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停枫并不赞同苏不宁的说法，他认为虞小余就是个纯粹的文职人员，上次苏不宁强行拉着他跑去程家大宅就已经属于违规行为。

“最开始他跟我们签订的合同可没有涉及到接触具体的异端，更何况他也没有任何特殊的症状，并不具有直面异端的资格。”

陆停枫据理力争，显然是不想虞小余卷入异端更深的危机当中。

站在旁边的虞小余并不敢贸然插嘴，他当然是想要去的，可他也清楚陆停枫的担忧不无道理。

通常来说被异端污染的人类只会渐渐变成新的异端，但总会有一部分人是特别的，他们反而会因此觉醒出异能。

虞小余在最开始也以为自己会拥有异能，毕竟他甚至并非人类，而是猫咪成精。

然而哪怕有梦中那句“救世主”的叮咛，虞小余在这十年里依然没体现出任何特别的地方，他就只是可以在猫猫和人类间反复横跳而已。

“你有所顾虑很正常，但现在的情况是，他需要介入这件事才能得到平静。”苏不宁很认真地听完了陆停枫的话，并给出了冷静的回应，“由程远引发的混乱正在扩散，但那并非是污染，而是超脱我们目前认知以外的东西。”

虞小余紧张地握紧双拳，苏不宁在这时看向了他：“现在不仅仅是梦中，他在现实当中也开始影响起那个宅子里的人，而那些程家人因为祖上的规矩，怎么也不愿离开。”

虞小余想到了异端的分级，那是根据污染的强度判定的，将现实都扭曲、形成封闭的领域，这就是对S级异端的判定标准。

苏不宁显然意识到了自己话语里的错漏，他的唇角向上微微扬起，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他显然经常这么做，因而笑容的每一次幅度都毫无区别：“没关系，目前我们并没有在程家勘察到任何污染的迹象，程远所带来的只是一个未知的混乱现象。”

随后他看向陆停枫，轻声说道：“而我们特别行动处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查明异端的未知现象，这是我们选择来到这儿的根本理由。”

陆停枫只能沉默。

而虞小余也是乘胜追击，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胸前，很有决心地说道：“我一定会努力的，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陆停枫很清晰地啧了声：“这根本不是努不努力的问题……算了，你既然要带他去，那就保护好他。”

苏不宁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

或许是因为苏不宁刚刚的那番言论，这次虞小余坐上他车子时自在了很多。

其实最开始虞小余来面试时，接待他的面试官就是苏不宁，然而后面他被分入了宣传部，就几乎只跟陆停枫有交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长的身份，苏不宁虽然喜欢微笑待人，但那一身冰霜般的气质还是会让人望而却步。

虞小余先前面对苏不宁时心里头也有点害怕，可现在已经不会这样想了。

苏不宁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虞小余，让他先看看，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其实相较他们上次一起去程家也没过去几天，可这份文件夹里的资料已经相当厚实了。

大大小小，虞小余敢肯定苏不宁是将所有他能查到的东西都记录下来。

话虽如此，虞小余再仔细翻看后，还是发现了一些问题。

尽管页数很多，但基本上都是一些照片归档，文字叙述相对较少，并且那些照片乍一看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别之处，反正虞小余没本事看出来。

但苏不宁不需要向任何人汇报工作结果，换而言之，他确实只得到了这些东西。

“程家希望我们解决程远的问题，可他们的祖宗之法实在是一个接着一个，对调查可以说是毫不配合，有太多地方存在所谓的禁令，只允许实地调查，不能留下任何资料。”

苏不宁借由车视镜看到了虞小余蹙起的眉头，在抽空看导航的同时直接回答了虞小余的疑惑。

戒规森严，这点虞小余上次也有所察觉。

那既然不接受外人前来调查，又为什么主动邀请特别行动处的人来呢？

虞小余心生疑惑。

再次来到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前，虞小余的心境却是有了很大的变化，从最开始的紧张到梦中的茫然，直到现在，他一心想要解决程远的事件。

迎接他们俩的还是那位管家，他的态度照样很诚恳，并且还很高兴地表示今天是周六家庭日，所以程家的所有人都在，有什么事都能找到人。

虞小余对此是不置可否，他总感觉管家这说法很有种，他们程家人都已经很努力了，但你别多问努力在哪里的感觉。

那复杂的走廊还是会让人心烦，虞小余这次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真的是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甚至还会倒回头向北走上几步。

上次因紧张还以为是错觉，虞小余这次却可以下包票了，这里就是个迷宫，甚至比普通的迷宫还要复杂！

因为虞小余的耳朵很灵敏，所以他清楚地听到了管家不动声色按下机关按钮，然后导致十来米外的某一条走廊发生了变形。

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是又来到了那个小院子。

虞小余的小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兴奋激动什么，反正虞小余本人不是很理解自己。

推开房门，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个人。

程远换了一套衣服，安安静静地躺着。

虞小余走过来时没发出任何声响，静悄悄地像是怕吵醒程远，尽管苏不宁说程远的影响大幅增加，可虞小余凑近一看，觉得程远并没有什么变化。

那双眼睛紧闭着，看不到瞳仁里的光彩。

梦毕竟只是梦，没能留住任何证据，虞小余也并不确定那些画面到底是不是他纯粹的臆想。

虞小余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和上次来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找到什么新线索。

随后或许是因为管家的报告，程家人竟主动邀请虞小余过去，希望能交流下情况。

和程远的院子不同，那是充满了古典感的厅堂，处处都能看到不知几百年前的宝物，正中央的那幅彩绘巨画更是震撼人心。

上面描绘了一位纯白色的神祇，他手上拿着金光闪闪的法器，微低着头，看向跪在地上向他俯首称臣的人类青年，将代表恩赐的圣洁光球赐予了他。

虞小余只看了一眼就被这里面蕴含的威光逼得低下头，这幅画必然蕴藏了什么东西。

“真是感谢行动处的各位，为了犬子的事情忙前忙后。”先说话的是位中年男子，他脸上虽有皱纹，但看得出来精神抖擞。

站在他旁边的便是那位续弦，她穿着一身的商务装，面色冷淡，还有些心不在焉，就这一点时间，她就忍不住看了眼手机消息。

看起来**岁的小男孩低着头，他穿着学校统一的校服，手上还拿着一本教科书，似乎是被迫站在这里。

虞小余感觉他们三人之间的气场并不和谐，像是被生搬硬套地凑在了一起。

“浪费时间的客套话还是少说吧。”那位继母按灭了手机屏幕，她看向虞小余，“有什么想知道的都赶快问，程远一直在宅子里闹事，实在是烦得不行。”

她话说得很平静，只单纯是因为“程远的闹事”而烦躁，除此以外并没有更多的情绪。

虞小余压下心里的疑惑和好奇，中规中矩地开始提问。

这方面的资料苏不宁其实已经询问过了，也都放进了资料册，可虞小余还是想亲口再问一遍，观察下这几位的反应。

在开口时，虞小余还以为对方会不耐烦，毕竟这也算是重复了几次的废话，但出乎意料的是，这几位都相当地配合。

“我是程远的爸爸程荣华，是程氏矿业的董事长，平常都不在家，只在周六回来，也没有实际感受过程远造成的影响。”

“卫安怡，算是他的继母吧，我平常也不怎么在家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但他最近搞得小安都没办法好好学习，所以才回来住了，我来这个家的时候他就已经昏过去，我没见过他。”

“我叫程安，今年七岁，哥哥在梦里跟我说时间到了，希望能醒过来。”程安说话时会很有礼貌地看向对方，声音虽然怯弱但并不磕巴，“那个，我希望你们能帮哥哥实现愿望，毕竟他总是睡觉会很孤独。”

虞小余温和地笑了笑，表示他一定会努力的。

在那之后，虞小余又追着问了问混乱的表现，除了最开始的感觉在走动外，现在还多了幻觉和幻象。

“他跟我说他感觉作业本上都有他哥写的字，这还怎么认真学习，必须得想办法解决了。”卫安怡手指着程安，口气不知道究竟在指责谁。

虞小余先无奈地应付过去。

因为程荣华和卫安怡都是大忙人，程安也有家教课要上，所以简短的会面过后，他们就各忙各的了。

虞小余则是进了程家的书房，据说这儿放着程家这几百年的藏书，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对于这种说法，虞小余是真的既信又不信。

程家上上下下都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嘴上说着重视实际上却很随意，包括他们自己的言谈举止，也都有说不上来的错位感。

这会是线索吗？

虞小余边思索着边在书房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空气里满溢着书本的气味。

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小型图书馆吧，从前往后，感觉起码有上百个书架。

上面还只有序号做标签，并没有做更多分类。

虞小余随便走到了一个书架面前，最上面一层的书有着黑色的书脊，上面用烫金色的字体写着“族谱”。

位置有点高，哪怕虞小余身高手长，也得拼尽全力才能够到。

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纸张，翻开来后感觉异常的脆弱，感觉虞小余只需要用力呼吸，就能把它弄破。

但里面却并没有什么东西，大片大片的空白，就算有东西也是支离破碎的符号，根本看不明白。

虞小余觉得这书应该是没什么用了。

可拿下来并不算容易，放回去更是难上加难。

虞小余根本对不准那个缺口，更糟糕的是，伴随着他几次无意义的蹦跶，两侧的书竟然往中间自然倾斜，这下更难塞回去了。

在“完蛋了”这三个字浮现在虞小余的脑海当中时，有一双手也从虞小余身后伸了过来。

那人比他高上一些，因而手臂也比他长上一些，那点虞小余怎么都够不到的距离，直接被他抹平了。

那本书稳稳地被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这样应该就好了吧。”

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语气轻快而自然。

虞小余微扭过头，恰好能对上程远笑起来的那双眼睛。

“我帮你放上去了，怎么了，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见虞小余不说话，程远接着问道，他睁大了眼睛，分外专注地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