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是不是大脑没了？”李文轩惊恐地讲，“我妹妹怎么会……”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嘴唇苍白,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无法想象在亲手结束妹妹的生命后，还要见她遭受这样的痛苦，李文轩再次陷入深深自责。

许言拍了下他的肩膀安抚，用眼神示意Cathy，在Cathy检查了之后说，“很高超的开颅手术，我可以判断在腐烂之前大脑已经被人为取出。”

一直在围观的李若也觉得可怕极了。如果说取出别的肾脏器官进行黑市交易买卖还算见怪不怪，但只是取出大脑有什么用？搞邪教组织以脑补脑？人脑又不能移植，拿走泡福尔马林当医学教材吗？如果是她的话还是取李文轩的大脑更有研究价值吧。

许言开口总结：“这一切疑问恐怕只有c先生才能回答。”

她看了眼已经陷入崩溃的李文轩，“今天就到这里吧，麻烦Cathy送李先生回去。”

Cathy迟疑：“那你……你们呢？”

许言说：“我们另外有事。”

李文轩跟着Cathy上车，坐稳之后突然问：“医生，刚刚明明只有我和你以及许老师三个人，为什么听你们之间的谈话好像还存在着第三人？”

Cathy眸光沉了沉，扭头看向夜幕之下立在门前的孤单身影：“那是在她心中一直住着的一个人，按照你们传统的说法可能叫做魂魄，按我们的浪漫手法描述叫做梦魇。”

李文轩听了默然，如果可以，他也想让妹妹李佳丽能化作魂魄随时随地陪伴在自己身边，即使她只能是个摸不到听不见的幻影。

李文轩暂时被送回了精神病院等待重新审判，在此之前，他答应配合许言找出c先生。李若和许言回到了家中地下室，李若一进门就靠在门上对着许言说：“来吧。”她的眼眸亮晶晶地，如果不是情况紧急，恐怕会让人误解为要做什么坏事。

许言疑惑地看着李若。

李若扯住许言的领口调转了站位，将许言逼到了门后伸手撑在她侧边，一张漂亮的无瑕疵的脸贴到许言面前，运用这种距离给人带来无形压迫感，使得慌乱和谎言更容易被发现。

“我不是傻瓜，我能感觉到在我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这几天和心理医生以及李文轩接触，我也了解到精神分裂症的一些基础。”李若下定决心说出口，“言言，告诉我真相吧，我是不是也精神分裂了？”

许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李若的身体里还住着安心没错，但这不是精神分裂，可又和精神分裂的表现高度一致。

李若见她半晌不答话还以为自己说中了，沉下声音继续追问：“我明白了但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藏在我身体里的另外一个人？”这对她而言很重要。

许言缓缓眨眼回神，这误会可真大。“我喜欢的是你，只有你。 ”

李若听见了她的告白，松了一口气，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抵在许言的嘴唇上，“口说无凭，请你拿出证明。”

许言瞥了眼李若身后的显示器，上面有个摄像头，面对李若只能含糊不清地开口：“你想让我怎么证明？”

李若眼珠子转了半圈，也看见了装在高处的一个摄像头：“等会儿你叫她出来的时候不要关掉录像，我想要亲眼看看她。”

许言点头默许。

李若仔细瞧着许言，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像一只乖巧听话的小狗，嘴角翘起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真乖，这是奖励。”

许言摸摸刚刚被亲过的地方，再次瞥了一眼时钟，和李文轩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

李若夹住许言的下颚让她正视自己，不满道：“你分心了。”

许言以目光示意时间说：“我会全程录像，我们的事情等会儿再聊。”

李若爽快应道：“好。”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她知道找轻重缓急。于是李若闭上眼睛等着换人，可等了半晌只得到了来自于嘴唇上轻柔的触觉——她被许言偷亲了。李若惊讶地睁开眼睛看着许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你学坏了居然偷袭我。”

许言说：“这才是属于我的奖励。”

李若就喜欢她一本正经地表达对自己的喜欢。

“我叫她出来，对了，她的名字叫‘安心’。” 许言的眼神瞬间变得平静，“安心。”

“在。”

“请你远程破解操控精神病院的网络，李文轩会配合我们登录暗网，我会让他尽量拖延时间让你定位c先生的真实ip。”

安心平静地回复：“暗网的加密程序我无法破解。”

许言：“那你有其他办法找到他吗？”

安心点头：“可以试试。”

许言：“谢谢。”

安心坐在桌前启动电脑，她侧对着许言问：“我有一个问题。”

“请说。”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

许言沉默，她暂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安心的存在她始终处于被动的状态——安心是王安静留给她的遗产，也是在关键时候拯救李若的“人”，更是在后续应对危机的时候经常出手帮忙的“朋友”。

现在许言已经不能完全把安心当成一个“物件”看待，在不知不觉中，安心在她眼里已经可以算得上一个“人类”。

许言回答说：“你是我的朋友。”

安心的嗓音里似乎带了点愉悦：“谢谢。”

许言一怔，心情复杂地看着她。安心确实越来越像人类了，她有自己的情绪变化，也有感情需求。

来不及深思，李文轩那头传来消息——他已经准备就绪，安心坐在屏幕前，屏幕的淡蓝色光影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浅色的朦胧的光，从许言的角度看她就好像传说中的仙女一样，在发光。

李文轩登录暗网账号顺利通过验证，Cathy负责和许言同步保持联络：“许老师，c先生不在线。”

许言说：“让李文轩留言：请把我妹妹的大脑还给我。”

过了1分钟，c先生上线：“你妹妹在方舟上。”

李文轩追问：“你们把她的遗体都丢弃了，她根本不在方舟上。”

c先生发来一条链接。

李文轩冲Cathy扫了一眼，Cathy收到眼神询问许言：“要点击吗？”

许言收到了安心肯定的答复，于是果断说：“点进去。”

李文轩点开加密链接，进入到一个只有一扇门的白色空间，他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微皱眉头，“这扇门有点熟悉。”他打开这扇门，发现居然是他和李佳丽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木质的房门、老式的沙发和茶几带来一阵关于年少时候的珍贵回忆。那时候李文轩的父母还在，一家人的生活平静、小康。在父母疼爱下长大兄妹快乐、自由，多么希望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能看到父母白发苍苍，能看到妹妹快乐地享受生活，沐浴阳光，经历种种。

可是这一切都戛然而止，父母出意外身故，妹妹也得了不可能被治愈的疾病日日在痛苦中煎熬。

李文轩宁愿被折磨的是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家人，他恨不得能代替李佳丽受苦。但是现实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命运让他无能为力。

C先生发来信息：我给你寄送过vr头戴式显示器，你戴上试试。

李文轩照办，在戴上之后，李文轩在曾经的“家”里见到了李佳丽。

“佳丽？你……你能站起来了？”

李佳丽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对着李文轩露出甜甜的笑容，“哥哥，我不但能站着还能跑能跳甚至能飞。”

她朝着李文轩伸出手，“来吧，我带你看看我现在住的‘世界’。”

李文轩不能拒绝自己妹妹的邀请，搭着她的手随着她“飞”起来。李佳丽介绍说，“方舟其实是一个虚拟网络世界，根据权限的不同我们能住在不同的区域，实现不同的能力。比如说我就住在咱们以前的‘家’里，占用的网络资源比较少，所以费用也会节省一些。但我还购置了‘飞行’功能，这是额外的支出，但我觉得很划算。”

李文轩跟随李佳丽游览“方舟”，在这里他见到了几乎和80年代一模一样的街道、城市以及人群。

李佳丽：“我选择居住在80年代社区，各个世界都是平行运转的，有人和我一样众筹一个世界，也有有钱人专门定做一个世界。”

李文轩问：“和你众筹一个世界的人也都是和你一样的情况？”

李佳丽回：“差不多，但总体上都是对现实世界绝望了的人，或因为无法治愈的疾病，或者是因为无法实现的愿望，还有一些是为了见到自己没办法再见到的人……”

“你是说像是我们爸爸妈妈那样的人也可以再现？”

李佳丽带着李文轩回到属于自己的家，还没等推开大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香。李文轩愣在门口，透过门的缝隙看到了在厨房忙碌的妈妈的背影，还有在客厅里等着吃饭的爸爸的身影。

爸爸的头发已经变白，脸上也多了很多皱纹，他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兄妹俩，冲着俩人招招手说：“文轩回来啦，还愣在门口做什么，赶紧洗洗手吃饭了，你们妈妈一早就去菜场买了你们喜欢的菜，今天中午大饱口福了。”

李文轩眼里噙着泪花，声音哽塞艰涩。“爸爸。”他快步走到爸爸身边，一把拥住了对方紧紧抱着，“我好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