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舍,相九也到了要回家的时候。现在沈洛见有庄红鲤杨钦陪着,身边还有琵琶,无聊的时候还能变成猫跟小弟们玩。
“你就放心吧,我给你算了一卦,一路平安。”杨钦摆摆手,继续盯着手里的罗盘,转头让沈洛见再往前走一步。
庄红鲤则是拿着平板,审慎地标注边缘位置。
相九蹲下来摸了摸沈洛见的头:“拜拜洛洛。”
沈洛见被他摸得不好意思,往庄红鲤裤腿边挪了挪。
庄红鲤顿时弹出去两米远,大叫起来:“啊啊啊啊你别靠近我!”
沈洛见不满地喵喵叫:“喵喵喵喵喵!”
杨钦帮他翻译:“洛洛说: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变成猫了你就不跟我玩了?”
“不是啊,洛洛,”庄红鲤赶紧说,“你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我突然有一天死了,然后还变成鱼呢?你什么感受?”
奶牛猫舔嘴:“喵喵喵!”
杨钦:“你好香。”
庄红鲤又开始怪叫:“我都是死鱼了没必要吃我了吧!”
杨钦听了一会儿喵喵,说:“可以做成腌鱼吃,香香。”
“你还要腌了我?!”
草丛里三只猫小弟探头探脑,小橘:“哇,他又要被阉了吗?我看他耳朵上都没地方了呀。”
这边吵吵闹闹,看庄红鲤那副怕猫的怂样子,相九愈发放心。
——
果然如杨老师测算,一路异常顺利。铁路只到昆明,接着转乘客运汽车,再搭上小巴,一路颠簸到了山脚下。
再往前,就要徒步了。
村寨坐落在深山之中,冬季的山林静得可怕,相九默默地从天亮走到天黑,才隐约看见寨子的轮廓。
群山环抱,圈出一块不大规整的圆形,寨子就坐落在山坳之中。族人自称“娲”,据说远古时候天有巨蛇,自吞其尾,落而尾谷,血肉为溪。娲人在巨蛇环抱之中绵延至今,世代隐居。
相九一步步靠近,依山而建层叠山寨逐渐展露真容,每一层的屋檐顶则为上一层的底座,次第而上,点缀着零星灯火。站在谷底望去,仿佛可以延伸至天空。
阿嬷执了盏小灯,正在寨口等他。
远在千里之遥,江大校园男寝4栋404里,庄红鲤把触控笔充上电,吐出口气:“搞定了,你的活动范围就是这样,是以这个寝室为圆心的一个不规则圆形。”
若是有人俯瞰,那副范围轮廓,能正好能与娲人的聚居地重合。
——
终于躺到自己熟悉的床上,相九却睡不着,忍不住想,洛洛现在在做什么呢?
肯定是在和庄红鲤玩……
相九感觉心里滋生着莫名的酸涩,他明明知道庄红鲤和他只是朋友,他也知道自己和洛洛还没有在一起……可还是控制不住。
正酸涩着,手机响了。
……手机?
这里有信号吗?
他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洛洛的来电,这才明白过来。洛洛拿的是阴间的电话,走的是底下线路,自然可以无视信号塔。
“洛洛?”
“喂?喂?”洛洛虚着声音说话,“你睡了吗?”
“还没有。”相九忍不住嘴角上扬,声音很温柔,“你在阳台晒月亮吗?”
“你怎么知道的?”沈洛见有点诧异。
“没有我给你供能,你肯定要多晒晒月亮补回来。现在月亮应该落下去了……你充好电就来找我说话了,对不对?”
沈洛见没说话,相九能想象到他现在红了的脸,又忍不住笑。
他等了一会儿,沈洛见才忸怩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开学吗?”
“要开学后一星期,我已经请了假了。族里有大祭礼,走不成。”
“啊……”沈洛见颇为遗憾的样子,“那么久。”
洛洛这么想他吗?
相九心里甜滋滋的,故意说:“不是有庄红鲤陪你吗?”
沈洛见叹气:“可是他不让我钻他被窝。”
相九:“……”
他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
沈洛见抱怨道:“我刚一进他被窝里,他就开始尖叫,把我往外推,好像遇到了脏东西一样,气死我了!……不对我已经死了……那就是气活我了!”
相九干巴巴地说:“他比较怕猫吧。”
“我就是变成人再进的!”沈洛见气呼呼地说,“我都这么考虑他的感受了!他还不领情!”
相九:“……”
他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沈洛见却已经调整好了,又开心起来:“不领情算了,等你回来我钻你被窝……相九,相九,据说你们那边星星特别好看,你能帮我看看吗?”
相九心里的褶皱又被轻易抚平,他说“好”,走到窗边支起窗户,外面是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山寨。
晴朗无月,天上是繁星点点。
“能看到银河吗?”
“冬天的银河比较暗,”相九说,“你面对咱们图书馆的方向,然后往上看……角度像是你踩在地上,抬头看我一样,那里就是了。”
沈洛见想象着去看相九,却只看到黑灰色的城市夜空。
他闭上眼,随着相九的描述,想象那片星星,闪耀着,闪烁着。
从多少光年之外传递而来的星光,落在他们两个人的眼里,身上,心上。
——
沈洛见的手机耗尽月光能,相九的手机也没电关机。
他一觉起来,第一时间找到阿嬷,说自己要去镇上一趟,晚上回来。
阿嬷笑眯眯地用族话问他,是不是要跟男朋友打电话?
阿嬷是族巫,每年都由她主持大祭,平时头疼脑热也是由她医治,一百余岁仍然耳聪目明,族里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相九也没有想瞒,点头说,现在还不是。
阿嬷点点头,掏给他一颗金豆子。
相九说不好换现钱,自己身上有打工赚的钱。只是去镇上充电,再买一个小的光伏发电机回来。
阿嬷说,晚饭前必须回来,族里老了人,要举行葬礼。
族里将“死”人,称为“老”了人。
他这才发现阿嬷今天穿了整套行头,金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禁问,是谁的葬礼?
阿嬷说,是乌灵家里头那个男人,外面来的。
相九想起来他的样子,小时候见过几面,他腼腆干净,话不太多,只是不习惯走婚,兼之是外来人,无父无母,总要赖在乌灵姨家里不走。后来他也随了她姓乌,叫了乌泽。本名如何,到也没人记得。
阿嬷接着说,乌灵与他感情好,现在正跪在女母跟前哭,说哪怕舍了这条命,也要换乌泽起死回生。
相九心里一突,装作不经意地问,真可以起死回生吗?我还以为只是寨子里的传闻。
阿嬷看他一眼,只是说,你再不启程,等下晚饭前可就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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