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生日这钩子吊着,翟悉从深宅怨男升级为清爽少年,对王玉儒说话声儿都是带着甜味儿的,吃饭还不让动手,全是他卷好了,自以为很耐心地塞进王玉儒嘴里。
王玉儒擦着嘴角流出来的酱汁,把翟悉导员安排给他的工作打包压缩,发给翟悉。
“好了?这么快,”翟悉啃了一口鸭架,盘腿坐在那儿笑,“她这两天老给我安排活儿,没你我还真干不过来。”
“不白干,”王玉儒想了想,朝翟悉坐近一点,“你也可以让导员帮你引荐一下,有没有哪个老师,可以让本科生提前进组的?”
“就我这种连个基石底座都没有的小白水平,进组不还是打杂吗?”翟悉拧了拧眉心,不太想做这种像是从一年级直接越级到初中的赶超行为。
“没事,其实那些研究生也都是小白,”王玉儒没等翟悉回声,就轻笑起来,“提前进组,拿到课题,才能做实验,**文,保研加分。”
“这么麻烦啊,”翟悉脸上的肌肉都在挣扎,扭动着嗯啊了两声,“不想弄,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王玉儒看着他,“有我呢。”
“有你也不是那个事儿啊,”翟悉抓了抓脖子,似乎还想要蹦出几句来反抗,但抬眼时跟王玉儒对上了视线,又立马听从了这样的命运,“唉,能加分,我回头先跟导员提提试试吧。”
“嗯,”王玉儒笑了笑,看翟悉碎头发挡视线了,帮他扫到了一边,“吃完饭去理个发。”
“好耶。”翟悉跟着笑了,也不管一嘴的油,伸头过来,在王玉儒侧脸就是吧唧一口。
然后王玉儒嘴角的笑就没下去了。
恋爱中的欣喜甜蜜是一方面,为翟悉筹备生日的过程,王玉儒也乐在其中。
他在医科大附近住了两天,帮翟悉把辅导班的事情打点好,最后赶在杜桑臾从北京返程之前,及时回到東大,临时抱佛脚一般疯狂推进无人机项目的进展。
师姐回来时,他已经就北京一行的参观结果,总结了详尽的报告,还拟好了接下来每个阶段的项目日程。
杜桑臾一贯是大方气派的,北京的事情并没有给两人种下什么芥蒂,审过了他的报告,就立刻向众人赞扬了他的功劳。
并宣布未来就按照王玉儒的计划执行。
接下来第一步就是购入无人机原件进行加工,这项任务落在了陆槐川和王玉儒身上,但进行起来却鹅行鸭步一般,拖拉着不见曙光。
陆槐川能力不够,全仰仗王玉儒,但王玉儒又不干正事,也不去研究无人机的构造原理,就整天坐在电脑前捂马甲似地小心翼翼写程序。
靠自己实在没法把定位系统嫁接到无人机上,陆槐川受不了了,抓着机器跑到王玉儒跟前:“你到底还干不干?已经五天了,你五天一下也没碰无人机,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这次陆槐川跟瞬移一样出现,王玉儒根本来不及关闭程序页面,慌乱下随便打开了个文档遮住屏幕,转头笑笑:“啊,槐川,别急,我马上就来。”
“你干嘛呢?”陆槐川趴到他电脑前,指着任务栏,“你把这个打开,我看看。”
王玉儒没动:“我们出去改装无人机……”
“这是什么?”陆槐川不依不饶,死守着不动,“老师还有给你别的项目做?”
“没,”怕衍生误会,王玉儒只好招了,“我自己写着玩的。”
“你抽什么风,这么忙你还——”陆槐川说着停下来,瞪大眼睛,匪夷所思地指着电脑,“你不会是,给你女朋友整的吧?”
王玉儒看着他。
“你还真是……”陆槐川被惊得牙齿倒拔凉气,“唉,行行行,异地也挺辛苦的,你弄吧,我不说了。”
扔下这句,陆槐川起身就要走,但走了两步又返回来。
“但也别太耽误时间了吧,这个定位我是真需要你来帮忙。”
王玉儒笑笑,关上电脑:“来了。”
把定位系统安装到无人机上,王玉儒再次打开程序,继续编写。
明天就是翟悉生日,这将是他们单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生日。
——十九岁。
王玉儒觉得这个年纪特别美好,千金难换十九岁,比十八岁还要让人心动,因为十八岁听着就觉得要成年了有担子压过来,可十九岁是鲜活的,敞亮的,无限自由的。
所以给翟悉准备的礼物,他非常用心。
仪式感有,惊喜也有,翟悉看到应该会笑得很开心吧。
这样想着,在早已经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内,带着一身疲惫的王玉儒,也觉得身体变轻盈了。
不用买咖啡,想到一个人就可以自动提神的感觉真好。熬夜赶程序,不再是为了完成别人的要求,而是为了主动创造幸福的感觉让他感到陌生又奇妙。
王玉儒感觉自己身上一些腐烂的东西被唤醒了,就仿佛不止是翟悉要迎来十九岁,还有他,也在偷偷地年轻着。
最终写完程序的时候,东方刚刚破晓。
他拿着程序去基地试验了一番,成功运行后,就从实验楼走出来,沿着校园的马路,散步来到了操场。
不再那么寒凉的风吹在脸上,往远了看看,似乎也能在树梢间瞧出了那么几分春意。
王玉儒坐在观众席,赏了一场日出,翟悉的电话就打来了。
零点的时候已经祝过一遍生日快乐,但电话接起来,一阵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王玉儒眯了眯眼,下意识地又说出了:“生日快乐。”
翟悉笑声很晴朗:“超级快乐,要跳起来了。”
“跳吧,”王玉儒说,“今天想怎么舞怎么舞。”
“我平时高兴也没忍着,”翟悉可能已经扭开了,手机里有摩擦的杂音,“生日这天要加倍地晃。”
王玉儒听他说着,上身也不自觉地摇了摇:“回来再跳,跳给我看。”
“这合理吗?”翟悉说,“拜托我生日啊,不应该是你给我跳一曲吗?”
“这我不会,”王玉儒笑了笑,“但有别的安排。”
“啥安排?”翟悉的兴奋要从手机里溢出来了。
“你来就知道了,”王玉儒说,“我在车站等你。”
“等着我哟。”翟悉说。
王玉儒答应说:“嗯。”
挂断电话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翟悉还没有出发,他就已经开始期待了,甚至还隐隐有些紧张,连心跳都是可以被一一捕捉的。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精神振奋,比抽完烟还要更甚十倍,百倍。
再次回到实验基地,把场地布置好,王玉儒就来到了车站,在熟悉的地方,等熟悉的人。
等人的时候很适合补觉,但他一点也睡不着,干站着也不觉无趣,就这么站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在中午时分,等到了跳跳糖一样活跃在人群里的翟悉。
王玉儒抬手回应着,看这颗糖一路蹦跳过来,于是伸手把人揽进怀里:“生日快乐,翟悉。”
“快乐快乐,”翟悉用力回抱了一下,“第三遍了,你今天到底要跟我说多少遍。”
“很多很多遍。”王玉儒说。
翟悉笑着从他怀里脱出来:“那我就会很快乐很快乐。”
“好的,”王玉儒从兜里掏出一条项链,递上去,“生日快乐。”
翟悉愣住了。
王玉儒看他喜不自禁的表情,忍着笑,把项链戴在翟悉的脖子上,并把之前那条吊坠解了下来。
“上来就送礼物啊?”翟悉盘着身上的新吊坠。
“小小开个胃。”王玉儒说。
翟悉傻笑两声,把他手里的抢回去:“可我还是想戴你这个。”
“这也是玉,”王玉儒往他胸口点了下,“和田玉。”
“哦吼,”翟悉痴笑地看着他,“那我两个换着戴。”
“嗯。”王玉儒点头。
送完礼物,翟悉就扯着王玉儒非说要上厕所,但到门口,瞟一眼,看厕所人多又说不上了。
王玉儒实在是被逗乐到不行,掩起嘴笑了会儿,带翟悉走出车站,骑车拐进人民医院旁边的清净小道,停下车,回头还没说什么,翟悉就饿狼扑食一样,蹿起来咬上了他的唇。
接吻的时候,翟悉把身上戴的玉揪起来,贴到他脖子上,在喉结顶端蹭来蹭去。
最后实在是奇痒难耐,王玉儒就把那块和田玉撩开了。
翟悉松开他,重新捏起玉,在他嘴唇上点点,然后又放在自己嘴唇上吻了吻。
“嘿嘿,”翟悉滑回后座上,从后面抱树似地把他攀住,说,“好喜欢。”
“喜欢这个项链?”王玉儒问。
“喜欢你。”翟悉说。
王玉儒认输那样笑了,反手在翟悉头上揉了把。
“我发型!”翟悉大喊一声,又立刻赔笑,“你随便抓。”
王玉儒回头看了眼:“没乱。”
“啊,我都说了你随便抓,”翟悉用脸拱他后背,“你再摸一下。”
“好。”于是王玉儒又抬手拍了两下,看到翟悉很舒服地承受着,就不自觉跟着一起把心里的愉悦翻了个倍。
两人在海底捞吃了顿午餐,期间翟悉多次走神乱瞄,最后还是没忍住,拿肩膀撞他:“有吗?哥,你给我安排了吗?”
“有,”王玉儒说,“一会就来给你唱歌了。”
“欧耶,别忘了给我录视频。”翟悉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最后服务员来唱生日歌的时候,翟悉整个人摇得像个汽车摆件,歌曲结束,他还起身鞠躬,感谢大家为他庆生。
王玉儒看着视频,一直在笑,凉下去的热血都要被这屏幕里装不下的欢快给激发了。
吃完午餐,翟悉已然满足,便以为今日的安排已经结束,食困似地靠在他身上,在王玉儒骑车去東大时也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只是问了句:“去你宿舍换衣服吗?火锅味好大。”
“嗯,”王玉儒说,“先陪我去趟实验基地吧,去拿个文件。”
从小电驴后座下来,翟悉打了个饱嗝:“我不上去了,等你下来。”
“走走吧,”王玉儒在他手上轻轻一捏,“消消食。”
“也行。”翟悉很听话地跟上来。
在穿过大平台时,翟悉还是那副饭饱餍足的模样,甚至王玉儒刷脸打开基地大门时也还是困恹恹的,直到飞行机器人悬停在了他眼前。
“欢迎寿星翟悉的到来。”
翟悉蓦然间清醒,转头去看王玉儒,发现他就站在门口,清风一样笑着。
“不是吧……还有节目?”翟悉问。
“对,”王玉儒说,“准备好我就让Sunrise开始了。”
“谁?”翟悉愣了一下,往周围看了看。
王玉儒轻声笑起来,抬抬下巴示意翟悉往后看:“一直在等你来的机器人。”
“哦它啊,那开始吧。”翟悉挑眉,冲机器人打了个响指。
王玉儒走到控制台前,发布指令。
Sunrise随即播放起了翟悉收藏的歌曲,走到墙角,拿起一支毛笔,将画轴对着翟悉缓缓铺开。
那是一张喜庆的、红到耀眼的画纸,Sunrise蘸取了金色的墨汁,在上面一笔一划写着俊秀的字:
【欢迎来到十九岁的世界】
“它模仿的是你的笔迹吗?”哪怕翟悉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王玉儒的字迹了,他还是要问。
“嗯,”王玉儒又继续在操控台上输入着什么,“这是第一份礼物,寿星请笑纳。”
“啊。”翟悉在一瞬间感到了言语的匮乏,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懵懂地朝王玉儒看了一眼,再三犹豫着,从Sunrise那里接过来画轴。
诚信地说,这种让机器人写毛笔字的场面真的有种鬼怪的老土,工科男友的顶级浪漫他真的搞不懂。
可就如同王玉儒听不懂他讲那些热血番却还依然执着地倾听着,翟悉领悟不到科技的精髓,也还是很捧场地喊了一声“哇哦”。
“在翻开人生第十九页之前,让我们一起回顾一下前情提要吧。”
Sunrise说完,胸口的显示屏上播放起了照片动画。
翟悉看到一个襁褓里的娃娃,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紧接着,这小娃娃就在一张张的照片里,会爬了会笑了会跑了会闹了,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高中,最后进入了大学的殿堂。
视频很长,看完自己的十八年,翟悉胸腔里充斥着一些难以诉说的哽咽前奏,他回头,看着王玉儒。
“你哪儿弄的我这么多照片?”
“都是妈存在电脑里的,”王玉儒眉眼里盈着笑,“还没结束,你点一下屏幕。”
翟悉再往细了瞧,看到显示屏右下角有一个继续的按钮,他按了下去。
“接下来是十九岁的第一张照片。”Sunrise说着,从身后取下一个拍立得,举起来对准了翟悉。
翟悉立马伸出两指比耶,在Sunrise倒数的计时结束后,咔嚓一声,相纸从顶端被吐了出来。
拿过来那张还未成像的相纸,就听见王玉儒做注脚似地开始解释:“拍立得是第二个礼物。”
“啊?拍立得也是?”翟悉有点要被这幸福冲到昏迷了。
“对,”王玉儒笑笑,“照片等一会就显影了。”
“哥,我……”翟悉感觉话被堵在喉咙里,想说说不出来。
王玉儒没有继续在操控台驻留了,把最后的指令输入完,走过来从Sunrise手中接过拍立得,把挂绳套在了翟悉脖子上。
Sunrise两手空下来,转头就跑。
翟悉破颜而笑:“它要去哪?”
“去拿最后一个礼物。”王玉儒说。
“是什么啊?”翟悉问。
“看。”王玉儒牵住他的手晃了一晃。
翟悉随着看过去,Sunrise不知从哪搬出来一个纸盒,双臂托着朝他走过来。
“之前那双范思哲的不是拿去卖了吗,就给你又买了双好点的鞋,”王玉儒打开鞋盒,把一双很炫酷的跑鞋拿出来,然后弯腰下蹲,放在他脚前,“试试。”
翟悉也蹲下去了。
但他没有试鞋子,而是抱住膝盖,把脸埋在了折起的臂弯里。
原来人在极度幸福的时候,眼泪真的会像决了堤一样,止也止不住。
他以为一颗和田玉就是全部了,可王玉儒又给了他一顿海底捞,一幅字画,一个拍立得,一双名牌跑鞋。
给他高级的机器人展示。
给他重复多遍的生日快乐。
给他无数的细心和守护。
给他漫山遍野的爱。
给他所有。
翟悉已经没有力气去抬头了,眼泪糊了半条胳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哭得这样不解风情,但那种特别浓厚的情感就是快要把他吞灭了,不遗余力般地,把他浇灌到忍不住外泄而出。
欢庆的气氛在他漏出哭声的那一刻,陡然就变了调。
王玉儒没有刻意煽情,看到他这样也似乎是愣住了。
“别哭,”王玉儒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让Sunrise给你跳个舞怎么样?他跳舞很好笑。”
翟悉趴着摇了摇头,想等眼泪停下,但发现这本就是身不由己后,抬起头来看着王玉儒。
看不清。
王玉儒又把刚出炉的照片拿过来给他看:“显影了,拍的很帅。”
依旧看不清。
什么都看不清。
看不清自己到底把这份感情摆在什么地位,也看不清王玉儒到底拿了几万份的真心来对他。
翟悉一把将照片掰开,涕泗横流着搂上王玉儒,要把自己送上似地,又哭又喘地卖力拥吻。
王玉儒也亲他,但总像带着顾虑,边亲还要边把手伸过来,擦擦他的眼角和鼻尖。
最后还是王玉儒先结束了这个杂乱无章的吻,把翟悉扶起来,低头看着他:“这些你想要,我平时都能送你,不用这么……”
翟悉猜王玉儒想说“感动”,但他又觉得自己不像是纯粹的感动,还有更多不可名状的东西暗含在里面。
“哥,”翟悉张口说,“我爱你。”
Sunrise忽然抬起手臂,手指停在头顶,双臂构成了一颗大大的心。
“……”翟悉就是视线再朦胧也能看到这笨拙的比心动作,忍了一下,还是破涕而笑道,“它怎么回事?”
“我设置的声控,”王玉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来想在最后的时候,对你说来着。”
“还没到最后呢,”翟悉抓着王玉儒衣角拽了拽,“你说啊。”
王玉儒看着他,没接话。
等了几秒。
两人都无缘无故地笑了。
“生日快乐,翟悉,”王玉儒笑着笑着,就满眼都是他了,只可惜眼睛太小人太大,便像盛不下了似地,化成了嘴边一句话,“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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