜。
“这几位是我朋友。”
赵巧春跟她们一一点头打过招呼,又说,“实在不好意思,你看我现在这个状况,没法招待你们。”
“没事没事阿姨。”江晚绮连说,几人视线投向病床上的女孩。
季青临无法把眼前瘦得皮包骨头的女孩,和当年坐饭店前台,一心写作业的小胖姑娘联系在一块。
那会儿小女孩贪玩,强壮又有力气,经常跟附近男孩打架,打得一身是泥。被母亲拎回去洗,洗干净了就坐前台写作业。
那个时候小女孩爱闹爱笑,还嘴馋,跟他混熟之后,他来吃蒸鸡,他偷偷分给她不少。
而如今……
女孩形容枯槁,手臂细能见骨,见陌生人来了也没有一点反应,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赵巧春扶她起来,喂她喝水。矿泉水一半都从唇缝流到床上,濡湿了被褥,她却好似闻所未闻一般,母亲扶她什么姿势,她就什么姿势坐着。
赵巧春又塞一片梨,在她唇间,小声劝道,“思语,吃一点吧。你嚼,嚼碎了咽下去。”
女孩儿开始空嚼,得赵巧春一点一点推着进去,一片梨,废了足足五分钟功夫才吃进去半片。
他看向楚非,楚非小声叹了口气。
没错,这女孩三魂七魄,只剩一道魂,勉强吊着命。
如今再这样瘦下去,死是迟早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