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清，顾家大小姐。

她的父亲是京城商会的会长，母亲是京城四大书香门第之首林家的嫡长女。

而她，从小千娇百宠，想要星星就给月亮，故而养成了天真而娇蛮的性子。

她的门第和张瑞先相符，两方长辈本想定亲，但因她想谈如今时髦的自由恋爱，故而林会长便听女儿的话，把亲事暂且搁置，只由着自己女儿玩去。

简明月和顾婉清的认识，是在一场舞会上。

那时的简明月，刚刚崭露头角，受邀来到上流的舞会。

一开始，她还有些局促，可慢慢身边便围上了几个富家公子，她一面笑，一面和他们聊天。

可很快就来了一个女人，穿着艳色的低胸晚礼服，红的像玫瑰，又像火焰燃烧，大波浪，微微梳起做了个造型，眼角一颗泪痣，再配上有些讨好谄媚的笑，整个人妩媚风情极了。

于是身边仅有的几个富家子弟也被那女人给勾走了。

简明月看着那女子离开的背影，久久出神。

这时，身边却突然出来一个声音，“那是有名的交际花，秦良玉。”

简明月转身，看到一个女孩，穿着粉色的晚礼裙，一双眼明亮如小鹿，不染风尘，那人就是顾婉清。

当时她身边围着好多个女孩，听到这个话全都应和着。

“她看到男人就走不动道了，天天围着男人转。”

“亏得她叫这个名字，真是白白玷污了这名字，秦良玉是女将军，她却是个高级妓女。”

“看她那一脸笑，真是不要脸，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了。”

......

那些女孩七嘴八舌，你一眼我一语的。

秦良玉的名字她听过，京城有名的歌女和交际花，全京城的富少，有三分之二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好人家的女人看不起她，觉得她没有廉耻；男人也看不起她，可每个都想睡她。

虽然那么多人看她不顺眼，可没有什么人敢惹她，因为她手里的人脉就足以让很多人惧怕她。

简明月又回身看着秦良玉的背影，艳丽极了，以至于艳丽的过头沾了些俗气，可是，很有生命力。

她开口道：“虽如此，但我却觉得她在依靠一切，不择手段的向上爬，很有生命力。”

她这一句话一出，先前还嘈杂的说话声顿时静止，所有女孩全都看向她，那眼神，仿佛见到了什么怪物似的。

简明月回身看向那些女孩，看到她们眼中的惊奇和嫌弃，慢慢移动，而后和一双明亮的眼对上了，那双眼似闪着光，“你是第一个，”顾婉清说，“第一个这样说她的人，还有第一个不应和我的人。”

“虽然我不认同你的话，可是，你这个人怪有意思的，从今天起，你就是我顾婉清的朋友了。”

思绪回到如今。

她正带着莫迟归来到了顾婉清的舞会。

顾婉清一见到她，就高兴的来到她身边，抓起她的手。

“你总算来了，明月，不然我可要无聊死了！”她微微撇嘴，秀眉微皱，接着又想到什么，立即笑起来，“你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她拉着简明月走，来到了几个男人身边。

“你看，这是付家的公子、这是余家的公子、这是我表哥...”她把几个公子哥一一介绍给简明月，简明月一边笑，一边说着什么。

介绍完后，她又向那几人道：“这是我姐妹，京城最有名的名旦，简明月，这是她的舞伴，叫...”她想不起来了。

“莫迟归。”简明月接了过去。

“啊，对，莫迟归。”她笑了下，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这不是简小姐吗？”身旁突然出来一声。

几人停住了话，看去，是秦良玉。她笑的艳丽，走上前来，对顾婉清问好，顾婉清没理，她也没有面露尴尬，而是很自然的笑了下，就转身看向简明月。

“好久不见，简小姐。”

“好久不见，秦小姐。”

两人相互问好，全都笑得灿烂，可之间却仿佛有电流闪过。

二人不合的消息，许多人都知道，甚至上过报纸，只要她们二人站在了一起，那绝对会是会场的中心。

“张少爷即使在病床上躺着，也对简小姐念念不忘，简小姐可是许久都未曾去看过张少爷了。”她的目光扫过简明月身后的那几个男人，意思不言而喻。

简明月笑笑，“我心中十分惦念张少爷，可实在是工作繁忙，虽心焦，可却不能耽误了工作，如此，也是为张少爷分忧，实在是不能像秦小姐一样，多有空闲，也可多去探望，讨得张少爷欢心。”

秦良玉笑着，没说话，可放在身侧的手攥紧了。

简明月，她最讨厌这个人了。

明明和她一样，却假装清高。你不过是个戏子罢了，还装的像是做着什么正经工作的样子。

可简明月却真的做到了，只靠一身本事，就做到了如今的地位，而且还引得这么多公子哥追随，尤其是张瑞先，多厉害的一个人，却甘愿跟在她身后，哪怕被一次次的冷落，仍然上赶着献殷勤。

她嫉妒，她恨。

明明简明月比她成名晚，可获得的成就，吸引的公子哥却比她多。

秦良玉，她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时，便觉得这个名字属于自己。于是她改了（贱）女的名字。

交际所便是她的战场，她要打败一切敌人，踩着敌人的尸体，爬到最高处。

简明月就是她的敌人，最大的敌人。

她嫉妒简明月的一切，她要把简明月的一切都夺过来。

她看到了简明月身旁的莫迟归。能被简明月带到舞会来的人，对她一定很重要。

虽然她看不出这个小孩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既然被简明月看重了，那么她便要把人抢过来。

想着，她笑着上前，一手搂住莫迟归，胸口贴在莫迟归的手臂上，她笑着，不断的挤压胸口，像是大姐姐一样的问候，“这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呀，长得真可爱！”

简明月扫了眼，笑了下，不在意，转头和顾婉清说话去了。

秦良玉看了心中怒气更胜。

莫迟归见了，却欲哭无泪。他感到右臂上温热而富有弹性的柔软，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可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整个人僵作一团，“这位小姐，这般，不合礼节。”他挣动着。

秦良玉楼的更紧，微微低下头，红唇凑近莫迟归的耳朵，“怎么了，不喜欢姐姐吗？”

“小姐，我与您今日刚刚见面，连您的姓名都不知，自然也谈不上喜欢与否，更遑论这般亲密。”他一边说，一边轻轻挣动，眼睛看着简明月，希望对方能来救场。

秦良玉见此，心中更是恼火，张瑞先是，这个小鬼也是，全都被简明月迷成这样，这简明月到底哪里好，能做到这种地步。她松开莫迟归，随后抬起莫迟归的脸，“我叫秦良玉，你记好了。”

“我知道了，小姐。”莫迟归眼睛偏向旁边，不敢乱看。

“既然记住了，那我们就算认识了，那我送你一个见面礼。”说着微微低头，一个吻印在了莫迟归脸颊上，而后抬头，看了眼莫迟归，又扭头看简明月，对方此时也看了过来。

秦良玉挑衅似的看着对方，而简明月还以平静。

莫迟归只觉一个柔软的东西贴在了脸颊上，当他意识到那是什么时，整个人都炸开了，他猛地推开秦良玉，整个人连忙后退，捂着被亲过的脸，一脸紧张戒备。

秦良玉见到对方的反应，觉得新奇，不禁笑了出来，“小朋友真是有意思，这是法国的见面礼，这么紧张做什么？”

莫迟归揉着自己的胸口，心脏在里面跳个不停，“是我见时浅陋，请秦小姐见谅。”他下意识看向简明月，对方也正看过来。

“那么，小朋友可否将姓名告诉姐姐了呢？”秦良玉拉住想要离开的莫迟归，一脸亲切。

另一边简明月低头和顾婉清说了些话，而后上前几步，拉住秦良玉的手，“秦小姐若是要问什么，找我来问就可以，他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一个吻面礼就把他吓个够呛，你瞧，这满脸的汗。”说着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莫迟归的额头。

“迟归，秦小姐问你姓名呢，还不告诉她？”她亲昵的笑着说。

“秦小姐，我叫莫迟归。”莫迟归听话的道。

“秦小姐知道了？”简明月问。

“真是个好名字。”秦良玉道，未接对方的话。

“既然知道了，那便放开手吧，舞会快开始了，秦小姐还是快些去找自己的舞伴吧。”

话音刚落，音乐声响起，立即有公子哥过来邀请秦良玉跳舞，她松开了莫迟归的手，转身投入了那公子哥的怀抱。

“好了，我们也开始吧，舞伴。”简明月拉起莫迟归的手。

“小姐，”莫迟归红着一张脸，不敢抬眼看，右脸上还印着一个口红印，“我不会跳舞。”

“不用担心，我来教你。”简明月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对方脸颊上的口红，“来，跟着我的口令，向前伸左脚...右脚跟上，并拢...左脚后退...右脚并拢...”她一边说，一边引导着莫迟归做动作。

莫迟归一开始不得章法，好几次踩到了简明月的脚，他惶恐的道歉，简明月只是笑笑，“慢慢来，一开始都会这样。”

随着时间的增加，再加上简明月的悉心指导和鼓励，莫迟归没有了开头的手忙脚乱，也可以跟上舞步了。

“你学的很好。”简明月夸赞道。

“是小姐教得好。”莫迟归低着头。

“抬起头来。”简明月说话。

莫迟归听话的抬起头来，看到了对方秀美的容颜，浅笑的嘴角，不知为何，心脏咚的跳了一下，和之前的心跳不同，若说之前的心跳是因为措不及防的惊吓，那这时的心跳，却是手脚酥麻的信号。

“怎么了？”简明月看到了对方一错不错的眼神。

莫迟归连忙移开了目光，心里着急的想着回复的话，“没事的，只是想起了刚刚的秦小姐。”

“哦，你喜欢上了她？”简明月笑了起来。

“不是！”莫迟归连忙否认，“我只是，只是觉得她似乎对小姐您有敌意。”

“你的感觉没有错。”

莫迟归抬头看简明月，却见对方的目光正看着秦良玉，“她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可也挺可怜的。”

“可怜，为什么会觉得可怜呢？”莫迟归疑惑道。明明她对您有这么大的敌意，难道不会讨厌吗？

简明月看懂了他的疑问，轻轻笑了下，“我曾因为她对我怀有的敌意而气恼过，”她轻轻道，回想着自己成名这一路来秦良玉给自己使过的绊子，“可最后，还是觉得，她像玫瑰一样盛开着，燃烧着自己的生命，绽放美丽。所以，又佩服又觉得可怜。”

莫迟归还是有些听不懂，“为什么会佩服她？”

“可能是，她像秦良玉一样，在‘战场’上拼杀吧。”简明月喃喃道。

对于女人来说，她们的战场不是世界，而是男人，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过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她在通过一切手段来打败身边的对手，从而获得最后的战利品。她的生命力、拼搏力还有野心让她佩服，可对于她囿于征服男人这个圈中，并对之乐此不疲而感到怜悯。

她不需要靠男人来走到高处，她会依靠自己来走到高处。

这就是她和她的不同，也因此，她总是对秦良玉有一种高位者的怜悯，自然，讨厌就减少了。

“您说什么？”莫迟归没听清。

“没什么。”

一曲终了。

开始换舞伴。

简明月和莫迟归分开了。

简明月和一个公子哥一起跳舞。而莫迟归和秦良玉一起跳舞。

是秦良玉先找上来的。

莫迟归低着头，浑身紧张。

秦良玉贴近对方，“你右脸上的唇印不见了，简小姐给你擦掉的？”

莫迟归侧过了脸，轻轻道：“秦小姐请自重。”

秦良玉闻言，眼中怒气一闪而过，紧接着，她装作没站稳，倒进了莫迟归怀里。

“诶呀，多谢莫先生。”她躺在莫迟归怀里，双手扶着对方的肩，媚眼如丝。这个时候，男人早就沉溺在她的手上了，可面前的这个莫迟归，只是面无表情，规规矩矩的把人扶着站好，“秦小姐请小心。”他就像个机器人。

秦良玉气恼的跺了下脚。

直到舞曲结束，秦良玉都没有再找到和莫迟归亲昵的机会。她是个猎手，见到了个这么难驯服的猎物，兴趣大涨。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对她不感兴趣。

莫迟归，是个例外。

“莫先生，以后有兴趣的话就来好天地找我。”

莫迟归只是点了点头，径直离开了，走到了简明月身边。

简明月见他过来，道：“来，我带你认识一些大人物。”说着，拉着人走向人群聚集处。

带莫迟归来这里，一个是要试探他是否熟悉这般场所，再一个就是要带他认识一些大人物，然后见一见上流社会的生活，没准，能改变他的想法。

秦良玉（1574年~1648年7月11日），字贞素，四川承宣布政使司重庆府忠州（今重庆市忠县）人，明朝末年女将、民族英雄。

历朝历代修史，女性名人都是被记载到列女传里，而秦良玉是历史上唯一一位作为王朝名将被记载到正史将相列传里的巾帼英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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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