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荧惑勉强同解清池达成共识,返回九州。
这次不用像上回那么麻烦。他留了标记在白玉京身上。
但频繁地往来,加上他先前那一箭,让离荧惑这个煞,难得体会到了翻江倒海的感觉。
他在天域时也是个刀剑抵喉都面不改色的主,哪怕疼成那样,还敢一声不吭硬气地掀解清池的桌子。
但一到白玉京面前就不行了,连人都还没看清,他就开始哭唧唧道:“白玉京,我好疼啊。”
假寐的白玉京睁开眼,眼底还有点困倦的茫然。
方才所思太深,他还未走出来。
离荧惑没等到回音,就开始抓瞎顺着白玉京的腕一路摸到锁骨,就在他想继续时,白玉京伸手把他扯了回去,“别闹。”
离荧惑一愣,他很少听白玉京用这种含糊温软的语调说话,感觉怪新奇的,忍不住抬头去看,结果入目一片漆黑。
离荧惑:“???”
这后劲是不是太大了些?上回出来也没这样啊?
白玉京眨了眨眼,原本的懵懂恍惚褪去,他伸手勾起无精打采瘫在身上的离荧惑,“生气了?”
离荧惑焉了吧唧地抬了下“尾巴”,悲痛道:“白玉京,我好像瞎了。”
白玉京静默了一瞬,淡声道:“别动,我看看。”
离荧惑难得听话,乖乖挂在指尖不动,一时间屋内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白玉京端详了会,放下手起身。离荧惑察觉到后沮丧开口:“白玉京,我不会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吧?”
“知道怕了?”白玉京在屋里转悠了圈却没找到趁手的工具,揉着眉心无奈地笑了声。
离荧惑心说,那倒不至于。
虽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左右和先前的事推不开关系。
刚察觉到时是慌了下,后来离荧惑听语气就知道白玉京有法子解决,自然就放松下来。
因此,离荧惑现在还有心情故作埋怨地说:“白玉京你还笑,我真的瞎了就缠着你一辈子。”
白玉京站在门边,转眸看了过来,“那我是不是该让你瞎着?”
离荧惑一哽,竟然觉得这句话说得有道理。他正想开口说些“不瞎也要缠一辈子”之类的黏糊话,就听见门被轻轻扣上的声音。
“白玉京。”
声音在房间里空空回荡,离荧惑抖了下,立马跳起来飞了出去。
看不见还能靠感知,但他忘了白玉京素来冷情,平日都要靠触碰才能勉强感知到那如薄雾的情绪。现在离得远了,那些雾气恍若消融在天地间。
离荧惑:“……”
没关系,靠已不如靠人。
没转过弯的离荧惑,一意孤行地飞去隔壁找了闻星河。
昏黄烛火将屋内照得半明半暗,闻星河坐在案前,低头迟疑地看着手上的传讯玉符。
邺城的琐事处理得差不多了,上清殿也告知已经在安排新的城主上任,大抵这个月就会有结果……
他慢慢看下来,良久后放下玉符叹了口气。
“闻星河!”离荧惑从窗外窜了进来,打破满室沉郁的气氛。
闻星河眼神一顿,他还是有些无法将面前的离荧惑,与先前那个一箭斩邪魔的人联系在一起。
压了压思绪,他说:“睡醒了?”
离荧惑“啊”了声,随后反应过来是之前自己随口扯得慌,他点了点头道:“醒了醒了,闻星河,你带我去找白玉京吧。”
“这倒是稀奇。”闻星河笑道:“你就挂在手上,还能丢了?”
“我醒来时出了点岔子,看不见了。”离荧惑低声说:“白玉京将我留在房间,应当是出去找冶眼睛的法子了。”
冶眼睛的法子?闻星河眼底闪过一丝暗色,白玉京亲口说过他不通医术,还能有什么法子?无非就是书祈。
想到这他掐诀带着离荧惑出去,绕了大半圈,终于在庭院里一株已经半枯的白梅树下寻到了人。
白玉京仰着头似乎在挑什么,片刻后抬手折了段枯枝。树上的白梅因这动作颤了颤,本就半枯的花瓣簌簌落下,沾了满身。
他没有理会,垂眸看了眼在身边打转的煞,淡淡道:“丧明了还跑出来?”
什么也看不清的离荧惑忽然委屈,他本来就疼,又被解清池闹了不愉快,如果放在先前他眼泪珠子都掉下来了。
可现在不一样,他是煞。
离荧惑低头看了眼,黑雾飘在半空中,一点都不好看,就算能哭估计也惹人厌烦……
“静心。”白玉京指尖轻扣了下离荧惑,“勿要多思。”
离荧惑混乱的神智一凉,清醒过来的他有些茫然,“刚刚怎么了?”
白玉京收回手,低声说:“没什么,下回别再乱跑了。”
离荧惑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谁让你突然就不见了,我慌慌张张就飞了出来,还因为迷路差点找不到你。”
“慌什么?我又不是扔下你不管了。”白玉京眸光微顿,说:“要还有下次,找不到就乖乖回去,知道了吗?”
离荧惑向来不喜欢失去先机的感觉,这会让他感到不安,总怕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却只能被动看着事情发生。
但如果是白玉京的话,他就勉为其难答应吧。
闻星河神情复杂地看着扭成麻花的离荧惑,疑惑道:“他这是又魇着了?”
白玉京摇了下头,“不用理他,孩子心思。”
早春的夜还有些寒凉,几人并未久待,等回了房,闻星河终于开口,指向看了一路的枯枝,问:“这是做什么的?”
白玉京正端着银杯喝茶润喉,闻言挑了下眉。
闻星河又问:“你别告诉我,你企图用这个来……绘书祈。”
不巧,白玉京就是这么想的。
闻星河沉默片刻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东西放在白玉京掌心,别过脸道:“挂腰间或扇子上都可,以后需绘书祈时不用那么麻烦。”
苍白的掌心躺着一枚鲜红的徘徊花,底下缀着片不过三寸长的玉片,其间錾了行字。
白玉京没认出来,应当是独篆的字。
他又看了眼薄如蝉翼的玉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寒光锋锐,稍稍一碰便可划破皮肤。
但它太纤太薄了,伤不了多深。
“什么时候准备的?”白玉京问。
“上回花船闲聊后。”闻星河难得强硬了句,“用不用随你,但不许还我。”
那边没再应声,闻星河过了好一会才敢将脸转回去,见白玉京已经划了腕,正在离荧惑身上绘书祈。
他下意识想去看清写的什么,眼前却远远挡了只手,“别看。”
等手放下,字已经隐入身体,只残留着点延伸的纹路。白玉京将花别在腰侧,说:“你要是也想丧回明,我可不拦着。”
闻星河想起在绛河上,惊鸿一瞥见到离荧惑额心字时的反应,倒也没觉得白玉京在恐吓他。
“话说回来,原来煞也是会瞎的吗?”闻星河好奇问。
这话问得离荧惑一懵,他也是第一次做煞,还不太懂。
“不是瞎,是失去其感。”白玉京懒洋洋问:“还敢不敢强用仙器了?”
离荧惑不情不愿“嗯”了声,浑身透露着下次还敢四个字。
闻星河:“……”
仙器。只有仙神能用,寻常修士便是拿到了,敢用的后果非疯即死。
先前的猜测怀疑,乍然间得到了证实,闻星河心底生出了点错乱感。
离荧惑真的是仙神,那白玉京……
这厢离荧惑恢复后,第一眼就对上闻星河莫名的目光,“???”
他抖了个激灵问:“闻星河,你不会还在打将我送去上清殿的主意吧?”
闻星河无奈扶了下额,“你可是仙神。”
离荧惑:“噢,我之前也是,在明都你不也铁石心肠要把我送走?”
闻星河:“……”
他是真回不下去了。
随便吧,闻星河木着脸想,是仙神又怎么样?我还拿剑砍过呢,要死早死了。
“你要突破了。”靠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白玉京忽然开口。
闻星河回神道:“嗯,这里的事处理完,我就要回剑宗了。”
这个剑宗自然不可能是指明都,突破后估计还有闭关个三五载,巩固根基,不适合待在明都。
“秦或什么打算?”
闻星河知道这事问白玉京没用,他这性子,说好听点叫不食烟火,若没人看顾着,便是饿死他也不觉得奇怪。
哦,这个行不通,白玉京不用吃饭,饮风雪雨露也能活。
白玉京:“没问。”
闻星河平静点头,寻思着明天去找一趟秦或。
“更深露重,别就这样躺着,当心着凉。”闻星河伸手调整烛台,嘱咐了句:“困了就去床上睡。”
人走后不知过了多久,卧房突然响起“哒”的一声轻响,火光被熄灭,陷入沉沉昏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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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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