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猫头鹰们叽叽喳喳，闹哄哄的一片，这被称为“练声”。

赛林记得，他在大枞树家的短短几个星期里曾见过这幅景象。

他和妹妹伊兰、哥哥昆郎经常试着用自己未成熟的嗓音，发出各种大大小小的叫声。

谷仓猫头鹰的声音比较尖厉，每天准备睡觉前的那段时间热闹极了，而在珈瑚巨树就更喧闹了。

可是对于赛林来说，每当黑夜渐渐转成灰色，灰色变成凉爽的紫色，最后暖意融融，太阳即将冉冉升起，这段时光总是令他感到忧郁。

赛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忧伤。他练声练得很起劲，并不比别人练得少。当然啦，是灰灰先来找他的，赛林简直插不进一句话。“我今天晚上做了个超级厉害的俯冲。没等你眨一下眼睛，我就飞快地盘旋一圈，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赛林，我认为白兰都被我镇住了。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推荐我到搜救队去？”

“可是，灰灰，你在白兰的高级领航班里，怎么还会练习搜救动作呢？”

“因为白兰同时也教搜救课呀，她负责挑选搜救队队员。”这是大家都在谈论的话题，被挑选进各种不同的困队。

接着，丽莎说话了：“哦，灰灰，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被选进搜救队。你可别抱太大希望。他们一般都挑选来自古老家族的猫头鹰。就像领航队一样，那些名额基本上都留给思趣家族了。”

“哦，熊屎！”布伯吼道，“闪开！闪开！让蛇保姆上茶。我们都饿坏了，没心思听这些关于古老家族的废话。你当下做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布伯就是那只羽毛发红、爪子漆黑的猫头鹰，赛林第一次是在议会厅看见他的。这只大角猫头鹰肩膀高耸，身形魁梧，眼睛上方的一绺羽毛像吉菲的那样高高突起。

作为大角猫头鹰，他的羽毛的颜色比较特别。大多数大角猫头鹰都是棕灰色的，而布伯的羽毛简直红得像火一样，这跟他倒是蛮相称的，因为他既是铁匠，又是锻铁铺的头儿。

虽然有人说布伯出身卑微，举止粗俗嘴里不停地冒出骂人的粗话，但他在珈瑚巨树还是很受尊敬的，因为他是一名手艺高超的铁匠。

赛林看来，珈瑚巨树的猫头鹰竟然能发现火并且利用火，这是最值得敬佩的了。

“排好队！排好队！请不要冲撞这些亲爱的蛇。不要全都挤在一条蛇的周围。请大家按次序来。”

是短耳猫头鹰护娘在说话。蛇保姆们开始慢慢爬进树洞餐厅，这些蛇都像皮太太一样双目失明。

吉菲、赛林、灰灰和掘哥总是排在皮太太的桌旁，皮太太已经被邀请加入蛇保姆的行列，她为自己能再次为猫头鹰服务而欣喜若狂。

赛林和朋友们朝皮太太的后背聚拢，几分钟前充斥他内心的忧伤情绪顿时一扫而光。

“你们好，亲爱的，”皮太太用温柔的声音咝咝地说，“今晚在“远边”过得怎么样？课上得顺利吗？”

“看！”掘哥说，“迎春花在那儿没有位置了。”

“对不起，迎春花，”

只听丽莎说道，“这条蛇周围的位置已经满了。”

丽莎跟另外四只年轻的斑点猫头鹰在一起。

“过来，迎春花，”吉菲挥着翅膀说，“我们这儿有个位置。”

“不愁没有地方，亲爱的，”迎春花过来时，皮太太说道，“我总可以把自己再抻长一点儿，再容纳一个小家伙的。”

“哦，谢谢，太感谢了。”迎春花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还好吧，迎春花？”掘哥关切地问。

“挺好的，挺好的。”但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异样，“唉，其实不太好，”她承认道，“大家都在谈论团队选拔的事，弄得我好紧张。”

“我认为对选拔这件事已经谈论得太多了，”皮太太说，“我认为你们这些小家伙应该趁茶还热的时候赶紧享用。今天的奶莓果茶厨娘专门下了功夫。

我相信她多加了几颗奶莓果，因为很快就到了奶莓果的收获季节，她可以多用一些来煮茶，不必担心不够。”

“很难不去想选拔的事，皮太太，”赛林说，“大家都在谈这件事。”

“他们说大多数像我这样的穴居猫头鹰都被选进了追踪队，因为我们腿力超棒，而且对地面环境很熟悉。我倒是挺愿意的。”掘哥轻声说。

“我想进搜救队，搜救队员可以戴战爪。”灰灰说道。

“你想打仗吗？”迎春花口气里透着一丝惊慌。

“我想跟圣灵枭的任何一只猫头鹰较量一番。告诉你吧，我们在沙漠里的时候，把那两个家伙狠狠教训了一顿。是不是？”灰灰朝赛林和吉菲眨眨眼睛。

赛林和吉菲都暗暗祈祷，但愿灰灰不要在餐厅里引吭高歌，向他的假想敌发起进攻。

他们虽然很爱灰灰，但他有时候太让他们感到难为情了。

“谢天谢地，”掘哥叹口气说，“如果不是他们，当然啦，还有那些秃鹰，我早就一命呜呼了。”

掘哥顿了顿，“说不定…还被吃掉了。”

“你是在开玩笑吧？”迎春花吃惊极了。

“没有开玩笑。”掘哥说。

“哦，快跟我说说你的遭遇。”迎春花催促道。

“孩子们，我认为这不是喝茶时谈论的话题，我希望到此为止。”

可是晚了。

掘哥已经开始讲他的故事，迎春花被惊得瞪口呆。

皮太太只好叹了口气，嘟囔道：“胡克拉，胡克拉。”

这是盲蛇特有的语言，意思是：小猫头鹰就是小猫头鹰。

皮太太打了个盹儿，猫头鹰们继续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这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一大群鸟鸦，还有其他像蜂鸟和海鸥之类的稀屎货。”灰灰开始讲笑话。

“哦，没错，海鸥是挺恶心的。”迎春花说。

“千真万确，”赛林也插嘴道，“他们确实恶心。”

“我们应该搞一个比赛，看谁讲的笑话最够稀屎级别。”

掘哥说。

突然，那些用坚果做的小茶杯颤抖了起来。“够了，够了！”皮太太发出咝咝的尖叫，声音在空气里回响，“我决不允许桌上有这样的谈话。这从任何层面来讲都是不成体统的。”

她的红色鳞片似乎闪烁出特别的光芒，随着身体猛地一扭，她背上所有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蛇保姆抖掉茶杯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珈瑚巨树没有多少规矩，但护娘告诫过年轻的猫头鹰们，在任何地方都不许讲稀屎笑话，特别是在树洞餐厅里。

因此，蛇保姆被吩附道，如果是喝茶时间，就必须立刻拒绝给犯错的猫头鹰提供服务，就像皮太太此刻这样，身子一抖，把茶杯甩掉。

他们按吩咐去见白伦和白兰。

不出所料，白兰把他们教训了一顿，说他们的行为令人震惊。

“缺乏教养。”

她说。

白伦则不停地劝着：“对他们别太严厉了，亲爱的。他们还小呢。年轻小伙子免不了做点这类的事情。”

“白伦，我想指出迎春花和吉菲并不是小伙子。”

“哦，可我也知道许多稀屎笑话呢。”迎春花叫了起来。

空气里充斥着猫头鹰开怀大笑时轻柔的唧唧声。

除了白兰，他们都在唧唧大笑。

笑得最厉害的是白伦。他毛茸茸的大白身体抖动得那么厉害，把几撮绒羽都抖落了下来。

“够了！白伦！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他的配偶气恼地说。

“可是，我亲爱的，好笑就好笑在这里呀。”说完，他笑得更欢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