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远边”之书

“好了,孩子们,请跟我来,去了解我们亲爱的大树奇妙的根部结构。你们将看到树根在什么地方鼓出地面。”这是珈瑚学的督导肥肥,一位令人生厌的年迈的穴居猫头鹰。

“这儿有一个。”

“哦,是的,丽莎。非常好的榜样。”

“这儿有一个。”吉菲模仿丽莎,“她的声音讨厌得要命。”

“现在,如果有谁能找到一个小食团儿,或者有谁愿意吐一个出来,我就来讲解正确的填埋技巧。经过合理填埋的小食团儿能给大树提供养分。”督导继续说道。

“哦,我给你找一个吧。”丽莎自告奋勇地说,匆匆跑开了。

“这是最没意思的一门课。”赛林叹着气说。

他们整个黄昏都围着珈瑚巨树的树根走来走去。

“我倒觉得没那么糟糕。”掘哥说。

掘哥是一只穴居猫头鹰,当然比较喜欢地面活动。

“如果我被选入珈瑚学团队,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灰灰嘟囔道。

“你?不可能。”赛林说,他暗暗担心自己倒有可能。

他发现了解大树是很重要的。珈瑚学的督导不断地向他们灌输这一点,此刻也不例外。只听她说:“好几千年来,珈瑚巨树繁荣昌盛,欣欣向荣,因为猫头鹰们非常出色地管理着上天赐给他们的这一小片土地。”灰灰开始不出声地模仿她说的话。

“这样太不礼貌了。”丽莎压低声音说。

“哦,快去吐个小食团儿吧。”灰灰粗声粗气地回答。

“怎么了?有谁想吐小食团儿吗?亲爱的灰灰,快上这儿来。我相信我听见你说你有一份小礼物要送给我们的珈瑚巨树。”

——

天黑前一小时,课终于上完了。还来得及去一趟藏书室,这是赛林和吉菲在珈瑚巨树最喜欢的地方。

两只年轻的猫头鹰对藏书室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现在学会了读几本有趣的书。

在圣灵枭孤儿院,藏书室是一个严密防守的禁区,只有主管孤儿院的两只十分凶残的猫头鹰斯吭和斯嘣才能进去。

除了斯吭和斯嘣,圣灵枭谁也不识字,可是在这里,大家都识字,整天都在读书。

为什么藏书室在吉菲和赛林的心目中这么特别呢?因为他们当时是从藏书室逃出圣灵枭的。

在这两只年轻的猫头鹰看来,藏书室就意味着自由。

有时候,赛林觉得藏书室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远边”,就像是皮太太和其他盲蛇所谈论的天空。

对蛇来说,天空无比遥远,遥不可及,是一个看不见的世界。而赛林和吉菲学会读书后,便开始隐隐约约地窥见那些看不见的世界。

藏书室只有一点不好,就是那只年迈的长须啸叫猫头鹰一指大师。

他总是在那儿,而且总是那么吓人,就像那天赛林在议会厅第一次看见他,感觉到他用那只眯着的眼睛犀利地盯着自己时一样。

大师很少说话,偶尔说话也是瓮声瓮气,声音浑厚。

他特别喜欢吃毛毛虫,总是把一些毛毛虫干存着在淡季的时候吃。他把毛毛虫干在藏书室的桌上堆成一小堆。

倒不是一指大师说了什么让赛林和吉菲感到害怕,而是他什么都不一指大师说了什么让赛林和吉菲感到害怕,而是他什么都不说。他似乎总是默默地观察着一切,即使在用那一只半眼睛读书时也不例外。

每隔一会儿,他就会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在他们听来只能是表示不满。而最可怕的是他那只残缺的脚。

赛林和吉菲虽然知道盯着看不礼貌,但他们的目光似乎总是被那只脚吸引过去。赛林坦白地对吉菲说他控制不住自己,吉菲则说她提心吊胆,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记得吗?那天护娘来上茶,叫我把那杯茶端给他,并问他是不是还要平常的味道,差不多是这意思吧。

我真害怕自己会把话说成这样:‘一指大师,护娘想知道你的茶是不是还要平常的那个断爪。’”赛林哈哈大笑,他完全理解吉菲的感觉。

然而,去藏书室的理由太多了,每一个都那么诱人。

于是他们照去不误,学会了不去理睬一指大师偶尔发出的嗡嗡吼叫,并尽量不去看他那只脚,尽量回避他那只总是眯着的琥珀色眼睛。

藏书室在大树高处一个宽敞的树洞里,里面放满了书,地上铺着用苔藓、青草,间或还有一缕缕绒羽织成的美丽的地毯。

赛林和吉菲进去时,看见一指大师坐在平常坐的位置上,旁边是那堆毛毛虫干。他不时地叼起一个,在嘴里嚼着。

此刻他正埋头读一本书,书名叫《自然界中自然及非自然发生的磁力》。

赛林朝关于谷仓和教堂书籍的那排书架走去,因很久很久以前,像他这样的谷仓猫头鹰就住在这样的地方,赛林特别喜欢欣赏那些图片,读到有关它们的内容。

有些教堂气魄宏伟,窗玻璃被描绘得五颜六色,石头尖顶高耸入云。可是赛林更喜欢那些简单朴素的小木头教堂,粉刷得干干净净,还有用来敲钟的那些尖塔。

吉菲喜欢关于诗歌、有趣的谜语和笑话的图书。她想看看她昨天发现的一本书是不是还在那儿,那本书叫《嘻嘻哈哈和嘿嘿:猫头鹰幽默大全,菜谱、笑话和实用指南》。

作者是哲娜?哨兜,她是一条非常出名的保姆蛇,曾为猫头鹰服务多年。

可是,吉菲刚想把那本书从书架上抽出来,就听见一声低沉的吼叫:“你可以读更好的书,孩子。要我说,哲娜?哨兜的废话看一天就够了。为什么不试试更厚重一点儿的书呢?”

“比如什么?”吉菲用细小的声音说。

“试试那一本吧。”一指大师抬起一只脚,就是三个爪子的那只,指了一下。

赛林呆住了,他没有办法把目光从那些爪子上挪开。

这是先天缺陷,还是像有些人说的,是在一次乌鸦围攻时被咬掉的?此刻,那三个爪子在空气中抓挠着,赛林和吉菲的羽毛下意识地耷拉下来——猫头鹰们处于恐惧之中时总是耷拉起羽毛。

只见年迈的猫头鹰从桌旁站起身,蹿到书架前,只用一个爪子就把那本书抽了出来。吉菲和赛林的目光都盯在那个爪子上。

“傻瓜,看书,别看我的爪子。或者,看吧,仔仔细细地看个够,这样你们就习惯了。”说着,他把那只残缺的脚在他们面前晃了晃。两只猫头鹰差点当场昏倒。

“我们习惯了。”赛林喘着气说。

“很好,现在看书吧。”一指大师说。

吉菲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书名:“《砂囊的性情:鸮类这一重要器官的生理学分析》。”

“‘鹗类’是什么?”赛林轻声问。

“就是我们,”吉菲悄声说,“是所有猫头鹰的学名,不管是精灵猫头鹰、谷仓猫头鹰,还是…”吉菲迟疑着,“长须啸叫猫头鹰。”

“正确。接着往下看吧,你们俩。看一些比较难的东西,你们俩一起看。”

他用眯着的那只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们,“这样你们就不会再浪费时间琢磨我的三个爪子了。如果你们还想看,就尽管看好了。”

他挥挥爪子,迈着那古怪的步子回到书桌旁,半路还停下来捅了捅炉子里的那一小堆火。

赛林和吉菲翻开书。谢天谢地,里面图画很多,他们试着读第一段的文字:

砂囊是最神奇的器官。

它被看作猫头鹰的第二个胃,经常被称为肌肉胃,过滤无法消化的成分,如骨头、皮毛、毛发、羽毛和牙齿。

砂囊把无法消化的部分挤压成一个小食团儿。

小食团儿是从嘴里吐出来的。

(参见“通过分析小食团儿确定猫头鹰种类”的脚注。)

“我们别去看那个脚注了,”赛林轻声说,希望一指大师没有听见,“这段话就够乏味的了。”

“哦,我是从来不看脚注的。”吉菲说。

“吉菲,你看过几本带脚注的书呀?”赛林吃惊地眨着眼睛。

“一本,是关于维护羽毛的。你看。”吉菲用爪子指着第二段:

关于砂囊实际功能的书籍已有不少,但是我们发现很少有文章涉及这一神奇器官的性情。

这似乎是一个重大的疏忽。我们难道不是把所有最深刻的感受都归功于这一坚强的器官吗?

每天,一只猫头鹰会多少次想到“哦,我的砂囊里有感觉”?每当我们感到一种强烈的激情、信仰,甚至怀疑时,这便是我们的第一反应。

“嗯,这倒是实情,”赛林说,“没什么新鲜的内容,都是老掉牙的。”

“别着急,赛林。看看这里说些什么。”

我们确实把自己的砂囊当成向导。砂囊经常引导我们飞越凶险莫测的情感地带。

然而,我反复思考后认为,未成熟的猫头鹰对自己的砂囊的本能并不总能确定。为什么许多雏鸟违反父母不许他们过早试飞的规定,结果从窝里掉了出来?因为固执。他们挡住了砂囊正在向他们传送的某种微妙的信号……

赛林拾起眼睛,发现一指大师正盯着他们。“吉菲,你说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看这本书?”

“大概是想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吧。”吉菲回答。

“什么信息?不要固执,或是敞开你的砂囊?”

“不知道,不过夜飞练习的时间快要到了。”

他们合上书,一边从藏书室退出去,一边朝一指大师点点头。

“非常有趣,”吉菲说,“谢谢你的推荐。”

“是的,谢谢。”赛林说。

一指大师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用破锣嗓子发出一声咳嗽,又从那堆毛毛虫干里抓起一个。

———

“天哪!如果我被选进气象分析队,我干脆死掉算了。你们能想象到吗,由一指大师做自己的督导?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毛骨悚然。”赛林说。

“你知道吗?如果你被选进采集队,就自动进入了气象分析队,要跟气象分析队一起飞行了。” 吉菲说。

“哼,谁愿意被选进采集队,把自己的嘴巴烧焦?”赛林垂头丧气地说。

“你叼起触到山猫身上的那块不发时,并没有被烧焦呀。”

“我们当时都把木炭叼起来埋掉了。”

“是啊,但是你叼着木炭飞了起来。”

“那是我走了狗屎运吧。”

“大概吧,但如果你方法对头,就不会被烧焦,布伯要教的就是这个。由布伯做督导真是太棒了!”

“是啊,但如果一指大师跟他在一起,我觉得还是划不来。

我认为布伯只是帮手,采集队的督导是另一只老猫头鹰,叫艾文。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气象跟采炭混在一块儿。”

“是这样啊,你必须飞到森林火灾现场,把还在燃烧的木炭叼起来。

而他们说森林火灾本身就像一个气象体系。你必须了解火灾的热量会造成什么样的气流和风。那天我就听见布伯在谈论这个。”

赛林决定不力这件事发愁了。

就在这时,掘哥来了。

“准备夜飞了,掘哥?”赛林问。

“对啊。我真的进步了呢。比以前强壮多了,是白伦说的。你就等着看吧。”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