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桃木剑，你居然化形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惊喜。

“这很奇怪吗？”身着黑色锦衣的小郎君翘着腿，半浮在空中，脸上是不可一世的表情，他拍了拍胸膛，“我可是很厉害的！”

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让少年想起自己成为职业驱魔师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他天天揣着桃木剑，逢人就要炫耀自己的法器多么威武。

如今看来，桃木剑的剑型模糊，表面粗糙，刀刃顽钝，他甚至很难找出一个优点来。

然而就是这样简陋的桃木剑，却有着少年目前最欠缺的自信。

他知道，那是因为那时候的自己，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仅凭一腔热意，就这样天真盲目地闯下去。

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谢谢你。”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自己的法器，笑道：“是你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那么热爱驱魔这件事，我不会再踟蹰不前了。”

“这才是我的主公！”小郎君盘腿坐在半空中，裂开嘴笑道，“这个给你，是我和铂金纸刀一起攒的，我想现在你肯定需要。”

他从怀里摸出几块金光闪闪的石头。

少年原本以为是东方的金元宝，刚想要拒绝，接过来一看竟然是梦寐以求的魔法石。

只有五块。

但是少年知道，对于本身魔力微弱的法器来说，想要产出魔法石得有多难。

他握紧了石块，一句感谢都说不出口。

怕一出口便是哽咽。

“暂时只有这么多……”刚才还气宇轩扬的小郎君，提到捉襟见肘的魔力，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后脑勺，逞强道：“不过我现在有了评级，将来肯定会有更多魔法石的，你也不用太焦虑。毕竟我是大哥，总要帮衬着弟弟妹妹们。”

少年依旧低着头，他将魔法石塞入挎包中，用袖子先擦去眼眶的湿意，才抬起头。

“你不必操心我。”少年勾起唇角，“此刻还有更需要你的战场。”

“哦？”小郎君立刻来了精神。

18.

金发少女是个行动派。

上次见面她想要重新踏上旅程，想要转职，这么想了，便毫不犹豫地收拾行囊告别故乡。

可是转职说来容易，实际很难。

首先，驱魔分为好几个派系，同个派系内部是禁止转职的。

因此转职意味着要抛弃自己天生继承的魔力、后天习得的魔法，像个初生儿般从零开始。

其次，金发少女和少年一样都是从新手村进入驱魔领域的，但是其他派系的起点却要比新手村难太多太多，那里充斥着各种中高级的魔物，死伤率远远高于新手村。

就比如少年颇为欣赏的花匠少女，在完成双壁君子剑之后，也尝试去了其他派系冒险，可是始终不得其法，跌跌撞撞地在失败中勉强存活下来。

所以少年知道，金发少女此去一行，前路必非坦途。

他揣着桃木剑敲开金发少女的大门。

“这个借你。”少年郑重地将桃木剑递给她，“虽然刀刃不够锋利，但是它已经拿到了评级，有魔力加成，多少能够派上些用场。”

金发少女惊喜地扑上去，抱住少年的脖子，“太感谢了！”

“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是报恩。”少年垂眸浅笑，拍了拍金发少女因哽咽颤抖的背部，“要不是你之前输送魔力给桃木剑，它现在早就折断了。”

少年想，金发少女给予他的恩情何止是魔力。

她会从繁忙的砌墙中抽出时间陪他诵读咒语，会在他获得小小荣誉时第一个为他庆贺，会在他想要放弃时阻止他“跳船”。

他能回报的实在太少了。

此去一行前路坎坷，愿她蒙主保佑，踏平荆棘凯旋而归。

19.

有了那几块魔法石，少年总算闯过了第五道关卡。

算起来，他只用一周时间就闯过了头四个关卡，却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攻克第五关。

像是熬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少年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

只要能够翻越最后一座巍峨的山头，便是终点。

他的情绪也不复之前的焦躁，逐渐稳定下来，白天糊墙，晚上专心打磨西洋剑。

这日，少年正骑在墙头上劳作，忽然有个血迹斑斑的手扒在刚刷了白漆的墙面上，留下一道血手印。

他吓了一跳，难道魔物已经闯入村子了？

不知道是吸血鬼，还是丧尸？

其实不管哪个都是少年难以应对的高阶魔物，而且他现在手边只有一个抹墙的铲子。

那只血迹斑斑的手扒在墙头，用力一撑，整个身体便蹿了上出来，少年紧张地吞咽口水。

结果那只手的主人竟然是短发少女。

她身上破破烂烂的，沾上了不少污血，应该是刚经历过一场厮杀，曾经圆鼓鼓的宇航服如今到处都是补丁，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漏气。

短发少女将已经撞得粉碎的头盔放在墙头，两只手无力地搭在墙壁上，就这样趴着，像是被晾晒的柔软床单。

“啊……我感觉我不行了。”短发少女有气无力道，“我实在找不到出口，有生之年我真的能打败魔物，走出循环吗？”

与少年不同，她挑战的是一种名为“循环”的超高阶魔物。

有许多驱魔师在与之对抗中，都会遭遇鬼打墙，终生困顿其中。

“再坚持一下吧。”少年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他有的只有米浆与小铲子，“总之，先把头盔糊起来。”

曾经透亮的玻璃罩，如今上面布满了如同伤疤般的白色黏贴痕迹，少年看了觉得很可惜。

不过短发少女天生粗线条，她敲了敲头盔，听到清脆的响声后也咯咯笑起来，“太好了，这样我就能继续冒险了。”

目送短发少女离开后，少年凝望着远处的巍峨高山，那里是他的最终关卡。

如果翻过那座山，会不会像东方传说中描述的鲤鱼跃龙门那样，从此腾飞升天？

20.

自从那天之后，短发少女就经常溜到少年的墙边，两人共同修整法器，交换旅途中见到的魔物与趣闻。

少年将他们的行进速度、魔力值还有可能遭遇的怪物特意记录下来，这样方便预估抵达终点所需的时间。

“我居然还得要几年才能走出去？”短发少女捏着地图，几乎崩溃，“该不会我变成老太婆时，还在这里吧？”

“你那条路上的魔物太多了，而且都是高阶以上的，能走到终点就已经很厉害了。”少年尝试安慰道。

根据他收集到的情报，短发少女的魔力石是无法抵御高阶魔物的，接下来只能绕道而行，但是那样会减慢行进速度。

她的未来几乎已经能一眼望穿。

“也是，只要能到终点就行。”乐天派的少女瞬间又恢复了心情，她将地图塞进头盔里，乐呵呵地准备今日冒险，“每天前进多一点点，我就能早点离开。”

少年看着自己的地图皱起眉，根据他的预测，他的魔法石并不够他翻越过高山。

短发少女尚且能走到终点，而他的终点还是个未知数。

少年苦于掌握的信息太少，无法精确计算未来的走势。

而事实证明，就算是一眼望到头的未来，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中就包含，一种体现为运气的实力。

21.

短发少女有个习惯。

她喜欢收集各种石块，虽然大部分都只是没有价值的鹅卵石，只有极个别是能量极其低的魔法石。

普通驱魔师尝试个两三次就会放弃了，但是短发少女养成了习惯。

她实在太缺魔力了，并不是自己本身实力的问题，而是她的对手太强，迫使她在荒郊野外寻找一切可能供给自己法器的魔法石。

终于有一天，她在湖底连着挖到好几块魔法石，她乐呵呵地抱着石头跑去找少年。

少年看着浑身漏水的宇航服和她怀里能量微弱的石头，一时不知道应该夸赞她的努力，还是心疼她的执着。

没想到第二天，短发少女再次兴冲冲地爬上他的墙，这次怀里是更多的魔法石。

“我发财了！”短发少女兴奋极了，“那个湖下边居然有个魔法石矿坑，都没有人开采过！”

“天啊！”少年也惊讶极了。

魔法石是稀有资源，有专业的团勘测、挖掘了几十年，没想到现在还能找到天然未开采的。

“我运气太好了！”短发少女开心极了，差点从墙上摔下去。

少年连忙拽住她的衣领，“这不是运气，是靠你的实力。如果不是你日复一日坚持在收集这些石头，恐怕魔法石矿还会在湖底沉寂百年吧，这些是你应得的。”

短发少女明显喜欢这个说法，她眼睛亮闪闪地，点头笑道：“是的！”

靠着湖底的石矿，短发少女一夜之间练成了法器。

那枚不停旋转的陀螺，放出明亮的光芒，慢慢汇聚成拥有冰蓝色眸子的半透明巨人。

巨人身高百米有余，看着像座小山。

短发少女坐在巨人的肩头，俯视曾经困住自己的循环迷宫，此时小得像块拼图玩具。

她指挥法器一脚踩碎了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