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肚面还是没有吃成，因为楼下那家摊子今天突然关了门。
路垚颇有些遗憾地大口塞了一个馄饨进嘴里，烫得哆哆嗦嗦哈了一口气。
“吃慢点，能不能小心点啊你。”乔楚生嘴上嫌弃着，将水杯递了过去。
路垚赶紧接过，嘴唇含着冰凉的杯口降了些热度。
“这香满楼的大馄饨就一个字，香!”路垚抿了一口水，重新拿了个勺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了乔楚生嘴边:“来，吃一个。”
乔楚生心里一跳，背脊瞬间紧绷，仓促避开了一点，有些生硬地说道:“天天早上吃这个你都不腻的吗？”
路垚的“嘚”了一声，不赞同地看着他:“这不就是生活嘛，生活怎么会腻呢。”说着又往前递了递，“来嘛，吃一个。”
乔楚生微微颔首，扇动鼻翼，又以极快的速度叼走了勺子里的东西，和路垚拉开了距离。待路垚反应过来，乔楚生已经咀嚼了两下进了肚。
“你真不怕噎着。”路垚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咳嗽，乔楚生顾不得其他，拿了水杯就灌了一大口。
等乔楚生顺好气，拿着一双黑凌凌的眼睛盯着他，路垚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看向楼下。
这时，一阵刹车声从楼下传来，路垚好奇地将头探下去，就看见阿斗带着一帮人急匆匆地上了楼。
“喏!乔探长，有人找。”
不出片刻，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进来吧。”
阿斗一个人进来，先笑着向路垚示意了一下，随后贴近乔楚生的耳旁说来些什么，乔楚生的瞳孔一缩，立刻起身就要离开。
“你干嘛去啊”
“上次在医院差点撞到你的那个疯子抓住了，问出了点东西，我亲自去审查审查。”
“吃完再查不行吗？”
路垚就眼睁睁地看着乔楚生又折了回来，将自己刚舀的最后一勺叼嘴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他一个人瞪着手中的空碗风中凌乱。
两人刚走到巡捕房外，就被告知那个疯子趁看守的人不注意，撞墙自杀了。
路垚:“自杀来得这么快？”
乔楚生:“怎么快了？”
路垚摆了摆手，示意还是先去尸检室再说。
等来到尸检室的门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路垚刚掩面走离了几步，就被乔楚生拉了进去，顺带取下了架子上的白大褂给人套上，还有模有样地理了理衣领。
路垚略带嫌弃地拍掉了眼前的手:“这不是验尸官干的事情吗？这刚吃完饭，乔楚生你还是人吗？”
“上个师傅退休回家养老去了，路大顾问这是不行了？”
“我解剖课满分，还有，激将法对我没用。”
乔楚生:“你上次在我这儿拿的派克笔.......”
“当然，这法子也要看是谁用是吧。”路垚嘿嘿笑了两声，忽然变了脸色，拿过口罩重重地给乔楚生戴上，至于换来的一记怒视，直接被他忽略掉。
验尸过程中，乔楚生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等回来之后，路垚已经验完了。
“死者和上次自燃的人很像啊。皮肤老化脱落，身上还带有酒精味儿。你别动他，小心剐着自己。”
乔楚生收回了手，问:“就是那个所谓的吸血鬼吗？”
“吸血鬼白幼宁告诉你的”路垚看着乔楚生自打一进门就不好看的脸色，都快拧出黑水来了，于是试探着问道:“还是说，白幼宁又瞎写文章，害得你被你家老爷子骂了？”
乔楚生从喉间硬生生挤出一声“嗯”。
“那个文章是他闺女写的，他为什么不直接去骂她呢!”
乔楚生有些烦躁地捏捏眉心，将情绪往心里压了压，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这件事先揭过，怎么样，这案子你看出来什么了吗？”
“死者身上带有pi霜，听阿斗说，临死前发病巡捕房请了林姜医生过来诊治，在林姜走之后没多久就撞墙了。我认为，这人和之前发生的见光死案子是一起的，有人想导演一场廉价的恐怖片来制造舆论达到某个目的。而你说的良叔呢，检查报告显示在他失血而死之前，就已经身亡了，身上有大孔径针孔的痕迹。对了还有那根头发，也检查出来含有pi霜，看来我们得去医院看看她孙女了。”
“你觉得，那根头发和良叔的孙女有关”
路垚微眯着眼睛轻轻一瞥:“不然呢？乔探长跑完大半个租界之后，还顺路逛了一圈长三堂？”
乔楚生突然展颜，上前勾住了路垚的脖子:“我哪儿能呢。”
“别怂啊。”
宏仁医院。
上次从医院回来听了乔楚生对这个叫彤彤的小女孩描述让路垚心里的想法并不能确定，这一次亲眼目睹，心里才真正有了主意，她这症状哪是普通的皮肤病，只是因为照顾得好罢了，才没有完全露出朴淋症的症状。
小女孩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外的一群小孩玩闹几乎不眨眼。
两人下意识地不想打扰她，等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小女孩才僵硬地转过头，声音带着大喊大叫后的嘶哑:“四叔，你觉得我是怪物吗？”
乔楚生的手心在一瞬间渗出了汗，他想说不是，想安慰她，但看着小女孩空洞渗人的目光，丝毫想不出任何有用的安慰来。
“彤彤觉得什么是怪物呢？”路垚蹲在了小女孩身前，将她被纱布包裹住的小手握在手心，指着窗外那个骑着小玩具车的小孩说:“你看外面那个跌跌撞撞的小朋友，他本来应该沿着那条道一直练习，但他也会偶尔偏离轨道跌倒不是吗？彤彤也是一样啊，我们都还要活很久很久呢，偶尔偏离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女孩的眼睛出现了一丝光亮:“那我以后还能回到原来的轨道是吗？”
路垚摸摸小女孩的头发，笑着点了点头。
乔楚生还是开了搜捕令，因为有人报案，家里人吃了华兴药厂制造的药，不出半天，就暴毙了。华兴药厂已经闭业回收药品有一段时间了，这药只能是从药厂偷来的。乔楚生带人审问死者的家属，家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为何要去偷，而不是去市面上买其他药的理由。
在乔楚生和药厂暂定负责人周旋的时候，路垚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找到了。”
路垚手脚灵活地翻进了档案室，找出了一个大文件袋，拍了拍上面堆积的灰尘，仔细翻阅起来。
“林姜果然在研发治疗朴淋症的药物。”
“谁在里面”
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狗叫声。
路垚心里一凉，环顾四周，除了文件就是灰尘，毫无藏身之处，只得在人砸门之前自己老老实实硬着头皮开了门，举起了双手，尴尬地笑了笑。
“各位都是大哥，咱有话好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