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每个女子栩栩如生。
气质和样貌各有各的特色,像是不知人烟烟火的朦胧。
背景都是祥云和宫殿。
谢拂雪盯着壁画看了会,发现了壁画里的人物在动。
等她再仔细看变成了静态。
陆酩酊等人在商量怎么安置在兰若寺,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壁画的异常。
这壁画不简单。
黄九郎与公西誉见到壁画完整,在掉色的地方补了颜色,“壁画的事情还请陆道长多费心。誉郎魂魄虚弱,我想带他回狐狸坡。”
那儿才是他们的家。
公西誉看了眼画不多言。
能够在最后一刻完成死前夙愿,已经算是上天对他的怜悯。
陆酩酊在他们身上撒了点东西,“此物可保你二人在阳间逗留一日,好好跟家里人告个别。”
狐族与人间有着说不清的纠缠。
能够化解的事情最好。
黄九郎鞠躬一拜,“谢陆道长相助。”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通透的人。
公西誉忍住与黄九郎离别的难过,对谢拂雪说道:“小丫头,说来我欠了你个人情,今生无机会报答你,来生定会好好答谢你。”
是这个丫头让他保留了些理智。
黄九郎这才仔细瞧着谢拂雪,低声笑:“原是这样。”
公西誉笑道:“九郎真是懂我所想。”
一切的渊源来自很多年前的某天下午。
黄九郎道:“这也是我未曾料到的。”
公西誉拜别谢拂雪与迟来的秋容,却在与秋容对视的那刻愣了会。
黄九郎问道:“怎么了?”
公西誉跟随他出去,“就是想起了一些年少时的事情。”
黄九郎微笑前牵着公西誉往狐狸坡的方向赶去,那才是他们该落叶的地方。
秋容只来得及说“保重”二字。
“阎罗王不在,我去请示了轮转王,他说因果轮回薄里有两页都记录着他们。黄九郎本该成仙,因失手杀人被困在地府,现在又介入公西誉的事情,结果还不清楚。公西誉这些年是谋夺了不少死人的皮囊,但那些人并非其所杀。”
“怕是会和黄九郎一样在地府接受教化,才能看以后的安排。”
秋容将轮转王的话叙述出来,没到灰飞烟灭的地步就不算太严重。
轮转王已经算是给了点面子让事情圆过去。
朱尔旦手中的判官笔旋转了会,“那我回去跟同僚说一声,让他们设法保住公西誉的魂魄。”
罪不至此。
也只能让公西誉在地府修养魂魄,等到他的刑期满了才能有所定夺。
谢拂雪见陶望三不在,问道:“陶公子呢?”
这样的场合没有陶望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阮小崎答道:“陶大哥在追踪一只恶鬼还没回来,我已经用传音符跟他说清了刚才的事。”
恶鬼的连鬼仙都敢生吞,想必是故意投机取巧。
以为鬼仙个个都是胆小怕是之徒。
谢拂雪正想问秋容有没有再遇到恶鬼,便看到外面的天色有异。
电闪雷鸣之时传来一声咆哮。
阮小崎大惊失色:“这气息正是伤了秋容姐姐和陶大哥的恶鬼!”
空中有两拨云互相都不融入。
黄色的云想必是黄九郎的元神在和人斗法,渐渐化成巨狐的形态。
谢拂雪冲出去只见王生棋与黄九郎争斗,公西誉的魂魄虚弱到陷入沉睡状态。
她转动葫芦想保住公西誉。
黄九郎看得很严实不需任何人靠近,与王生棋各凭本事打斗。
王生棋面如菜色:“九郎啊九郎,你可真是不减当年的风采,若是你早点与我在一起,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我真是没想到多年来我你在地府看管我,可见你对我还是有些情意在的。”
他口中喷出污浊的黑雾,像是异变的水生物纠缠着黄九郎。
黄九郎冷冷道:“何子萧你到现在还虚情假意,哄骗我三妹,离间我和她的兄妹之情,现在又跑出来附身在你后人身上,就不怕永不超生?”
现在誉郎伤的很重必须结束这场战斗,才能去狐狸坡找到稳住元神的法子。
何子萧大笑着,双目的红血丝布满眼眶,嫉妒道:“我在地府蛰伏千年之久,就是想看你和这个小妖精的下场!你们不过就是狐狸,我看得上你就是抬举你。而你和秦籓那个废物一样,被小妖精迷得失去心智,看不出谁才是真心爱你!”
那黄三没把不过是他骗来生个儿子好留后,谁知道也是个狐狸精!
既然捅了狐狸窝为何不能好好利用?
黄九郎在何子萧的影子里,看到了在争执的王生棋魂魄,“爱我?你真是无可救药。”
拿着爱的名义坑害他和誉郎,还以为这些年有所长进,没想到逃出来就是为了杀了他。
何子萧正在一点点吃着王生棋的魂魄,再不阻止王生棋会死。
此人连自己的后人都能残害,良心是被哈士奇给啃了。
谢拂雪忍无可忍对准何子萧的虚影攻击,数百张符纸围攻何子萧。
陆酩酊与墨执配合着拦住何子萧可逃跑的路线,二话不说对付这道行不浅的恶鬼。
墨执审视着何子萧,与他之前追的逃犯有些不同。
但都是丧尽天良之辈。
陆酩酊笑道:“小雪儿给他来点你的那个什么卸妆水。瞧着他这样才是真画皮。”
做人的时候没有底线,死了还要祸延子孙。
人心难测。
谢拂雪打开水葫芦挥洒过去,闻到了青烟中带着恶臭的味道,“师父,地府的伙食都这么差的吗?他在地府白吃白喝多年,灵魂怎么臭烘烘的。”
作恶多端的鬼味道都是这么怪?
陆酩酊想了会,道:“为师还真不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地府,不知道现在的规矩都有哪些。
墨执道:“拂雪被你带的废话连篇,赶紧把 何子萧逼出来。”
越是忙的时候就越是喜欢说没用的。
陆酩酊无奈,拿起自己的剑冲向何子萧的天灵盖。
关键时刻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现。
谢拂雪呆住:“王夫人……”
陈若彩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陆酩酊和墨执因陈若彩的出现停了手,转眼黄九郎和公西誉已经退到姜家。
二人只好先设置结界。
陈若彩忍住心里的恐惧:“陆道长,妾身担心夫君才出来寻人,他虽然被鬼附身但也不能命丧于此。还请诸位救救我夫君!”
王生棋有再多的不是,都不该被何子萧害的命都没有。
何子萧笑道:“你就是这小子的媳妇?倒是个痴情女子,看在是我的后代份上,我会让他的尸体保留些完整。”
陈若彩不敢去看他。
谢拂雪趁机将何子萧的魂魄拽出来,再将其放在镇妖壶中交给陆酩酊。
古代人的中二病真可怕。
王生棋清醒了过来,想起刚才的事情躲在了陈若彩的身旁,“娘子快带我回去。”
陈若彩回头看着他仍是目露凶光,道:“官人,我来寻你是担心,二是觉得你说得对,你我感情不和,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女。今日看你无恙不如就和离。”
嫁到王家多年才知道王生棋对她没有感情,所求的是陈家的钱财和势力。
如今她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王生棋爱不爱,只想带着孩子离开王家,以后不再往来。
王生棋怒道:“我方才差点就要死了,你这是要舍弃我?我是不会同意的!”
秘密被解开。
阴花肯定不会再嫁给他,怎么能再失去陈若彩。
传出去以后还如何做人?
陈若彩拿出和离书,“你先前给我的我已经签字,柏香的身契也给了她。往后我和女儿不会登王家的门,望你自重。”
街口柏香撑着伞带着女童看过来。
女童奔向陈若彩:“娘,我们要去哪儿?”
陈若彩笑道:“去个你和柏香姨娘都喜欢的地方。”
女童高兴拍手并未多看王生棋一眼。
王生棋如遭雷劈吐了鲜血坐在地上痛哭,不知是为了妻离子散伤心,还是为了没有岳丈的支持愤怒。
谢拂雪目送陈若彩她们,随着陆酩酊与墨执进了院子才合上门。
外面下了雨,王生棋狼狈地起身回家。
秋容用了半个时辰才让公西誉的伤好起来,她本人消耗过多的法力,吃了谢拂雪之前给的丹药调和。
心神稳定后,又写了密报传到地府。
陆酩酊检查了公西誉的情况,“事不宜迟,送他去地府借助那边的优势,让其魂魄的重创缓和。他日也许还有再世为人和修行的机会。”
黄九郎遗憾道:“只是可惜没有带他回到狐狸坡。”
陆酩酊劝道:“我已经让墨执送何子萧去了地府。先前我也说过,给你们的东西可停留一日的时间,只是为了公西誉的将来,必须尽快做好决定。”
王生棋的阳寿快尽,没有何子萧的出现,也会在这几年死去。
陆酩酊见惯了这些事,也就不觉得王生棋有什么无辜。
而公西誉生前死后都被人恶意针对,若不是执念太深,也许还能有个善终。
黄九郎看着还没有醒来的公西誉,“是我害了他,也该让他有机会去争取新生。”
如今最好是带着誉郎去请罪,再求宽恕。
谢拂雪在一旁关心秋容,“秋容姐姐你还好吧?”
做鬼仙真不容易。
鬼末任何事都要管。
秋容笑道:“你和何子萧交手了?”
谢拂雪给她探脉,“没怎么打,就是想把他魂魄当衣服拧,结果王夫人来了。”
秋容望着谢拂雪的头发,“你发丝都被他的劲气给弄乱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逃出来,我看他这次凶多吉少。”
轮转王铁面无私,不会允许这种恶鬼横行霸道。
谢拂雪用法术整理形象,“这不就好了。”
秋容望着她圆圆的眼睛,让阮小崎多做些好吃的。
再坐在那想如何跟阎罗王汇报此事。
秋容虽然隶属轮转王部下,但大事都得先告知阎罗王,再通知轮转王。
轮转王决策后和阎罗王商议,得到同意才能处置恶鬼。
谢拂雪不忍去干扰秋容沉思,想着陈若彩能够同意和离是个不错的决定。
以后都不用看王生棋的脸色生活,以陈若彩的性子,自立根生没有问题。
陶望三匆匆而来,“我听小崎说,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何子萧是怎么有这般修为的?”
他不明白在地府被阴气滋养,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深厚的道行。
陆酩酊喝完水囊里不多的酒,“背后有高人指点。”
陶望三恍然,“我在门外看到一个和黄兄很相似的女子,说是要见一面。”
黄九郎怔了怔,见到了素衣女子。
“三妹。”
“九哥,我别无他意,只是想见你最后一面。”
黄三妹满脸愧疚。
黄九郎淡淡一笑:“我知你很爱何子萧。也知长老为了惩罚你,封了你的修为,让你不得不重新修炼。”
他少年时在狐族意气风发,难免会让人觉得碍眼。
黄九郎自认为自己很低调,可是别人不这么觉得。
多年过去,才觉得这些事都不算什么。
黄三妹潸然落泪,“九哥告辞。”
她会继续守护狐狸坡这个家,用作赎罪。
黄九郎点了头,抱着公去了地府。
黄三妹转身离开。
谢拂雪心想这黄三妹是她见过的那只黄狐?
难怪会提起黄九郎。
这些狐狸的爱恨纠葛,堪比电影还精彩。0 不过,谢拂雪更想去吃完饭挂机扫任务。
有个骑着青骡的红衣少女抬手对姜家门口一拜,冷傲地看了眼谢拂雪离去。
谢拂雪觉得莫名其妙,这别是陶望三的某个红颜知己。
两日后。
朱尔旦与秋容忙完公务赶回来。
谢拂雪正和阮小崎玩游戏,随口问道:“公西誉他们如何了?”
黄九郎走的那天,她看见他身后有一层光,像是滤镜。
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朱尔旦笑道:“黄公子他在昨日成了散仙,已经去天庭报道。公西誉……被罚去轮转渊做了苦役,需要做一千年之久。”
这和黄九郎当初的责罚大同小异。
秋容收好拖地的宽袖,“何子萧被困在十八层地狱,永远被那刀山火海折磨。”
不能投胎,对往事心有不甘。
留在地府也没有用,不如就去受罚。
直到哪天阎罗王心情好,放他出去为止。
朱尔旦问道:“师父,何时前往兰若寺?”
原本他想护送黄九郎去投胎,怎料黄九郎这次出来情劫过了,心中无怨,直接羽化成仙。
情劫必须过。
只是每个人成仙的过程,未必都是同一个流程。
陆酩酊张望屋里的人和鬼,“明天出发,老道我还没有吃这渭南的美食。小雪儿,陪为师去吃点。”
阮小崎露出可爱的笑容:“我会做,还不收钱。”
拂雪姐姐去了兰若寺,下次见面不知道会是在何时。
陆酩酊喝了太多酒,说话口齿不清:“小兄弟,之后还有机会的。我要带她去吃渭南青帝庙的斋饭。”
谢拂雪说道:“师傅我们走吧。”
刚好她也想感谢春时的帮忙。
陶望三从后厢房出来,“朱兄可是也要去兰若寺?”
朱尔旦薄唇弯着:“是应该跟着去,我本就是和师父一起游走修行。”
还有很多事没解决,有些地方也不是他说来去自如,就能立刻去。
秋容交代阮小崎:“我可能要闭关一些时日,姜家就交给你和陶大哥了。”
等她出关,就该着手处理轮转渊别的事。
阮小崎:“放心吧秋容姐姐。”
朱尔旦心有疑惑,忍不住问秋容:“秋容姑娘,为何会助黄九郎成仙?”
黄九郎离开之前跟秋容说了很多话,他没有听见。
只是觉得黄九郎能够被度化,想必和秋容有关。
秋容笑容不减,“说来是多年前的事。小崎应该也记得。”
阮小崎立刻想起秋容说的是什么,笑道:“是啊,缘分使然。”
朱尔旦见秋容疲倦不再去问,拜别陶望三他们去找了陆酩酊。
陶望三打了瞌睡,眼神清明,“黄兄难道就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这事不难猜到。
从他认识黄九郎开始,到黄九郎与秋容见面,二人一点生疏感都没有。
想必他出现之前,就已经认识。
阮小崎变出留在厨房里的美食,“是啊。我猜黄公子已经不记得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所以没敢去任。”
为了救公西誉,没人想耽误时间。
阮小崎啃着鸡肉,“我姐姐要是在就好了,说不定也能一眼认出黄公子。”
提到阮小谢,他觉得没什么胃口。
自己苦练厨艺,就是想做给姐姐吃。
人却不在了。
陶望三吃了油焖青菜,“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小谢。”
阮小崎说道:“我会等的。”
等到姐姐带他去找到原本的家,去看看生他们的那个人,如今又在何处过着怎样的生活。
就像公西誉当初简单的想法,只是想看一眼。
青帝庙。
常春花开的茂密,花瓣落在人的头和肩膀,像是一场春雪悄然落下。
谢拂雪将食物喂了春时。
春时拍着翅膀,“说了我不是普通的鸟类,不吃这些。”
人类真烦。
谢拂雪摸着她头上的绒毛,“那你吃露水和花瓣?”
春时瞪着她:“当然。”
谢拂雪接了露水和花瓣,说:“吃吧。”
春时:“……”
谢拂雪笑看她踢翻输树叶里的东西,自己飞上树采取新鲜花瓣。
秦是与陆酩酊坐在桌子旁,“你这徒弟活泼机敏。将来能和朱公子一起继承你衣钵。”
能把灵兽气到没脾气。
陆酩酊大口吃着斋饭,“那是,我的徒弟都是人才。不是我吹,他们早晚会和燕赤霞一样,会是个好修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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