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本就没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今日有人对她发难,实属意料之中,至于这人是郑贞纭,还是张贞纭、王贞纭,都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众人明白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就行。
且今日之事,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郑贞纭一听见事情牵扯到了太后,便忙不迭认错,丝毫不顾及方才为她撑腰的李听雨。她认错认得如此之快,李听雨方才回护她的那一番话,显得尤为可笑。
且听得李听雨那一番话,明曦瞧出来这人惯会避重就轻,重重拿起、轻轻放下,若真让李听雨继续回护下去,只怕黑的也要给她说成白的,明曦也讨不了好。
偏偏郑贞纭胆子小,如此一来,李听雨倒里外不是人了。
想看她出丑的人自己没讨到好,这是收获之一;其二,便是方才为她说话的那位杏杉女子了。
明曦从不曾参加过这样的宴会,自然认不得这位姑娘是谁,也未曾听见旁人唤她名讳,还不知晓她身份为何。
但不论如何,方才她言语间看似中立,实则句句都向着明曦,这已然是很明显的示好了。
不难猜到,这人是看在秦王府亦或是太后的面子才才如此,但眼下京中众人多持观望态度,她能站出来为明曦说话,已然是很难得了。
因此,明曦很想知晓,这人究竟是哪家的小姐。
她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便有人同那杏衫姑娘攀谈起来。
明曦凝神听着,想从对话间听出这杏衫女子究竟是哪家小姐,却冷不丁听得郑贞纭又开口了。
杏衫女子显然与李听雨不大对付,而郑贞纭又显然整日里围着李听雨打转,因此,听得她开口奉承杏衫女子时,明曦便觉得有些不妙。
果不其然,郑贞纭说着说着,便笑道:“宋姑娘不愧是京中第一美人,眉眼就如同仙女亲手雕琢一般,无一不精致。”
说罢,掩唇笑了笑,偏头看向明曦道:“听闻秦王对明姑娘也是一见钟情,而后念念不忘,又终于抱得美人归,想必在秦王殿下眼中,明姑娘才是这天下第一的美人。如今二位美人齐聚一堂,可真让我大饱眼福。”
郑贞纭这段话,听得明曦直皱眉。郑贞纭看似是在恭维二人的美貌,可实际上不就是拿二人做比?若是碰上一个在意此事的姑娘,岂不是要当场一争高下了。
很何况郑贞纭的语气也矫揉造作得很,仿佛她二人是一件什么名贵瓷器或珍稀玉石,等着人过来评价一二。
明曦不由得抬头,往宋姑娘那边望去,就见她刚巧也看向自己,眼中神色和自己一般无二,显然也是觉得郑贞纭说话欠妥当。
但人群中不乏有看热闹推波助澜的人,郑贞纭起了头,便有人七嘴八舌跟着道“是呀,两位美人同时出现,这场景真是难得一见。”
还有人道:“听闻从前宋姑娘也倾慕秦王殿下,只不过秦王殿下从未回应过此事,如今却对明姑娘一见钟情,说起来,应当是明姑娘容貌更甚一筹?”
“这么一说,好似也有道理?毕竟以前从未见秦王殿下青睐哪位女子,京中第一美人宋灵玉也好,京中第一才女李听雨也罢,都没有入过秦王殿下的眼,如今半路杀出这位明姑娘,岂不是说明明姑娘比这二人都要略胜一筹?”
眼见这些人话越说越歪,再放任下去,不知要歪到哪里去,明曦放下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茶盏,开口道:“宋姑娘与李姑娘素有美名,这美名岂是一人之见便能左右的?”
明曦声音算不得很大,却也足够周围这些人听见,谁知这些人只是安静了一瞬,便继续自顾自地交谈起来,仿佛没听见一般。
明曦不由得挑了挑眉,看来这些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仍然觉得她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明曦料得不错,席间许多人最是察言观色。虽然方才嘉筠对她客气,但言语动作间并不十分亲昵,且李听雨显然同明曦不对付,就连郑贞纭也敢对她明嘲暗讽一番,想必她在秦王心里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方才为唯一她说话的宋灵玉在听得众人讨论“明曦容貌更甚一筹”时,已然冷了神色,显然是十分介意这一点。
因此,众人议论起明曦来,更加肆无忌惮了。
见宋灵玉冷下去的神色,郑贞纭暗暗松了一口气,而后邀功似的像李听雨递了个眼色。
郑贞纭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知晓方才她那样着急认错是落了李听雨的面子,这会儿便言语为难明曦,想帮李听雨出一口气。
为难为难明曦,顺便挑拨一下宋灵玉与明曦之间的关系,若她二人互相看不顺眼起来,那李听雨坐山观虎斗便是了。
郑贞纭自认这一招高超巧妙,本以为会看见李听雨赞许的神色,哪知李听雨不过淡淡看了她一眼,并没做出什么回应。
郑贞纭悻悻闭了嘴,心中更是不快,又将这些不快全都归结于明曦,一时间更看她不顺眼。
嘉筠和交好的小姐们说着话,起先并未注意到这边,待听得众人隐隐约约起哄,又被小姐妹拍了拍手臂,转头一看,见宋灵玉冷着一张脸,显然是觉得被冒犯了,便赶忙打圆场。
嘉筠开了口,那些人便见风使舵,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
明曦觉得这宴会无趣得很,寻了个借口,起身去后边儿院子里透透气。
刚踏入后面的院子里,便看见宋灵玉站在不远处湖畔凉亭中,手中攥着一把什么,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湖里丢。
想来是在喂鱼。
明曦思索一瞬,便转了方向,往凉亭走去。
不论如何,宋灵玉方才为她说了话,明曦不想让郑贞纭那蹩脚的挑拨得逞。
在明曦快到凉亭时,宋灵玉便看见了她,见明曦越走越近,显然是有话要同她说,便随手扬了手里剩下的鱼食,转过身来倚在栏杆上,等着明曦过来。
明曦还有些拿不准宋灵玉对此事的态度,待踏上台阶,一抬眼,对上宋灵玉似笑非笑饿眼眸,明曦心中忽地安定下来。
她有一股强烈的直觉,宋灵玉对她无丝毫恶意。
不过直觉归直觉,解释的话还是要说。
明曦提着裙摆上了台阶,行至宋灵玉面前站定,开门见山道:“方才席间郑姑娘的话,还望宋姑娘莫往心里去,就如我方才所言,才名非一人评判,亦非一人能左右。宋姑娘若拥有的东西,岂旁人一两句便能夺走的?”
宋灵玉笑了一笑,也不打算同明曦兜圈子:“明姑娘若想,亦是我所想。”
说罢,二人抬眸对望,相视一笑。
许是明曦如此坦然的原故,宋灵玉的语气也轻快起来,她转过身去趴在栏杆上,看湖里的游鱼抢食,笑道:“再说了,郑贞纭想要挑拨,也挑拨错了地方。这‘京中第一美人’不过是个虚名,有了这个虚名,反倒还要被一些纨绔子弟评头论足,这虚名我也不稀得要。”
说罢又道:“更何况,有长姐珠玉在前,我又如何敢担得起这个名号?”
宋灵玉说到自己长姐时,语气中满是向往之意,不难看出她很是尊敬这位长姐。
这却让明曦犯了糊涂,她眼下只知晓宋灵玉性命,却不知晓她是哪家小姐,更不知她家中有何人,这位“长姐”是谁,更无从得知了。
宋灵玉像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略略解释了一二:“你刚入京中,不了解也是正常,我长姐是宫中贵妃。日后你若是同秦王入宫,也许能遇见我长姐,待你见了她,便会觉得今日郑贞纭拿‘第一美人’这种虚名来激怒我,是有多么可笑了。”
听宋灵玉如此说,明曦不由得对这位宋贵妃充满了好奇,正想着宋贵妃该是怎样以为风姿卓绝之人时,又听得宋灵玉继续道:“说起来,我同嘉筠能偏袒你一二,可你若是不言不语,虽说清者自清,可放在那些拎不清的人眼里,便是你胆小怕事,更或是在秦王府中不受重视,这样一来,谁都敢爬在你头上踩一脚。”
明曦略一点头,宋灵玉这一番话说得有道理,众人不敢开罪秦王府是不假,可若她们认为秦王根本不会为她出头呢?
本就有人不满这桩婚事,若是再让人认为秦王府不护着她,只怕谁都要来阴阳怪气几句。
宋灵玉好心提醒她,明曦也承她这个情,道了一句“多谢”。
见明曦乖乖巧巧应下,宋灵玉不由得对她更有好感,又多说了两句:“方才郑贞纭说我与秦王的那些旧事,你莫往心里去,只不过是从前长姐打趣玩笑了几句,陛下和秦王并未当真,我对秦王也未曾有那些心思。”
方才郑贞纭的确提到了这个,不过这些话怎么想都是在挑拨,明曦本就没往心里去,眼下见宋灵玉说起,更觉她坦诚,笑着点了点头,却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方才郑贞纭说这些话时,我见你脸色不大好,原以为你介意这些事情呢?”
宋灵玉“嗤”了一声道:“我是觉得那郑贞纭说话太厌烦了。”
说罢,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出声来。
宋灵玉笑了几声,似乎觉得这样有些失态,拿帕子掩了唇,眼角的笑意却依旧压不住,索性又不掩饰了,对明曦道:“方才郑贞纭对你的敌意你也瞧出来了,她多半是在为李听雨出头,李听雨方才你也见过了,从前一心想嫁入秦王府,如今被你捷足先登,只怕心中难平,你对上她时,还是小心些。”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便觉出来太久有些不妥,明曦便先起身,会宴席上去了。
待明曦走远,宋灵玉身旁的小丫鬟迟疑道:“小姐,她真的是秦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吗?怎么大家都敢明嘲暗讽两句?”
宋灵玉垂眸看着脚下的游鱼,又抓了一把鱼食丢进去:“长姐让我护她一二,定然是有考量的。既然长姐觉得她得秦王府重视,那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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