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二篇 第十四章 河务

一直凝神听他们谈话的胤禛则想起了另一件事,“听闻你曾向皇上提出统计丁粮,按亩均派的奏议,本王正想向你请教。”

董之燧有些惊喜地抬头看了眼胤禛,旋又低头认真回禀道:“我朝人口渐多,若继续按人丁征税,对那些并无田地或田地较少的穷苦百姓十分不公,且官员绅衿隐漏人丁的现象层出,对朝廷征税亦极为不利。故而废除按人头征税,改将丁银总数平均摊入田亩,按土地或田亩数征税,既能够减轻普通百姓赋税,也能确保朝廷收入,符合皇上利民爱民之心。”

“那你是否考虑过,不同田亩有好有次,收成自然有差别,如果将地分成三等,丁银按地亩等级摊入,更加公平。”胤禛接过话头侃侃而谈。

董之燧对胤禛更加倾佩,“王爷远见卓识,臣自愧弗如。”

胤禩用眼神对胤禛说,难怪你这么看重他,确实是个人才,但也用不着这么急于拉拢吧,还把上辈子李维钧的法子拿出来显摆,脸上则笑得愈加和煦,“我没记错的话,董大人是康熙三十年的进士吧,当个知县屈才了。”

不带这样截胡的啊,这个老八还是这样逢人就示好的老毛病,胤禛不满地瞪了胤禩一眼,也附和道:“依我看,董大人通晓田赋,若能入京为官更能大展抱负。”

董之燧不露丝毫喜色,神态愈发谦卑,“臣才疏学浅,愧不敢当。”

胤祉也笑道:“很好,不骄不躁。”

此时,三个穿着顶戴风尘仆仆的官员带着十几个兵差匆匆赶来,到胤祉他们面前打了个千,“臣河南巡抚汪灏、河南按察使蒋陈锡、提督河南学政汤右曾参见诚亲王、雍亲王、八贝勒。”

胤祉摆摆手,“不必多礼。”

“你们耳报神很灵嘛,来得倒是很快。”胤禛揶揄道。

打头的河南巡抚汪灏喘着气说:“禀雍亲王,臣本来每隔半月就要巡查武陟河堤,并非特意赶来。”

胤禛碰了个软钉子,心中略有不悦。

后边的河南按察使蒋陈锡打圆场道:“汪巡抚多年为治河奔忙,牵动旧疾,难免肝火上亢,说话失礼,请几位阿哥恕罪。”

胤禩浅浅一笑,眸中的嘲意一瞬而逝,“诸位为国为民,实在辛苦了,我们自然不会责怪,雍亲王也不是小气的人,对吧,四哥?”

胤禛眼中光芒一闪,懒懒地睨他一眼,哪怕是装样子,老八到底改了称呼,别说,胤禩狡黠起来还真像一只狐狸,再瞧瞧汪灏面色蜡黄,确像久病之人,温和地道:“八弟说得对,本王当然不会计较。汪大人清正廉洁有口皆碑,这几年为河工之事积劳成疾,还当保重身体,一会儿让我们随行的太医给你把把脉。”

汪灏收敛了脾气,“谢王爷。”

胤禛目光转到蒋陈锡和汤右曾身上,“蒋文孙你与汪大人俱为乙丑科进士,前两年就为地方剿灭老瓜贼,功绩不凡,令弟蒋廷锡任日讲起居注官,亦颇受皇上赏识;还有汤西厓你以礼科给事中提督河南学政,连汪大人都夸你取士公明,可见是个人才,本王会向皇上力陈几位勤政之功。”

“臣等分内之事,不敢居功。”三人异口同声道。

几人从坝上回到县衙,胤祉以近年来多次水患饥荒为由,拒绝了为他们接风的提议,汪灏他们本也不愿铺张浪费,自然从善如流。

第二日,河道总督张鹏翮花了一天一夜从驻地开封赶到了武陟。张鹏翮生于顺治六年,今年已近花甲,历任兖州知府、浙江巡抚、刑部尚书等,为官以来励精图治,持躬清介,曾被康熙褒奖为“天下第一等人”。

而这个张鹏翮果然很有个性,进来请安后连与胤祉他们简单寒暄都免了,单刀直入主题,“几位阿哥对黄河、沁河的水患有何看法?”

胤祉与胤禛、胤禩互相交换个眼神,“昨儿个听了其他官员述职,近几年你们修筑河提,治理河道已颇具成效,接下来如果能从沁河开挖新渠,把沁河水引入黄河,更有助于缓解水患,也有利于漕运。”

张鹏翮坚定地摇头,“臣以为不然。武陟的地势西北较高,而东南较低,假如引水从高直下,不仅不能解黄、沁之患,反而更会造成黄河泛滥成灾、运河漕运堵塞。”

胤禛仔细回想了下上辈子的事儿,一切皆如张鹏翮所料,自然对他深信不疑,“张总督精于河工,所虑鞭辟入里,不知有什么好法子,大可直言不讳。”

“臣是想以堤束水,以水攻沙,将黄河、沁河各处决口悉数筑塞,能够让河水冲刷河床底部的泥沙,避免河水分流、泥沙淤积,从而遏制水患,同时,疏通山东运河亦可确保漕运畅通无阻。”

胤禛毫不吝啬将赞许的目光投向张鹏翮,“确是妙法,本王今日受益良多。”

张鹏翮躬身道:“臣不敢。”

胤祉在旁道:“总督可将所提写成折子,和我们的奏折一起送回京师。”

张鹏翮告辞后,胤禛请胤祉和胤禩到自己房间小坐,说是有要事相商。苏培盛熟练地奉上茶,胤禛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认真品茶的胤祉,“我与胤禩都不适合置喙官员调任,三哥却无需顾虑的。”

胤祉慌地将嘴里的茶水咽下,差点烫到舌头,他警惕地回望胤禛,“你要我举荐谁?”

“我从家里带来的上好茶叶,三哥别糟蹋了好东西。”胤禛笑着说:“张鹏翮做这个总督十分辛苦,需要得力的帮手,太医说汪灏病势沉重,身心交瘁,而蒋陈锡是汉臣清流,到河南就职也有一段时间了,升任巡抚绰绰有余;汤右曾这个学政监理一下按察使也说得过去;另外,以董之燧的才干,足以胜任户部主事,三哥以为呢?”

未等胤祉开口,胤禩便睨着胤禛道:“蒋陈锡是你上辈子的宠臣蒋廷锡的兄弟,董之燧又对你颇为尊崇,四哥自然要推他们上位。”

胤禛淡淡道:“我是为国举才,并非假公济私。”

胤禩嗤之以鼻,老四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长啊,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真真厚颜无耻。

“哪怕我有私心,这样安排对武陟、开封乃至河南百姓都有益处。”胤禛仿佛读懂了胤禩的想法,补充道。

胤禩弯了弯唇,“张鹏翮年事已高,你就不体谅体谅他?还是因为汪灏对你无礼,所以你要让他回乡养老?”

“有本事的人脾气古怪些也无妨,张鹏翮是个高寿的,而汪灏……你大概不记得,前世汪灏于今年冬卒于任上,所以我想试试,结果能不能改变。”胤禛道。

胤祉看了看胤禩,“八弟觉着呢?”

胤禩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方开口道:“四哥滴水不漏,确实让人挑不出错。”

胤禛唇畔挂上一缕浅笑,“原来八弟天天想着抓我的错处,反正在你眼里,我就不是好人。”

胤禩笑意不减,闲散地道:“吹毛求疵一惯是四哥的拿手好戏,胤禩自愧不如。”

“你就不怕我直接告诉汗阿玛,这些都是你的主意。”胤祉忍不住问胤禛。

“皇父平定三藩之乱、□□、剿灭噶尔丹之后,就视河务和漕运为头等要事,之前也曾几次南下阅视河工,我这样安排符合皇父心意,即使皇父知道也不会太过责怪。在汗阿玛心里,三哥是厚道人,显然没必要为了抹黑弟弟,让汗阿玛认为三哥是个拨弄是非的人,对吧?”胤禛话里暗含芒刺。

“三哥不是拨弄是非的人,但我是啊!”胤禩优雅地露出微笑,眸色却冷冽如冰,“我没记错的话,四哥亲口说弟弟怀挟私心,遇事拨弄,我如果就这么任由四哥你随意插手河南官场,岂非名不副实?再说,我才不在意皇父怎么看我。”

胤禛不由得头疼,只好求助胤祉。

胤祉毫无一丝动容,懒懒地道:“你们聊,我先回去睡觉了。”

三哥真是越来越圆滑了,胤禛咬咬牙,胸口微微起伏,眸中闪过隐忍的怒光,“胤禩,你就一定要同我对着干吗!”

“是又如何?”胤禩如一只扎人的刺猬一般,“我有多恨你,四哥早该心知肚明,难不成还指望我能若无其事地继续与你做兄弟么?”

“但你如今明明并不想争那个位子,否则你在皇父面前不会是现在这个肆意妄为的模样。”胤禛笃定地说,带着一贯的自信。

“我不争,并不意味着要置身事外。”胤禩依旧勾着唇,难得露出贱兮兮的笑,“要成事难,但要坏事可简单得很。”

胤禛瞬间拉下脸,黑眸深如寒潭,“那么,你想让谁成事?十四弟?还是三哥?”

“反正不是你。”胤禩随手从果盘里拈起一颗葡萄塞入口中,随意地答道。

胤禛狠厉地瞪向他,袖子一拂,大步离去。

“四哥慢走。”胤禩在身后笑得十分欢畅。

他们不知道的是,京城也有了一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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