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宁心中升起一阵不祥之感,下意识地闪到沈见岁面前,母鸡护犊似的微微抬起手臂,挡住了陈睦。
她就知道,在离陈睦这么近的地方拍订婚照,还搞得如此大张旗鼓,任由路人围观,肯定会引起陈睦注意的。
他光是作为沈见岁的前任出现在这里,就已经够令人尴尬的了,更何况他现在和沈见岁还是那种……关系,万一霍子清看出个端倪来……
曾宁提心吊胆地朝着霍子清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化妆师刚给他补完妆,摄影师又找了过来,提醒他拍照时的表情不要那么僵硬,并现场传授控制表情的技巧。
还有救。
曾宁深吸一口气,还没开口就听见沈见岁用买菜一样的语气说:“是我叫他来的。”
曾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陈睦将怀中的洋桔梗递给沈见岁,说:“你要的花。这是今天开得最好的一束。”
“谢谢啊。”沈见岁微笑着接过花束,“曾宁,送他走吧。”
曾宁隐约明白过来什么,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赶紧将这个不速之客赶走。
但陈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没注意到曾宁似的,目光由始至终只看着沈见岁。
沈见岁平静地回望着他,问:“怎么了,还有事吗?”
陈睦的表情掩盖在口罩下,只能从说话的语气里听出一丝犹疑:“你们这是在……拍什么?”
“订婚照啊。订婚仪式也快到了,是时候该准备这些了。”
沈见岁回答地非常自然、毫不犹豫,就好像在和普通朋友聊天似的。
“虽然不会像婚纱照那样隆重,但也不能马虎了。还好有你送来的花,拍进镜头里一定很好看。”
陈睦眉头深锁,“你是为了这个,才让我带着花来的。”
沈见岁问:“怎么?是我没有说清楚,让你误会什么了吗?”
陈睦紧抿双唇,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才又开口问:“拍摄结束后,你会回来吗?”
他说的是“回来”,像是真的将那栋没人记得的洋房当成了栖身之所。
沈见岁想了想,“也许会吧。拍摄到傍晚应该就会结束了,到时候,也许会去吃个晚饭。这附近连个像样的饭店都难找得很。”
陈睦眸子亮了几分,“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见岁说:“我不想报菜名,你看着做吧,家常菜就行。也不用做太多,两人份就行了。”
摄影师终于放过了霍子清,他朝这边看了过来。
曾宁不得不下逐客令:“陈律,你真的该走了。”
“天凉了,注意保暖。”
临走前,陈睦注视着沈见岁,认真地说:“还有……你今天很漂亮。”
沈见岁扬起了下巴,红唇微扬,“我知道。”
陈睦刚刚离开,霍子清就过来了。
“Sheren,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是谁?”
霍子清看着逐渐走远的背影,问:“看着……有些眼熟。”
沈见岁举起手里的花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叫来送花的而已。”
“是吗。”霍子清收回目光,“这花真好看,绿色很衬你。”
他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们抓紧继续拍摄吧,等会儿就天黑了。收工之后我们一起去吃个晚饭吧,你之前说的那家本帮菜馆……”
沈见岁打断他,“我想吃东江的家常菜了。”
东江只是个小县城,菜系更是算不得出名。
霍子清愣了愣,试图满足她的要求。
“东江菜?我让秘书去找找,哪里有做东江菜做得好的师傅。”
沈见岁说:“不用那么麻烦,收工之后,你跟我走就行了。”
霍子清没有多想就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
卡着傍晚日落的最后一抹余辉,订婚照的拍摄终于全部完成了。
沈见岁换回了常服坐进车里,对驾驶座上的曾宁说:“去云栖路18号,霍子清的车会跟着我们。”
“你说去哪儿?”曾宁的头发惊得要竖起来了。
“云栖路18号。”她重复了一遍。
“可是陈……”
沈见岁坚持道:“去就是了。”
曾宁也很坚持:“至少让我给陈律打个电话。”
“你打吧。”沈见岁往座椅上一靠,“反正开车过去也才几分钟,让他抓点紧,藏藏好。”
·
霍子清的专车一路跟着沈见岁,在云栖路18号洋房前停了下来。
车刚一停好,曾宁就从驾驶座上窜了下来,丢下一句“我去开门”就冲进了洋房。
“这看起来不像个饭店。”
霍子清站在院墙外,仰头看着这栋红色的洋房,问:“这是什么地方?私厨?”
“私厨算不上,就是随便找个厨子准备了顿饭。”
离开了车里的暖气,沈见岁轻轻咳了两声,才接着说:
“这是我妈很早之前买的房子,空了好几年,偶尔来这边工作的时候,会在这里住上一两晚。”
“你好像有些着凉了。”霍子清愧疚地说,“我们赶紧进去吧。”
洋房的房门虚掩着,推开门,先闻到一股清雅的木质香水,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肺腑都清爽不少。
曾宁不知道去了哪里,客厅灯火通明,暖黄色的灯光温暖地笼罩着整片空间。
沈见岁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鞋柜里只有干净的拖鞋,所有的桌面都光亮整洁,没有一丝陈睦留下的痕迹。
走到餐厅,餐桌上摆着两副餐具,四菜一汤冒着热气,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沈见岁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
霍子清为她拉开椅子,“赶紧坐下吃吧。听说你为了穿那条礼服,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她说:“最近一直没什么食欲,并不是在刻意节食。”
霍子清给她盛了一碗鸡汤,她正好饿得不轻,随手拿起来尝了一口,喝完突然睁大了眼睛,
陈睦是趁她不在的时候去厨师学校进修了吗,手艺怎么比过去还更好了。
她喝了一口,又接着喝了一口,再喝一口应该也没什么。
不知不觉,就喝了两碗汤。
盛第三碗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霍子清正托腮盯着自己。
他笑吟吟地打趣道:“看得出来,你最近的食欲确实不太好。”
沈见岁打了个哈哈:“好久没吃到东江菜,还是小时候那个味道呢。”
她夹了一块排骨给他,“尝尝这个糖醋排骨,和鹤城馆子里吃到的味道是不一样的。”
霍子清尝了一口,非常捧场地夸赞了一番:“同样是糖醋味儿,但和鹤城的味道确实不一样,很特别。”
他喝了口水,说:“我家老爷子年轻时也在东江待过一阵子,你这找的哪里的厨子,介绍给我呗。他最近闹起了脾气,这不吃那不吃的,给他换个口味也许能好。”
沈见岁扒了口米饭,非常淡定地胡说八道:“我这个厨子只是个手艺好的老乡,又不是真的干餐饮的。做个四菜一汤还凑合,伺候你家老爷子就算了吧。”
“那就不勉强了。”
霍子清顿了顿,酝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语气郑重了许多。
“Sheren,其实,不管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还是回国之后,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很难得的知己。我们想要的东西一样,想走的道路也一致。”
沈见岁依然在平静地喝汤,但心里却忽地一沉。
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对劲啊?
霍子清的语气太认真了,认真得就好像,是真的在对自己的未婚妻说话一般。
果然,他接着说:“等订婚仪式完成后,我在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也许我们可以真的……”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嘭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霍子清的话被盖了过去。
霍子清警惕地抬起头,寻找声音来源,“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
沈见岁佯装困惑,“什么声音?我没听见啊。”
又是嘭的一声,接着她的话尾响起来,比刚才的动静更加明显。
沈见岁的眼皮抽了抽,这下没法装聋作哑了。
“Sheren,你在这里待着别动,我上去看看。这种房子空置太久,很容易招来小偷。”
霍子清直接站了起来,大跨步往楼上走去。
沈见岁立刻扔下筷子追上他。
“怎么可能有小偷,这附近的安保措施很严的。你是不是在国外待太久,有些杯弓蛇影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二楼。
声控灯亮起,走道上空无一人。
沈见岁说:“你看吧,根本就——”
“Sheren,你先下去。”
霍子清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固执地将二楼的房门一个个打开,仔仔细细地查看。
二楼检查完,又一刻不犹豫地朝着三楼走去。
陈睦住的那间客房就在三楼。
沈见岁终于淡定不下去了。
她一把抓住霍子清的胳膊,还没想好说辞,只好胡乱地开口:“Henry,楼上其实……”
三楼的声控灯突然亮了。
沈见岁瞳孔收缩。
霍子清抽出他的胳膊,疾步跨上了三楼。
沈见岁紧闭双眼,心中哀嚎。
惨了……
这下玩脱了。
沈见岁的心中天旋地转。
要是等会儿让霍子清和陈睦面对面撞上了,她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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