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晓,梅华一个人背着天天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整个县城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里,街面上除了偶尔登着三轮车、满载着各种蔬菜的农人驶过以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人影。
本应是个和暖的早晨呀,梅华却感到身上一阵阵发冷。太阳仍旧未露脸,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们正期盼着阳光能满满地洒在地面上,梅华却希望今天的太阳永远不要升起的好。她不愿意人们
看到她那无精打采的样子。
梅华背着孩子,垂头丧气地行走在坚硬的水泥路面上,尽可能把头低低地埋在胸着。那阳光仿佛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一袋烟功夫便洒满了整条大街。她赶紧加快跑步,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县医院大门。
时间尚早,挂号——开单——做检查,她很快就完成了。不过在她进行心电图检查时,医生批评了她几句。
“你这是来做检查呢,还是带小孩来玩的?”
不过当她看到梅华眼里蓄满泪水的时候,她收住了自己后面想要说出的话,恻隐之心也不觉产生了。
“算了!你把孩子放在另外一张床上再检查吧!”
梅华遵从医生的吩咐做了检查。心电图结果出来以后,她拿着它去找了开单医生。
“你有没有心慌气促的感觉?”开单医生看着结果问梅华。
“有一点!”
“你的心电图结果显示有低电压,还有心肌缺血!”
“医生,这个我不懂!很严重吗?”
“那倒不是!你的孩子是母乳喂养吗?”
“是的!”
“那就不好办了!如果要吃药的话,是要断了奶才可以的!如果不断奶的话,你心肌缺血还是严重的!来!我再帮你听一次心脏!”
她又认真地为梅华进行了心脏听诊。
“还好!没有杂音!不过你的心电图的确不好!而且你已经有临床症状了,因此你必须得吃药了!为了你的身体健康,我强烈建议你断奶、、、、、、”
“断奶?那我的孩子怎么办呢?”
“人工喂养呀!现在有很多孩子都是吃奶粉长大的!”
梅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她感到自己身体上的不适比之前更加明显了。
“老天爷,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抬头望着仍旧灰蒙蒙的天空哀叹,同时一个声音冒出来自我安慰着,“不管怎么说,你还有家人呢!回家去吧!”
在最困难的时候,梅华第一时间想到了家里人,于是背着天天又回了娘家。
“离婚可以,但是孩子我们不会帮你带,也没条件帮你带!”梅应昌在听完女儿的哭诉以后,斩钉截铁地对她说,就连向淑巧想劝解几句都是没有机会的,“可别忘了那个夭折了的孩子!再说了,姓沈的他爸妈不是搬到城里去了吗?而且他妈不是说过,‘我带几个孩子都带得好好的,而且还把他们抚养长大并且稀韩还有了工作!我的那些子女都把对方管得好好的!你们家梅华可倒好,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了!’他们家那么会养、会教育孩子,而且姓沈的条件又那么好,为什么不把孩子判给他呢?”
“可是、、、、、、”梅华哭泣着想要辩解。
“没什么可是!别忘了你自己还要吃药呢!你连自己的小命都快保不住了,拿什么来对养这孩子,拿什么来对这孩子负责?”见女儿趴在饭桌上哭起来,梅应昌语气缓和了些,“对于孩子来说,真正的爱她,是给她一个优越的环境!谁的条件好,孩子跟着谁对她最好!”
梅华本来是到家里来寻求支援的,可父亲给出的这个答案是她万万没想到的。母亲呢,除了伤心流泪以外,便完全没了主意了。
“看来所有的事情还得自己做主!”梅华这样想着,抹着眼泪,背着天天,带着全身心的疲惫踏上了返城的路途。
风轻轻地吹抚着她那散乱的头发,多像小时候父亲那双温暖的手的抚摸呀!她那寒透了的身心有了些暖意,头脑也清醒多了。刚才她由于生气和伤心,根本没去想父亲的话,现在开始考虑了。
试想一下,一个女人,每个月一千多的工资,租上一间房以后,就只剩下基本的生活费了。那么请保姆和养孩子的钱从哪里来呢?
“沈稀韩,你她妈也够狠的!那点积蓄一个子也不想给,还连一分钱的抚养费也不愿意出!看他那样子,可不像是光嘴上说说而已,那是绝对做得出来的。而且这样的先例可多得很呢!也许父亲说的话是对的!就目前她这种状况来说,说不定自己哪天死于心脏病都不知道!啊!自己一个人带着天天在出租房里,要真是那样,难道真让她跟自己一起去死吗?”想到这里,梅华仿佛看到,在某一天的某个下午,有人无意间发现,那个出租屋里的横躺着的两俱尸体。这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同时对于该不该要孩子的抚养权犹豫起来。
县城里正下着雨,虽不是很大,但也足以淋湿人的衣服了。梅华撑着雨伞行走在湿滑的路面上,一任双脚踩在深深浅浅的积水中。
转过眼面的大道,再走一小段相对狭窄的路就能到家。这时沈稀韩那憔悴的面庞映入她的眼帘,而且正向她走来。她想绕开他,可对方却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她。
“你这是上哪里去了?都快把人急死了!我从早上七点多一直找你到现在!特别是看了家里地上你撕碎洒了一地的婚纱碎片以后,更是让我直接崩溃了!”
“是吗?那我就只能说抱歉了。”梅华冷冷地说着,挣开被沈稀韩拉着的手臂。
“唉!什么都别说了!你自己回来就好!”
梅华拉了拉将肩头勒得生疼的婴儿被带子,扭身低着头继续往前走。沈稀韩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梅华解开被子带,沈稀韩上前接住天天,将她放在床上。接着拿起扫帚清扫起地上的碎布片。
梅华草草地洗好脸脚,准备躺到床上睡上一觉。她感觉到自己实在太累了。谁知她刚走到床边,沈稀韩便拦住了她。
“我们一定得离婚吗?”
“当然!”
“她跟我说了,天天跟着你的话,你一个带孩子不容易,那一万块钱的积蓄就给你了!”
一种被羞辱的感觉遍布了梅华全身。多么高傲,多么得意的胜利者呀!这个人不但管起别人家的家事,而且正对自己的手下败将深表同情,并且还想要以一种最高的姿态来表现自己的怜悯之情呢!
“我为什么要让这么下贱的女人来同情并且间接的支配我呢?”
梅华这样想着,同时改变了这些天自己坚定的做个单亲母亲的决心。如果说她在这之前尚且犹豫的话,现在她便更加动摇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熟睡的样子。
“如果孩子跟着他呢?”梅华这样想着的时候仿佛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那姑娘背上背着孩子,身后是一群对她指手划脚,不停咒骂的愤怒者。想到这里,一种报复了对方的快感掠过梅华的心头。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样说服他,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天天的抚养权了。”梅华压住了想要对他吼叫的冲动,尽量使自己的头脑清醒些,不过她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也恰巧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天天醒了,两只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呢。
梅华心灰意冷地抱起女儿,拖着艰难的脚步来到沙发前坐下,这时她感到心慌气促起来。
沈稀韩仍旧坐在那边的床上,饶有兴致地继续他的话题。
“抚养费的话,她也说了,等到我们有钱的时候会给你一些的。你想呀!我们如果要开美容院的话,那得借多少钱呀?所以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一定是相当困难的、、、、、、”
沈稀韩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梅华根本听不进去了。她的思维异常地活跃着,而那种心慌气促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了。
“妈的!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让这畜生作主呢?凭什么我要任这一对狗男女来摆布呢?凭什么孩子一定得跟着我呢?”梅华这样想着。并且想起了父亲说过的那些话,想起早上医生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活下去,怎么去养孩子呢?”她对自己说着,同时感到心慌气促得难以忍受,仿佛心脏在那一瞬间就要蹦出来似的。
“沈稀韩!”梅华有气无力地叫道。
听到她异样的声音,沈稀韩跑了过来,发现梅华的整个身体在不停地颤动。
“你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快抱住天天!”
沈稀韩急忙接过女儿抱在怀里,一脸焦急地看着梅华。
此时的梅华脸色苍白,不过她清晰地认为,她一定要用这个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顺便也可以看看这个男人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于是,她把身体颤抖得更利害了。
“你到底怎么了?” 沈稀韩说着,忙将天天放到沙发的另一头。
沈稀韩转过身来的时候,发现梅华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只手捏着咽喉部,另一只手按着左胸,仿佛病人临终前的回光返照。
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他被吓坏了,急忙弯腰扶梅华躺下。
梅华的身体抖动得不是那么利害了。她用两只无精打彩的眼睛盯着他,眼角里流出了泪水。看着梅华痛苦的表情,沈稀韩有过一丝愧疚。
“要不、、、、、、我们还是别离了!”
梅华一句话也没说,不过她的身体慢慢地开始恢复了。她终于哭出声来,同时放下了双手,并示意他把自己扶起来。
沈稀韩扶梅华坐在沙发上,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梅华的身体完全停止了颤动。她幽幽地对他说:“沈稀韩!我不会就这样死了吧?”
“你瞎说些什么呢?”
“我死了倒没什么!可是天天怎么办呢?你不会看着她也跟我一起死吧?她可是你的根,你的种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稀韩推开她有些软绵绵的身体,开始警觉起来。
梅华无力地将头靠在沙发上,用平静的语调缓缓地说:“我今天早上去看医生了!医生说我心肌缺血,必须要断奶以后才可以吃药——这也是我为什么刚才会那样的原因!”
“真的?”他将信将疑。
“这些天我经常会出现心慌气促的情况。就在今天早上我撕完那件嫁衣以后,这种情况就更加重了。等到稍缓和些的时候,我就到县医院去了。医生跟我做了心电图检查,然后告诉我必须断奶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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