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修仙之人所为就是成仙,你何至于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万般情绪涌上心头,苏灵只感觉心中快要炸开,让她无法承受。
陆修摇了摇头:“我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我知你的性情,无需依附任何人,都可以过得很好,可我不行。”
苏灵微微一怔,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呢喃出三个字:“不值得。”
“值得,苏灵,不论何时,我都会坚定地选择你,”伸手将苏灵捞到身边,仰头看着她的眼睛,“你无需心有负担,我这么做并非想让你因为内疚同我绑定一处,若是哪天你身心疲倦,想同我一刀两断,我也绝无怨言,你依旧来去自如。”
这些话他早在昆仑西与她重逢时就想说了,可那时他身有残缺,靠近她的每一步都觉得亏欠。
这段关系当中,苏灵看起来是追逐他光芒的信徒,可实际上,陆修才是那个被动接受一切,最后难以自拔的下位者,开始和结束都是苏灵说了算,对于陆修来说却没有任何退路可言。
平日里都是苏灵表达心意,如今乍一听陆修的心声,果然有些不太适应,措辞半晌都感觉词不达意,好在她忽然想到了此事的本质所在,问他:“日后做事是否会与我相商?还会不会不辞而别?”
“对不起,”他情真意切,“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不分彼此,坦诚相见。”
苏灵这才消去心中的怒火,这次的事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本意是尘埃落定之后,第二日就让陆小白来告知她真相,谁也料不到她会中了百鬼缠身。
冤有头债有主,苏灵已经开始思索该如何疯狂报复真正的仇敌。
她点点头,佯装气道:“好,再有下次,你我一刀两断。”
“不敢。”陆修淡声道。
“那你先宿下,咱们明日一早便走。”
陆修微微浅笑,行至窗前,衣袂随风而飞:“我回客栈去。”
苏灵跟过去抓住他的一片衣角:“云冢已经起了疑心,你小心些,莫让旁人撞见堂堂陆天师夜半爬墙与我私会。”
在苏灵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陆修道:“知道。”语毕,已御风而去,转瞬间便无影无踪了。
大抵是平日里光明正大惯了,一旦偷偷摸摸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只觉得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苏灵不禁打了个冷战,赶忙将窗子关紧了。
这一夜,难以入眠,她平日里虽然疏空狂放,可到底是纸上谈兵,从未身体力行,今时今日也算铁树开花,更何况还是陆修这朵超凡脱俗的高岭之花。
陆修自年少时便爱慕者众多,作为他众多追随者的其中一个,虽然一直妄想染指他,可也不过敢在梦中实现罢了。
用被子掩住自己的笑意,苏灵想,这是她应得的。
冥界刚有一点亮意,陆修已在斜阳楼门外等着了,苏灵揖礼拜别云冢和他身后站着的蒋三千、高云汉:“云冢大人,两位上差,多谢关照,没齿难忘。”
云冢面色不佳,嘴角的笑意也是阴恻恻的,微垂着眸看她:“你说话时永远这么周全,没齿难忘?一转身便全都忘了。”
“不敢不敢。”苏灵边笑边往外走,云冢的嘴角抽了抽,他受够了苏灵对他的虚与委蛇,虽然面上在笑,可心里可能早就再想些别的。
可他还是换了个得体的笑容,一路护送她出门,刚出大门,迎面撞上负手而立的陆修,他风姿绰约,眉眼间有淡淡的笑意,竟难得的在他脸上看出些神采飞扬来。
苏灵再行拜礼,恭敬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就此别过,”她又看了一眼云冢的手腕,“你若是空闲,我还是建议给你解开血祭,虽然留着也没什么大碍,但你堂堂冥界灵官,受一介凡人驱使,传出去总归不好听,大人帮我的已经够多了。”
云冢微微笑道:“我很忙。”
他一直都很忙碌,每日都在上值,又每次都被打断,幸好他有些钱财,否则这般擅离职守,只靠俸禄生活的话,恐怕已经吃糠咽菜了。
陆修对苏灵道:“罢了,就听这位大人的吧,虽然他只是你的灵随,但你们相识一场,有些交情,那血祭印记便留给他做个念想。”
云冢冷笑一声,双目已经弯成很危险的一条细线:“来日方长,两位若能得道成仙,咱们有的是机会再相见,不到闭眼之前,所有事还都没有结果。”
苏灵虽然不知他们二位有什么过节,但这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已经让她呼吸不畅,她赶紧站在两人中间,抬掌一推,将他们隔开,对云冢笑道:“好,千山万水,江湖再会。”
“再会。”云冢笑道。
他的心里忽然很空荡,虽然说着再会,可他知道,也许永远不会再会了。
一件事,一旦计较太多,那便不该去做,一旦开始权衡利弊,他就没有和陆修相较的资格。
他看似大胆,可比谁都隐忍,喜欢苏灵这件事已经脱离他的掌控,既然如此,那就及时修正,回头是岸。
如果他能忍得住的话。
从冥界出来后,两人先去了法云镇,就是抓苏灵去冥亲的那个镇子。
离开前在法云镇她杀了人,还在墙上留下了“不平士”的落款,手段凶残,十分狂妄,当地的官府必然会介入此事,若是有她的通缉告示贴出,慕容昭的人早晚会找到此处。
苏灵既想会会他们,又想确认一下镇上的居民是否安全,她不知慕容昭为了找她会做到什么地步。
到达法云镇时已是子时,夜色深沉,两人来得极为轻巧,行在暗处宛如两片流云,镇口处的墙壁上贴满了通缉告示,苏灵扯下一张细看,通缉之人果然是残忍连杀四人的“不平士”。
陆修仔细端详墙壁上的告示,疑道:“人是你杀的吗?”
“这还能有假。”
陆修指了指文字旁边的画像道:“不像你。”
苏灵这才去注意画像,只见画中那人头发稀疏,满面络腮胡,胸前还挂着一串佛珠,俨然一副还俗的佛家僧人打扮,不禁“欸”了一声。
她杀人那晚,钱府的家丁和仆役目睹了整个过程,即便一两个人记错特征,也不至于画出一副八竿子打不着的画像出来。
陆修轻声道:“兴许那些人被富户欺压之人也想做这个不平士,奈何无力反抗,你做到了,他们想保护你。”
苏灵忽然沉默,说不清是什么情绪,这世上,除了她的亲朋好友,竟然有陌生之人想要保护她,虽然除了那四个刀下亡魂,她跟法云镇其他人没有任何交集,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对这些素未谋面之人多了些好感。
镇上虽然没有她的画像,可慕容昭手下的高手不是吃素的,寻着她的蛛丝马迹便能找到人,这次若不是躲在冥界,恐怕当真凶多吉少。
一前一后潜入镇中,镇上一片死寂,没有灯火,没有犬吠,连一丝风都没有。
刚进巷口就见到两个白衣小鬼,那两个小鬼许是刚刚化形,被陆修周身的灵气一冲便立即烟消云散了。
两人立即便知:大事不妙!
连探几户都是空无一人,只地上偶尔有几具被一箭穿心的死尸,那些死尸都是平民打扮,应已死了七日左右。
事情果然还是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苏灵的心越来越沉,飞霜剑拨开院内的草篓,水缸等遮挡之物,以便观察是否还有能够救治活人。
忽而,她的耳边传来一声犬吠。
她与陆修对视一眼,看向声音来处的那堵矮墙,闪身到墙背时,剑柄已经抵到躲藏之人的脖子上。
“啊啊……”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孩童蜷缩在矮墙之下的草垛中,怀中抱着一条小黄狗,那柄剑到他面前时,他几乎被吓疯,只能不住地发出“啊啊”声。
苏灵一把将他从墙后捞出,刚要问话,陆修示意她将人放下,苏灵只好把他提溜到一片空地之上,尽量温和道:“我们不是坏人,告诉我,镇上发生了何事?”
话音未落,只见院中另一边的草篓里腾地窜起一个人,大喝道:“她就是杀人的不平士,就是那些人要找的苏灵!”
苏灵下意识认为四周有埋伏,手中符篆马上就要出手之时,忽然看清了他的脸。
那人正是钱老爷家的家丁,当时抬着她从后院到了前厅,看清后,她陡然收手,又有几个人从暗处的隐藏中现身出来,看那些人的打扮都是法云镇的村民。
苏灵将剑背在身后,刚要向着那家丁迎过去,就见他手中举起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眼中满是杀意!
她忽然有些发懵,分不清是敌是友,这些人没有对官府透露她的长相,却又在此时拔刀相向。
思忖中,陆修已将家丁手中的菜刀击落,缚仙索一捆,暗处的那些村民便不敢轻举妄动,只一步一顿了走了出来,月光下,宛如一具具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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