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沉入一片浓稠的黑暗,唯有角落那盏落地灯,挣扎着吐出一圈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
弗兰赤着脚,无声地踩在厚实柔软的地毯上,像一只夜行的猫,正踮着脚尖,屏息凝神地朝自己房间的方向溜去。
就在经过客厅与走廊的拐角阴影处时,他的脚步毫无预兆地钉在了原地。
一个沉默的身影倚着冰冷的墙壁,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一动不动,如同一座由最深沉的黑暗本身凝固而成的雕像。
那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浸透骨髓的疲惫,沉重得让空气都凝滞了。
“都听到了?”
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被夜露打湿的石头,突兀地打破了沉寂。
他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穿透黑暗,牢牢锁住阳台的方向,守望着那个仿佛被无形之物啃噬着灵魂的身影,也守望着这片由他们三人勉强维系、却已摇摇欲坠的脆弱宁静。
弗兰沉默了几秒,青绿色的发梢在微弱光线下几乎看不真切。
“其实Me建议你们可以多沟通一下,”他平板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毕竟是你的话,他多少还是能听进去的。”
男人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倦意的叹息,肩膀几不可查地塌陷了一瞬。
“如果沟通有用的话……”他顿了顿,后半句消散在空气里,化作更深的无力,“算了。现在最主要的,是完成任务吧。”
那“任务”二字,仿佛带着千钧的重量。
弗兰没再回应,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沉的阴影,溜向自己的房间。
---
“喂,弗兰。”
第二天午后,阳光慵懒地透过甜品店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奶油和咖啡香气。
晶子正低着头,仔细擦拭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动作精准而专注。她头也没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柜台另一头。
弗兰慢吞吞地抬起眼皮,视线从玻璃柜里那块点缀着鲜红草莓、诱人无比的奶油蛋糕上移开,投向晶子。
“嗯?”
“管好你的猫,”晶子用下巴朝玻璃柜方向示意性地抬了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不要让它再靠近甜品区域,尤其是这块新做的草莓奶油。”
弗兰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指向玻璃柜上方——那里,一只毛色橘、黑、白三色和谐交织、体型匀称的三花猫正优雅地蹲坐着。它金色的眸子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慵懒,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柜台前的弗兰。
“晶子,”弗兰的声音依旧像条晒干的咸鱼,平板无波,“都说了这不是Me的猫。老师可能是一只从哪家跑出来的猫。而且——”
他慢悠悠地补充,仿佛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这可是三花猫,公的,很稀有的哦。”
“你都给它取了名字了!”晶子擦杯子的动作猛地一顿,细长的眉毛危险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老师’?给一只猫取名叫老师?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取了名字就要负责啊!”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眼看就要发作——
“喵呜~”
一声慵懒的、拖着奇异尾音的猫叫,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像根最柔软的羽毛,瞬间拂开了空气中骤然绷紧的弦。
弗兰循声望去。那只被他称为“老师”的三花猫,不知何时已精准地蹲在了他觊觎良久的那块草莓奶油蛋糕正上方的玻璃柜顶。
它甚至悠闲地打了个哈欠,露出粉嫩的小舌头,然后才重新将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眸投向弗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
“老师——”弗兰拖长了调子,慢吞吞地伸出手,目标明确地指向三花猫搭在冰凉玻璃柜面上的、粉嫩柔软的前爪肉垫。
指尖精准地、轻轻地戳了一下那软乎乎的肉球,语气毫无波澜,如同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快点下来啦,等会晶子生气了,挨揍的就是我们俩了。” 他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肉垫微凉的弹软触感。
晶子看着这一人一猫无声对峙的诡异场面,眉头蹙得更紧,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她用力甩了甩手上的抹布,仿佛要把那份烦躁甩掉,语气带着超越年龄的警告:“流浪猫可能没打疫苗,你少碰它,当心被抓伤!”
她转而瞪着柜顶的三花猫,尽管不确定它是否能听懂,“还有你!别打蛋糕的主意!敢碰一下,我连你带你的‘学生’一起扔出去!”
“流浪猫?”弗兰的视线终于从三花猫那令人着迷的肉垫上移开,瞥向晶子,语气毫无起伏,却带着精准的吐槽力道。
“晶子,流浪猫的毛可不会这么油光水滑,爪垫也不会这么干净粉嫩。你的眼神……”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似乎比老师还差诶。”
“你!”晶子被噎得呼吸一窒,脸颊微微鼓起,像只气鼓鼓的河豚。她瞪着弗兰,又看看柜顶上那只仿佛在无声赞同般、优雅地甩了下毛茸茸尾巴的三花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用力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憋闷狠狠吐出去,然后猛地转身,走向冰柜。哗啦一声,她拉开厚重的柜门,一股冷冽的白雾瞬间涌出。她利落地挖出一个香草冰淇淋球,“咚”一声,带着点小脾气地放在弗兰面前的柜台上。
“吃你的,少废话。”她硬邦邦地说,目光却飘向窗外萧瑟的街道。
弗兰慢条斯理地拿起小木勺,没有立刻开动。他先挖了一小勺香草冰淇淋,递到三花猫低下来的鼻子前。三花猫矜持地嗅了嗅,金色的眼瞳里立刻流露出明显的不屑,优雅地撇开了头,仿佛那甜腻是对它高贵味蕾的侮辱。
弗兰也不在意,收回勺子,塞进自己嘴里。冰凉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浓郁的奶香。
“它说太甜了,”弗兰含着勺子,声音有点含糊不清,“居然不喜欢吗……老师的品味也没有那么好嘛。话说,”他咽下冰淇淋,舔了舔嘴唇。
“现在是吃冰淇淋的季节吗?外面风好大。”
晶子已经懒得反驳了。她靠在柜台内侧,背对着弗兰,望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晃的枯枝,眼神有些放空。
店里只剩下弗兰小口小口挖冰淇淋的细微“刮擦”声,以及三花猫偶尔舔舐爪子和梳理毛发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午后的时光被暖气烘烤得黏稠而漫长。
弗兰专注地用木勺在开始融化的冰淇淋球上戳洞,试图把它变成一颗布满环形山的白色星球。三花猫则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前爪上橘黑相间的毛发,姿态从容不迫,如同一位正在享受下午茶的贵族——虽然它的品种和性别在猫界也确实算得上贵族。
就在弗兰的“冰淇淋星球”即将在奶白色的泥泞中彻底坍塌时,晶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这潭黏着的寂静。
“喂,弗兰。”她依旧没回头,目光仿佛被窗外某个刺眼的光斑钉住了,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重量。
“嗯?”弗兰正试图用勺子挽救最后一点冰淇淋“陆地”,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勺子戳在纸杯底部,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下个星期,”晶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字斟句酌,又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肩膀微微绷紧,“我做完这周,就不在这里了。”
弗兰戳冰淇淋的动作瞬间停住了。他抬起头,看向柜台后少女那纤细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午后的阳光勾勒出她肩颈清晰的线条。
“你终于发现店里的工资太低于是准备离职了?”弗兰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那你发现的还蛮早的。隔壁街新开了家奶茶店在招人,时薪好像高一点。”
晶子猛地转过身。她的脸颊因为之前的余怒和此刻的紧绷而微微泛红,那双总是带着点严厉的眼睛直直看向弗兰那双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绿色眸子,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向陆军医院提交了申请。他们…接受了。做完这边的事情,我就去那边报到。”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凝固了。明明身处温暖的室内,弗兰却仿佛又听到了冰冷刺骨的海浪猛烈拍打礁石的轰鸣,尖锐得刺耳,带着咸腥的绝望气息。
弗兰沉默地看着晶子,那双绿色的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抓不住。
几秒钟后,他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那摊彻底化作奶白色泥泞的冰淇淋上。塑料小勺再次戳在纸杯底部,发出单调而沉闷的“笃笃”声,一下,又一下,敲打着寂静。
三花猫也停止了舔毛,它抬起金色的双瞳,目光在弗兰低垂的头和晶子紧绷的脸上缓缓转动,带着一种近乎洞悉的幽深。
“哦。”弗兰终于应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冰淇淋化得太快了”。他拿起旁边的吸管,慢吞吞地插进融化的冰淇淋里,用力吸了一大口,发出响亮的“滋溜”声。然后,他才抬起眼皮,看向晶子那张因为强抑情绪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所以,”他歪了歪头,一缕青绿色的头发滑落到额前,“你要去那边救人了?医院一般是不会接受你这么小年龄的,除非你——”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措辞,“……好吧,可是Me记得,现在局势很紧张,战争……已经爆发了,你这个时候去,”他绿色的眼睛直视着晶子。
“真的好吗?”
“你真的……”他轻轻吸了口气,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了吗?”
晶子的呼吸猛地一窒!她盯着弗兰,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像是被这句直白的话狠狠刺中了心脏。
可是预想中的怒火或者激烈的训斥并没有爆发。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弗兰看了几秒,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愤怒、委屈、倔强、一丝被看穿的狼狈,还有深埋其下的、不易察觉的茫然与恐惧,全都混杂在一起,在她眼底翻涌。
最终,她猛地转过身,肩膀绷得像块坚硬的石头,一把抓起旁边早已擦得锃亮的玻璃杯,用力地、近乎发泄般地擦拭着,发出刺耳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随你怎么说!”她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带着强抑不住的颤抖,尾音甚至有些变调,“反正……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我也会……努力改变的!我会证明!”
最后一句,更像是在对自己嘶喊。
弗兰吸光了杯子里最后一点融化的、带着奶香的液体,再次发出响亮的“滋溜”声。他放下空杯,目光转向安静蹲坐在柜台边缘的三花猫。
猫咪金色的瞳孔在午后斜射进来的阳光里,反射出玻璃般剔透的微光,安静地、深邃地回望着他。
“老师,”弗兰伸出沾着一点香草冰淇淋渍的手指,轻轻碰了碰三花猫那冰凉湿润的鼻尖,语气依旧平板无波,却仿佛在对它,也对着空气低语,“老师比某个姐姐聪明多了。”
他收回手指,随意地在桌布上蹭了蹭那块黏腻。“至少,”他补充道,声音轻得像叹息,“不会强迫自己……那么快就‘长大’。”
这话没头没尾,像是对空气的抱怨,又像是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或者对这个荒诞世界的嘲讽。
三花猫的尾巴无声地卷了过来,柔软蓬松的尾尖极其轻柔地、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扫过弗兰的手腕,留下细微的痒意。
---
粘稠的白日终于彻底沉入黑暗的深渊。
城市的喧嚣被厚厚的窗帘和夜幕过滤,只剩下窗外不知疲倦的风声,在空旷的街道上盘旋呼啸,编织着一张单调而庞大的声网。
弗兰小小的身体陷在柔软的被褥里,呼吸均匀悠长。嫩绿色的头发在洁白的枕头上散开,像一捧奇异的水草,在静谧中舒展。
毫无征兆地,熟悉的、令人骨髓深处都泛起寒意的靛青色雾气弥漫开来。冰冷、潮湿,带着深海淤泥的腥气和铁锈般的金属味道,瞬间侵蚀了温馨的卧室景象,将现实涂抹成一片非现实的、流动的靛青色星云。
一个修长的身影在这诡谲的背景中逐渐凝聚成型,轮廓清晰。
“Kufufufu……”低沉沙哑的笑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弗兰的意识深处荡开,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敲打着他的神经末梢。
“我愚蠢的小徒弟,看来你最近……玩得很开心?”
弗兰身上还穿着印有卡通青蛙图案的睡衣,与周围扭曲恐怖的幻境形成了荒诞的对比。他脸上没有丝毫面对可怖景象时应有的惊慌,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仿佛刚被从深度睡眠中挖出来的困倦表情。
他甚至用指尖凝聚起一小团雾气,试图捏成一只小猫的形状。
“嗯,”弗兰含糊地应了一声,注意力似乎还在那只不成形的雾气小猫上,它正用幻术变出的“爪子”笨拙地去够一团飘过的、闪烁着微光的星尘。
“反正比在师父身边‘享受’地狱式训练要开心一点点。”
“哦呀?”靛蓝色短发的少年,六道骸,饶有兴味地歪着头,血红的右眼和靛蓝的左眼同时锁定弗兰,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看来你交到了‘不错’的朋友,乐不思蜀了?”
他刻意加重了“不错”二字,语气微妙,“不过今天我来,不是为了打扰你的‘假期’。”
话音未落,四周粘稠的靛青色雾气骤然沸腾、凝聚!无数条闪烁着幽冷寒光、由纯粹恶意和精神力构成的毒蛇凭空出现,嘶嘶吐着猩红如血的信子,如同离弦的箭矢,带着致命的阴冷气息,从上下左右每一个刁钻的角度朝着弗兰噬咬而去!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道道残影!
弗兰条件反射地就要去抱自己标志性的苹果帽寻求防御,结果手一挥抓了个空——才想起来睡觉时把帽子摘下了。
就在那些狰狞的毒蛇獠牙即将触及他睡衣布料的刹那,异变陡生!那些毒蛇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滑腻无比的墙壁,瞬间扭曲、变形、溃散,还原成最原始的靛青色雾气,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冰冷恶意证明着刚才的凶险。
“嘴上说着不训练,转头居然搞偷袭,”弗兰慢悠悠地放下手,仿佛刚才惊险一幕只是幻觉,语气带着一丝控诉。
“师父你不讲武德!欺负小孩子!”
“说什么呢臭小鬼,”六道骸轻哼一声,手腕一翻,那标志性的三叉戟瞬间在他手中凝聚成型,戟尖闪烁着不祥的寒光,“这是在锻炼你的警惕心!随时随地!”
话音未落,三叉戟化作一道暗影,“噗”地一声轻响,精准地穿透了弗兰刚刚用雾气捏好的、还没来得及戴上的苹果帽虚影,将其钉散在雾气中。
“啧。”弗兰看着消散的帽子,发出不满的咂舌声。
六道骸无视他的反应,三叉戟在手中随意挽了个花,消失不见。“这次来,是有件事要你去做。”他的异色双瞳变得认真起来,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诶——?!”弗兰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自己空荡荡的手上移开,夸张地拖长了尾音,绿色的眼睛睁大了些,里面是全然的“惊讶”。
“有什么事情居然让伟大的师父需要‘拜托’Me去做的?快让Me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还是师父你终于吃坏凤梨罐头导致精神错乱了?”
“哼……”一声冰冷的鼻音,带着被彻底无视和调侃的愠怒,在弗兰脑中炸开。
六道骸手一挥,周围的幻境如同被橡皮擦抹过,狼藉的靛色星云和毒蛇残影瞬间消失,变成一片纯粹、虚无、令人心悸的苍白。
“我记得你在横滨对吧,”六道骸眯起眼睛,语气平淡,“你现在去那边的陆军医院,找一个叫‘凪’的女孩。”他的目光扫过弗兰柔顺的绿色头发,不知在想什么,但弗兰莫名觉得后颈一凉,仿佛有冷风吹过。
“那孩子,”六道骸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是少有的,除了你之外,能连接到我精神世界的人。她现在……状况很不好。你要想办法,把她安全地带到并盛町来。”命令的口吻不容置疑。
“师父你真的很会给人出难题诶——”弗兰终于将目光聚焦在六道骸脸上,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麻烦感,“不过…并盛町?”
他歪了歪头,像在思考一个谜题,“师父终于决定放弃虚无缥缈的毁灭世界计划,去那里开水果店卖凤梨了吗?而且!”他慢悠悠地补充,“你之前不是说要Me在家乡等你来找的吗?怎么变成Me跑腿了?”
“Kufufufu……”六道骸发出意义不明的低沉笑声,“嗯?你终于自己幻想出不存在的记忆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向前微微倾身,异色双瞳紧紧攫住弗兰,“而且那里…正在发生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我需要你去‘帮忙’。”
他刻意加重了“帮忙”两个字,其中的恶意、算计和某种深藏的意图不言而喻。
“帮忙?”弗兰重复着这个词,语气平板得像在念枯燥的说明书,“确定不是去帮倒忙?或者……”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了一下身边刚刚重新幻化出的一只迷你的、雾气构成的凤梨。
噗。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那只小凤梨应声溃散。
“听起来……”弗兰收回手指,对着指尖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孩童般的敷衍,“比我家那些奇奇怪怪的大人们的事情还要麻烦啊。”
他抬起眼皮,对上六道骸那双翻涌着风暴的异色瞳,慢悠悠地,用一种天真又气死人的口吻补充道,“而且,师父你的凤梨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寻找一个最贴切、最“客观”的形容词,“……很中二诶。正常人都不会留这种发型的吧。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发型吗?比如……清爽的短发?”
说完,他甚至还极其应景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挤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花,充分表达了他的“困倦”和对这个话题的“兴致缺缺”。
幻境剧烈地波动起来!靛青色的雾气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般疯狂扭曲、翻滚!弗兰小小的身影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开始剧烈地闪烁、淡化,变得透明。
“啊,”弗兰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有些透明的双手,语气平淡得毫无诚意,甚至还带着点如释重负,“好像是Me的监护人要来查房了。师父再见。”
他象征性地挥了挥正在消失的手,身影越来越淡。
“下次……”最后一点声音飘散在即将崩溃的幻境里,“……带凤梨罐头来看你。”
时间线稍许有些改动,但是问题不大。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6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