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声细微的轻响,门轴转动。弗兰猛地睁开眼,浓密的睫毛下,祖母绿般的瞳孔在黑暗中瞬间聚焦,精准地对上了门口那个高大的剪影。月光吝啬地从门缝溜进一点,勾勒出魏尔伦倚着门框的轮廓,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夜色的薄纱。
“……”弗兰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半边脸。
“怎么还没睡?”魏尔伦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柔,像怕惊扰什么,但这在寂静的夜里更像是自欺欺人。弗兰几乎能想象隔壁房间,兰波那双清醒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天花板。“要我告诉你现在几点了吗?”魏尔伦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责备,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的探究。
弗兰撇了撇嘴,声音闷在被子里:“Me刚刚被噩梦吓醒了而已。倒是你,半夜偷偷摸摸来Me房间做什么?没想到魏尔伦也是那种不看一眼孩子就会睡不着觉的焦虑家长类型吗?”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孩童特有的狡黠揶揄。
对方没有理会他的调侃,那双锐利的蓝眸在昏暗的房间里缓缓扫视了一圈,视线如同实质般拂过每一个角落。片刻后,他才淡声道:“没什么,只是刚刚……好像感觉到一丝奇怪的气息。”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咔哒。
房门再次被轻轻关上,隔绝了走廊微弱的光线。房间彻底沉入黑暗与寂静,只剩下弗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在耳边鼓噪。好险。弗兰盯着紧闭的门板,小小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差点就被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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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晨光如同稀释的牛奶,勉强涂抹出街道模糊的轮廓。一个矮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脚下的石板路湿漉漉地反射着微光。弗兰跑得气喘吁吁,浅色的衣裤上溅满了晨露和路边的尘土,膝盖处还蹭上了一块显眼的污渍。他顾不得许多,一路冲到一栋熟悉的公寓楼下,小手用力拍打着那扇漆成墨绿色的门板。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在清晨的静谧中格外刺耳。
门被猛地拉开一条缝。与谢野晶子顶着一头睡得东倒西歪的短发,睡眼惺忪,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眼下。她显然是被硬生生吵醒的,眼神还有些迷蒙,手里却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一本厚重得惊人的硬壳书——封面是清晰得有些刺眼的人体血管网解剖图谱,冰冷而精准。
“弗兰?”晶子用力眨了眨眼睛,试图驱散睡意,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堵了棉花,“这才几点?太阳都没出来呢!”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宽松的棉质睡衣袖子滑落,露出一截细瘦的胳膊,“怎么,终于被你家里人扫地出门了?”她没好气地咕哝着。
弗兰顾不上解释,胸膛剧烈起伏着,肺部火烧火燎。他一把紧紧抓住晶子睡衣的下摆,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仰起的小脸因为奔跑和焦急而泛红。那双平日里总是缺乏情绪起伏、宛如无机质玻璃珠的青色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着一种孩童特有的、毫无遮掩的纯粹恐慌。
“晶子姐姐!”他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急切,“帮帮我!快!只有你能救人了!”
他昨晚本想养精蓄锐,美美一觉睡到自然醒再去处理师父交代的任务。
然而一闭上眼,意识深处便弥漫起浓稠的雾气,一个痛苦蜷缩的小女孩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无声的哀鸣仿佛穿透梦境直接刺入他的脑海。直到此刻,他才猛地想起——前线战况吃紧,陆军医院的重症区早已人满为患,普通病患都被分流到旁边的普通医院了。那个叫‘凪’的女孩……万一没能熬过这一夜怎么办?师父可没说带过去的是要活的还是……弗兰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
为此他天不亮就溜了出来,路过餐厅时还被早已端坐在那、慢条斯理喝着红茶看报纸的兰波用那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了许久,看得他后背直冒冷汗。
晶子所有的睡意瞬间像被泼了一盆冰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认识弗兰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小鬼总是顶着一张缺乏表情的脸,说话腔调怪里怪气,仿佛什么都无所谓。可此刻,他眼中流露出的那种真切的不安和恐惧,像针一样扎进了晶子的神经。她二话不说,手腕一松,那本沉重的解剖图谱“咚”地一声闷响砸在玄关的地板上。
她果断地点头,声音斩钉截铁:“等着!”话音未落,人已经旋风般冲回屋内。
一阵翻箱倒柜的嘈杂声后,晶子再次出现在门口。她已经利落地套上了一件深色的外出小外套,腰间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型医疗包,里面塞满了各种应急用品。她反手“咔嗒”一声锁上门,一把抓住弗兰冰凉的小手,那小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走!”晶子的声音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带路!”
……
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某种挥之不去的、苦涩药物的余韵,如同有形的潮水,在他们踏入医院大门的瞬间便汹涌地扑打过来。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头顶惨白刺眼的灯光,将同样惨白的墙壁映照得更加森然。
医护人员行色匆匆,脸上写满疲惫。走廊两旁的长椅上,挤满了或失魂落魄、默默垂泪,或眼神空洞、呆坐如木偶的病患家属。整个空间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感情漩涡,绝望、焦虑、麻木……种种沉重的情绪在这里无声地发酵、碰撞,压得人喘不过气。
弗兰凭着梦中残留的模糊指引和一种近乎本能的奇异直觉,紧紧拉着晶子的手,鞋子在光洁冰冷的地板上敲击出细碎而空旷的回音。最终,他们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停下脚步。
压抑的哭泣和激烈的争执声,正从面前这间306号病房的门缝里挤压出来,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两个孩子的耳膜和心脏。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个拔得很高的女声尖利地响起,带着一种被精心修饰过、此刻却完全崩塌的优雅,只剩下**裸的怨怼,“下个月就是我的新剧发布会!档期全都排满了!你知道要协调这些明星、导演、赞助商有多难吗?全都要泡汤了!”
那是一个穿着剪裁考究的米白色套裙的女人,妆容依旧精致无瑕,但精心描绘的眉眼间只剩下扭曲的愤怒和焦虑。她烦躁地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卷着自己染成栗色的卷发,昂贵的香水味也压不住她身上散发出的浓重戾气。
靠在墙边的一位查房护士脸色蜡黄,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厌烦。她瞥了一眼远处重症监护室紧闭的门,压低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克制:“森山太太,请您理解,凪小姐的情况非常严重,术后感染尚未控制住。她现在需要绝对的静养和……”
“静养?静养!”被称作森山太太的女人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鲜红的指甲几乎要戳到护士的鼻尖上,“那谁来理解我?我的损失谁来补偿?你知道她这次手术花了多少钱吗?后续的康复、假体、护理……简直是个无底洞!”
她胸口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因激动而扭曲变形,“那个蠢货!就为了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脏兮兮的野猫!她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现在好了,眼睛瞎了一只……她以后怎么办?难道要我这个当妈的养这个废物、这个累赘一辈子吗?”她越说越气,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尖锐得如同玻璃在金属上疯狂刮擦,“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
一个低沉得多的男声打断了她,带着浓重的不耐烦和急于脱身的烦躁:“行了!别在医院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丢人现眼!医生说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公司那边并购案正到关键时候,一堆文件等着我签字,下午还要飞去大阪谈条件……”他烦躁地抬手看了看腕上价值不菲的手表,“我待会儿还有个重要的会,先走了,剩下的事你看着处理吧。”
脚步声随即响起,快速而决绝地远去,带着一种甩脱沉重包袱般的、毫不掩饰的迫不及待。
透过门缝,弗兰和晶子看清了病房内的情况。
一个瘦弱得几乎要陷进白色被褥里的女孩,脸上罩着透明的氧气面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的眼睛和散落在枕头上、毫无光泽的、如同枯草般的紫色长发。她的胸口随着呼吸面罩的节奏极其微弱地起伏,身上连接着好几条维持生命的管子,蜿蜒如冰冷的蛇。
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嘀、嘀”声,屏幕上跳跃的绿色线条微弱地起伏着,勾勒出生命摇摇欲坠的痕迹。
女孩露在被子外的手瘦得皮包骨头,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狰狞地凸起,上面插着留置针头。
晶子的手在身侧猛地攥紧成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发出细微的咯咯声。那双总是带着点锐利审视意味的眼睛里,此刻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火焰几乎要冲破眼眶喷涌出来,烧尽眼前这令人作呕的冷漠。
她死死盯着那个男人消失的走廊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弗兰则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那个小小的、几乎被仪器和管子淹没的身影,梦中的浓雾和痛苦在此刻找到了清晰的现实锚点——就是她。
一个护士抱着装满药品的盒子匆匆经过,看到两个明显不是家属的孩子杵在门口探头探脑,无奈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快速说道:“306号房,森山凪。你们是她的朋友吗?唉,可怜的孩子……”护士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浓重的同情,“听说是为了救一只突然冲到马路中间的猫,自己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货车卷了进去……右眼球当场就……保不住,摘除了。更麻烦的是内脏损伤和严重的感染……一直高烧不退,能撑到现在,真是老天开眼般的奇迹了。”她摇摇头,抱着盒子又匆匆消失在走廊拐角。
晶子胸口的起伏更加剧烈,那腔怒火在她小小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点燃。她猛地扭过头,似乎再多看一眼病房里的景象都会让她失控。一旁的弗兰也微微侧过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还好,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晶子姐姐就一定能救回来!
走廊里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医院特有的、空洞而冰冷的寂静,以及仪器单调的“嘀嘀”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
晶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满腔的怒火和翻腾的情绪强行压入肺腑深处。她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肃穆和决绝。下一秒,她不再犹豫,猛地一把推开了病房门!
她几步就跨到了病床边,动作麻利地将肩上那个小巧却沉甸甸的急救包“咚”地一声放在床头柜上,金属搭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摊开小小的手掌,悬停在凪瘦弱的身体上方,目光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监护仪屏幕上那条微弱起伏、几乎拉成直线的生命曲线。
一种无形的、强大得令人心悸的力量开始在她掌心凝聚、压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随之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她稚嫩的脸庞上,只剩下全神贯注的肃杀和一种近乎神性的专注。
「请君勿死」
清冽而坚定的低喝声,如同破晓的钟鸣,骤然在死寂的病房中炸响!
随着她的声音,一团温暖得近乎圣洁、充满澎湃生机的绿色光芒,如同初生的太阳,骤然从她小小的掌心爆发出来!那光芒瞬间驱散了病房内所有的阴冷、绝望和死亡的气息,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暖意。
光芒温柔地、却又无可阻挡地笼罩住凪小小的、濒临崩溃的身体,渗透进每一寸干涸的肌肤,每一根断裂的骨骼,每一个衰竭的器官。
那原本因为脏器损伤和衰竭而深深凹陷下去的腹部,如同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力,肉眼可见地开始起伏、扩张、饱满起来,恢复了健康的轮廓;一个全新的、深邃的紫色眼球的轮廓在光芒中由模糊的虚影迅速凝聚、成型,最终变得清晰而真实,覆盖上晶莹的角膜;皮肤下传来轻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复位声,那是断裂的肋骨在归位愈合;受损的内脏在光芒的滋养下疯狂地修复、再生。
心电监护仪屏幕上,那条代表着死亡威胁的、几乎拉成直线的微弱生命曲线,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向上拽起!开始剧烈地波动、攀升!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等所有代表生命体征的数值疯狂地向上跳动,数字飞快闪烁,从刺眼的、象征危险的红色区域一路飙升,最终稳定在充满活力的、健康的绿色区间!
那单调冰冷的“嘀嘀”声也陡然变得有力而规律起来。
与此同时,病床上那个一直紧闭着眼睛、仿佛沉入无尽黑暗深渊的女孩,浓密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蝴蝶翅膀,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在绿色光芒的沐浴下,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露出的那只原本完好的左眼,是深邃的紫水晶般的颜色,瞳孔里没有焦距,空茫地、呆滞地望着惨白得刺眼的天花板。但紧接着,那只眼睛极其缓慢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转动了一下。视线最终,艰难地落在了床边站着的晶子和弗兰身上。
“……我……”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艰难地透过氧气面罩传了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平静,像深秋最后一片落叶坠地时发出的轻响,“……都……听到了。”
那只紫色的左眼,空洞地、毫无波澜地望着他们,里面没有泪水,没有委屈,只有一片被彻底冰封后的、死寂的荒原。仿佛所有属于孩童的天真、光亮和微弱的希望,都在那场惨烈的车祸和门外那冰冷刺骨的咒骂声中,被彻底碾碎,又被这无处不在的、刺鼻的消毒水漂洗得只剩下一片惨白。
“听到了正好!”晶子突然开口,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果断,瞬间撕裂了病房里凝滞得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双手叉腰,小小的身躯站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收起这副半死不活的蠢样子!再仔细感受一下!”她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的身体,你的心跳,你的呼吸——它们都在告诉你,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病床上,凪像是被这声断喝惊醒了某种本能。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她下意识地伸手,摸索着抓住了脸上碍事的氧气面罩,猛地将它扯开!
“咳!咳咳……”她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病房里并不新鲜、甚至带着药味的空气,仿佛第一次真正品尝到活着的滋味。原本缠绕在她身上、如同锁链般的那些维持生命的管线,此刻在她眼中显得多余而累赘。
她抬起头,那只新生的、如同紫水晶般剔透的右眼,和原本空洞的左眼一起,直直地看向晶子。新生的右眼瞳孔先是茫然地转动着,似乎在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和色彩,然后迅速聚焦,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惊悸和难以置信的迷茫。
“晶子姐姐的异能力超级厉害,但是只能治疗身体上的伤哦。”弗兰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试图缓和气氛。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早上出门时顺手从厨房拿的、已经被他跑得压得有点扁的苹果。他将苹果递到凪的面前,小小的苹果暂时挡住了她看向晶子那过于复杂、饱含千言万语的视线。
“心里的伤,还得靠你自己慢慢调理啦。”
他顿了顿,看着女孩的眼睛,认真地说:“是师父让Me来找你的。他说你需要帮助。你们……应该已经在梦里见过面了吧?”他歪了歪头,苹果帽的叶子晃了晃。
凪的目光从那个有点变形的苹果,缓缓移到弗兰那张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又缓缓移向晶子那张虽然带着疲惫却写满“别废话赶紧好起来”的倔强脸庞。沉默在病房里蔓延,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许久,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无声地念出了一个名字。
「骸大人」
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直接响彻在弗兰的脑海深处,带着一种确认和……归属感。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迷雾,凪的眼神骤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眼中的茫然和空洞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逐渐清晰的、奇异的坚定。那只新生的右眼,瞳孔深处仿佛沉淀下了某种沉甸甸的、决绝的东西。
“凪……”她低声念出这个伴随了她短暂人生的名字,舌尖尝到的却只有消毒水苦涩的余味和父母言语残留的、冰冷刺骨的毒液。她用力地摇了摇头,紫色的发丝在苍白的小脸上晃动。“这个名字……连同它所代表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她的声音不再气若游丝,变得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心。
“从今天起,”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仿佛在宣告旧我的死亡与新生的契约,“我叫——”她紫色的双眸直视着弗兰,仿佛在确认,也仿佛在承诺,“库洛姆·髑髅 ”
“……”
“哈?!”短暂的沉默后,弗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一下,左手夸张地捶了一下右手掌心,转身对着晶子,豆豆眼瞪得溜圆,“这个名字……超级中二啊喂!真不愧是师父看中的人,这风格简直是一脉相承,完全一模一样嘛!”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夸张的惊叹,“晶子姐姐,你确定你的异能力没有后遗症吗?比如……审美上的那种?”
“吵死了!给我闭嘴!”晶子额头上瞬间爆出十字青筋,忍无可忍,一记毫不留情的爆栗精准地敲在弗兰的苹果头套上,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
库洛姆——现在她是库洛姆了——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她一把掀开身上沉重的白色被子,动作间带着一种新生命赋予的、虽然还有些生涩但无比轻快的力量感。她赤着脚,直接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瘦小的身体裹在宽大松垮的病号服里,显得格外单薄,却站得笔直,如同一株在废墟中新生的幼苗。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张困住她、也让她倾听到世界全部冰冷与残酷的病床,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告别。然后,她那只新生的、闪烁着奇异光彩的紫色右眼转向弗兰和晶子,无声地表达了跟随的决心。
夕阳熔金,将天边烧成一片绚烂的橘红。三个孩子并肩走在归途上,身影被拉得细长,如同三条执拗地延伸向未知未来的墨线,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弗兰站在熟悉的门口,门廊下空荡荡的,安静得反常,连平时会落在栏杆上的麻雀也不见了踪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爬上弗兰的心头。他踮起脚,小手费力地够到门框上方一个隐蔽的缝隙摸索——指尖触到了金属的冰凉。
备用钥匙还在,位置原封不动。
没人回来过。
门被推开,发出轻微而干涩的“吱呀”声,像是在叹息。
客厅里一切如常,甚至带着一种凝固般的整洁。餐桌上还随意地放着弗兰昨天训练完没收起来的几枚黄澄澄的子弹,在透过窗户的暮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久未通风的、沉闷而微尘的气息,冰冷而空旷。
没有熟悉的饭菜香气,没有电视机喧闹的背景音,没有大人走动时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只有一片令人心慌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弗兰站在玄关,祖母绿的眼睛缓缓扫过空无一人的客厅,那冰冷的寂静几乎有了重量。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两个女孩。
晶子皱着眉,小巧的鼻翼不满地翕动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烦躁和疑惑:“搞什么鬼?你家那两个监护人呢?人间蒸发了?”她环顾着这过分安静的空间,语气不善。
库洛姆安静地站在弗兰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那只原本还完好的紫色左眼此刻充满了警惕,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空寂的空间。而那只新生的右眼,则被她用从病房带出来的干净绷带仔细地缠住了,只露出一点紫色的睫毛。她微微缩着肩膀,像一只刚被捡回、对一切充满戒备和不安的流浪小猫,无声地融入这暮色渐浓的寂静里。
“大概……是有事耽搁了吧。”弗兰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淡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踮起脚,费力地拉开了高大的冰箱门。冰箱里空荡荡的,冷气扑面而来。他拿出里面唯一放着的一盒寿司,塑料盒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晚上应该会回的。”
他把寿司放在餐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你们饿了的话可以吃这个。家里暂时只有寿司和速冻饺子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想吃别的……也请随意,不过需要自己做。”
寿司的保质期很短,这显然是家里那两个成年人知道晚上回不来了,才特意为他准备好的。这份无声的“体贴”,在此刻却显得格外沉重。
弗兰慢慢地低下头,小手从领口摸索着,翻出一条细细的银链。链子末端坠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纯净剔透的青色宝石。他将宝石抬至眼前,宝石内部仿佛有微光流转。透过它独特的视界,他能模糊地感知到那两个监护人的大致方位和状态。
他寻着宝石中指示的方向,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窗外逐渐被夜色浸染的天际线。
可是……
弗兰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紧了。
那个方向……似乎越来越靠近海边了。那两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一种比这房间的空寂更深沉的不安,悄然在他心底弥漫开来。
这个时候黑曜篇刚结束,两边都进行的热火朝天)
兰波魏尔伦:打架中,勿cue
六道骸:被打中,勿c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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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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