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芮眨眨眼，语气傲娇问：“怎么样？”

程念齐语言匮乏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很大力地抓紧姜芮的手腕，语言难以表达她此刻的感受。

姜芮脸上的妆还未卸下，闪粉使她的面庞发光，反射的光芒密密麻麻地缠进程念齐的眼睛、脑海和心脏。

嘈杂的后台掩盖不住地、不知是谁内心的悸动。

程念齐觉得能认识姜芮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她不想再猜测姜芮总是主动找自己是不是关乎于同情或者怜悯，她只知道姜芮成为了她的朋友，还有她现在不再疼痛的胃，以及无所事事或漫无目的的避风港。

“要拥抱一下吗？”

程念齐脑子比嘴快，手比脑子快，“要”的嘴型还没出声便紧紧拥抱住了姜芮。

姜芮失笑道：“早知道唱首歌能让你这么激动，我也不会藏着掖着了，我想给你惊喜来着。”

“你好棒，你真的好棒，你怎么可以这么厉害。”程念齐长了嘴，但是词汇量匮乏得可怜。

“知道了知道了，跟我来。”

姜芮拉着程念齐来到一个临时组建好的换衣间，程念齐看着姜芮一举一动，晚礼服贴合着姜芮的身体曲线，程念齐完全没办法转移自己的视线，撕都撕不下来。

姜芮在这样的目光里慢慢靠近程念齐，观察着程念齐的表情是否抗拒或者不适，可程念齐只盯着姜芮的眼睛，仿佛只有对视才能浇熄着某些破土而出的、又无法言喻的情愫。

姜芮亲上了程念齐的嘴角，程念齐瞳孔瞪大了一瞬就退后。

姜芮说：“讨厌？”

“外面都是人……”

因为最后是大合唱，人太多了，总有人时不时推一下更衣间的门确认有没有人好换衣服，每次推门发出的摩擦声都让程念齐微颤。

姜芮微眯了下眼，程念齐紧张地倚贴在门板上看着姜芮，表情看起来不是讨厌也不是抵触。她从裙摆的隐藏口袋里拿出一支口红，捏起程念齐的下巴，帮程念齐涂了一个和自己色号一样的唇色，拇指捻擦着涂到唇线外的唇泥，然后凑近在程念齐的唇边，彼此分享着呼吸，姜芮轻吐：“可是你现在的眼神好像在……”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只想给不会哭的孩子奖励。

姜芮想，只要对方拒绝一下，她就放弃，只要对方一个抗拒，她便不再提起。

程念齐是个好学生，她学得很快，勇气仿佛跳过了她的理智，她双手环抱住姜芮的腰，连亲的地方都如出一辙。

姜芮笑了起来，闪粉将她的眼睛渡了一层迷幻的滤镜，程念齐至少在这一刻非常想躲进这样的目光里，那些社交难题、父母争执、自己的孤独寂寞通通消散。

她是程念齐。她是姜芮。她们看着彼此。

程念齐眼眶突然红了，因为这一刻种种的感受，也许是情感太汹涌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也许在为自己有这样一份情感的流动而感动，传染似的，姜芮也红了眼睛。

“我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程念齐问得声线颤抖。

“可以，你怎么都可以。”

程念齐看着姜芮的眼睛，慢慢靠近，再快贴上的时候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程念齐觉得停留在这个位置才是最佳的，足够亲近，但也有一些距离，可以忽略不计。

姜芮看到程念齐停下来后直接吻了过来，她莫名有一个直觉，如果不主动这一步，程念齐会自觉退到原点。

不可以。不留余地。不能往后退。

久久，姜芮轻声说：“帮我拉一下拉链。”但却没得到任何回答，程念齐还是一脸不在状态的神情。姜芮中指弯曲弹了一下程念齐的额头，程念齐惊醒过来。

“帮我拉一下拉链，换好衣服我们去吃饭吧，我要饿死了。”

程念齐慢吞吞地帮姜芮换衣服：“你穿这件很好看。”

“我穿什么都好看。”

“你说得对。”

“你也很好看。”

程念齐不置可否，她对自己没有什么可自信的地方，姜芮可不依了，吊带滑到了胸口还要转身，她双手捧住程念齐的脸开始揉捏：“跟我说一遍，我很漂亮。”

“我不漂亮。”

“故意的是吧。”

“没人能在你面前可以说自己漂亮。”

“嘶——”姜芮看了看程念齐的脸，如果不是程念齐的表情足够认真，她真要以为这句话是嘲讽了，可程念齐说得诚恳。

换完衣服出来后看到纪哀在后台安排整理，姜芮拉着程念齐悄悄溜了。

“今晚去我家住吧？等下仙女来接我们，我跟她说了。今天想一直看到你。”

程念齐听完往姜芮身边挤了挤。

姜芮笑道：“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也想和你待在一起。”程念齐小声地说。

经过她们的同学纷纷向姜芮打招呼，姜芮微笑着回应每一个问候，却拉着她的手。

寒意悄然而至，冰冷的风穿过校园的林荫道，树枝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残存的几片枯叶也随风飘落。

路灯在夜色中投射出淡黄色的光芒，拉长了她们的影子。

程念齐望着姜芮的侧脸，觉得她的笑容在这冷冽的夜晚里格外温暖。

周围的嘈杂仿佛都被隔绝开来，只剩下她们之间的宁静。

她们出了校园，上了赵林仙的车，程念齐说：“阿姨晚上好，可以顺路去一下我家的小区吗？”

姜芮紧接着就问：“不是去我家吗？”

“我去拿个东西。”

赵林仙说：“好呀，你把地名输进导航还是你来指路？”

程念齐要开车门去副驾驶，但是姜芮就是不放手，程念齐只得指路道：“一直往前开就好了，然后第四个红绿灯的时候拐进去就到了。”

不一会儿，程念齐就抱着画框上了车。

姜芮叹了口气说：“我就猜到是这个。”

“念齐画完了？一会儿回去给我也观赏一下。”

程念齐“可以呀，送给你们的。”

她们进门就迫不及待拆掉了画作的包装纸，画作全貌出来的时候，客厅一阵沉默，程念齐很紧张，过了一会儿赵林仙突然给了她一个拥抱，很紧的拥抱。

如果是这样的一幅画，姜芮宁愿不让程念齐画下来。

程念齐画了一幅风景画，用浓厚的笔触勾勒出树干和树枝，每棵树都显得高大且压抑，整体基调透露着沉郁。画面的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小路通向森林深处，没有尽头，显得无尽的孤独。远处有极淡的光芒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像丁达尔效应似的，似乎在寻找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是被阴影所笼罩。

姜芮突然也想抱抱程念齐，她也这么做了。

赵林仙震惊又心疼。她见过无数名家的作品，现在也从事艺术基金会的工作，帮扶新人艺术家。但程念齐的这幅画依旧让她感到惊心。画中传达的情感过于厚重，让她作为母亲感到难过。

程念齐一直表现得拘谨，不爱说话，却在画画上展现出深厚的情感表达能力。

晚上的时候姜芮和程念齐聊了很多，把以前因为边界感而放置的问题都问了一遍。

程念齐首先开了口：“这幅画我画过许多次，所以才能画这么快，不知道怎么色调就越来越深，不太好看吧？”

“怎么会，我们程念齐宝贝很厉害，仙女都看愣住了。”

程念齐说：“你能认出来吗？其实就是我们这届军训的那个地方，是不是被我画得有点毁了？”她无奈地继续说那是程莎和齐耀辉一起带着她出门游玩，是记忆中唯一还记得他们笑得温柔的时刻。

程念齐不知是有人可以倾诉了，还是情感到了临界点而承受不住，居然早早就陷入了睡眠，姜芮睁开眼轻轻坐起身，这一天的忙碌、和程念齐的关系更近、再到看到那幅画，让睡眠质量不错的她罕见地有些失眠。

她走近画室发现灯还亮着，打开门看到赵林仙站在画前出神地看着，手里还托着一杯红酒。

姜芮快步走近赵林仙，然后抱住了赵林仙，赵林仙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拍着她的后背。

“睡不着？”

姜芮把程念齐对她说的话挑挑拣拣对赵林仙复述了一遍，赵林仙差不多能猜出程念齐画里藏着的孤独是怎么样。

“妈妈，冷漠是不是会杀掉一个人？”

到底受了多少伤害，让本该明快的记忆不知道怎么变得这样暗淡得只有阴霾？

“怎么会呢，妈妈的女儿怎么会冷漠。”

姜芮哭了，她这段时间本就很累，爆发的情感让她承受不住：“妈妈，我今天对程念齐表白了，看到这幅画又觉得没有自信了。”

“我就知道。你什么时候给别人用自己的东西，你小时候有个堂妹碰了一下你的玩偶，你就不要了，就要买新的。”

姜芮抽抽搭搭地解释：“那是她没问过我的意见就碰了。”

“反正就是这个性格，居然突然带回来一个学妹，还必须留在自己的房间。”

姜芮顿住，她不好意思地说：“那会儿真的没什么。”

姜芮带着鼻音对赵林仙说起自己几年前就认识程念齐。初中时，姜芮的外婆无论如何都想把姜芮留在身边。赵林仙和姜凡夫工作很忙，尽管因为姜芮挑剔，请了一个阿姨照顾她的饮食，外婆仍不同意。于是，姜芮转学到外婆家所在的离岛上度过了初中三年。在她中考后，外婆去世了。

人到了一定年纪，真的会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外婆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减少自己女儿和女婿的愧疚感，同时也想多看看自己最喜欢的孙女。

也就是在这所初中里面认识了程念齐，姜芮闭了闭眼，庆幸自己还是认识了对方。

过了一会儿，姜芮说：“妈妈你的重点好像不对。”

“我倒是想和你谈论一下重点啊，我要是不同意，回头你把程念齐藏起来，这算是犯罪吧。”

“最爱妈妈。”

“有人听了要难过的。”赵林仙笑着看了看要推门进来但又犹豫地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