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韩松云坐在单人沙发上,面色铁青。

赵凌萱靠在他旁边的扶手椅上,姿势看似优雅,但那微微颤抖的身体和眼中喷射出的滔天怒火与毫不掩饰的鄙弃。

韩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等着看戏的刻薄,韩立则眉头紧锁,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厌弃,像是在看一个腐烂的疮口。

连一向对她态度有所缓和的韩嘉,此刻也紧抿着嘴唇站在稍远一点的角落,脸色异常难看,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关切,而是混杂着巨大失望、震惊和难堪的复杂情绪,他几次看向周明月,嘴唇翕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别开目光,那份受伤的沉默比指责更锋利。

而韩晴,则依偎在赵凌萱身边,眼神惶惑不安,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但那眼底深处飞快掠过的一丝得意和残忍,只有她自己知道。

周明月踏进玄关的脚步声似乎都被这沉重诡异的气氛吞噬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闯入圣地的盗贼,一个沾满污秽的异端。

终于!

赵凌萱像是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沉默的凌迟,她保养得当的脸因为怒火而扭曲,手指指向周明月:“周明月!!你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炸开!惊得周明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我真是瞎了眼!居然会对你...对你这种下贱的东西生出一丁点儿怜悯之心!!”赵凌萱胸口剧烈起伏,她盯着周明月那张酷似自己、此刻却让她无比憎恶的脸,眼中喷射出被愚弄的暴怒,“看看你!在什么样的烂泥坑里长大,就沾上了什么样的恶习,永远也洗刷不掉的穷酸味,贪得无厌,偷鸡摸狗!!”

“妈,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韩晴立刻站起身,焦急地扶着赵凌萱的手臂,她扭头看向站在门口、脸色瞬间苍白的周明月,声音里充满了急切的辩解和不忍:“明月,快,快把东西拿出来吧,快跟妈认个错,妈现在正在气头上,说重了话不是有心的,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提那项链的,你快告诉妈,你只是...只是太喜欢那条项链了?或者……或者有其他什么原因?姐姐你说话呀!给妈和哥哥们解释清楚,只要你拿出来……妈一定会原谅你的。”

这番看似维护、实则句句坐实周明月偷了、拿了、现在拒不认错的辩解,瞬间点燃了早已压抑多时的怒火!

韩宇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嗤笑,向前一步,将周明月从头到脚凌迟一遍:“晴晴你少替这种垃圾说话,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在猪圈里长大的猪,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伸出它的脏蹄子,这种贱毛病也是能改的?!哼!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白白浪费了这几天韩家的饭!”他的恶毒言语如同脏水,劈头盖脸地泼来。

韩立没有韩宇那么**,但他的眼神更冷,声音里都是带着厌恶:“够了,周明月,证据确凿,没什么好狡辩的,佣人亲眼所见!时间地点吻合,你房间里……”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说出来都脏了他的嘴,“……还找到了你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链子,人赃并获,我们韩家几代清清白白,从没出过这样的耻辱,你把韩家的脸面当成什么了?把父亲母亲对你的容忍当成不要脸的资本了吗?!”

“爸!妈!”韩嘉终于忍不住开口“事情会不会……也许有误会?”他试图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点,比如周明月真的只是很喜欢链子,忍不住多看几眼?虽然连他自己也觉得苍白无力。

“误会?!”赵凌萱指着周明月,“韩嘉!你给我闭嘴!还有什么误会?她周明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得上让我误会?你没听清楚吗?在什么样的粪坑里爬出来,就长着什么样的歪心眼,偷窃,下作!贪婪这就是她骨子里带的,刻在贱骨头里磨灭不了的脏东西!!!你看看她,再看看我的晴晴,晴晴是我赵凌萱手把手教、心贴心养出来的,知书达理,温良谦恭,又高贵得体,从小到大,她连别人遗落的一支笔、一张纸,都要规规矩矩交还给老师或者管家,她的品德,她的眼界,她的一举一动,都彰显着韩家教养的尊贵。”

她的指尖几乎要戳到周明月脸上:“你呢?你顶着和我一样的脸,流着韩松云的血,可你从里到外,哪一点配得上韩家这两个字?简直是对我们韩家最大的侮辱,肮脏,下贱,令人作呕,周同把你养的真好,真没辜负他贱种的名声!!”

韩宇立刻接口,将这份羞辱推向更深的深渊,声音冰冷又刻薄:“这就是原生家庭的可悲,劣根性深入骨髓,在阴暗肮脏的角落里待久了,骨头都是馊的,本性卑劣,无可救药,我们韩家留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廉耻,恩将仇报,真是喂不熟的狼崽子!”

就连一直未发言的韩松云,看着眼前这失控的场面和对周明月那如同狂风暴雨般的诛心指责,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无数的辱骂、恶毒的词句、**裸的羞辱和冰冷的对比,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铁钉,狠狠钉入周明月的四肢百骸,那每一句贱种、下贱、肮脏、偷窃、劣根性、本性卑劣……都像是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早已千疮百孔、但依旧想要维护一点点尊严的灵魂上。

她站在那里。灯光将她本就瘦削单薄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拉得长长的,像一个孤零零的。

从进门起,她就没有说一个字。

面对着狂风骤雨般的指控、鄙夷、唾骂、那恨不得将她撕碎的滔天怒火……

她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看不清表情。

只是那垂在身侧、紧紧攥成拳头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甚至在微微地、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却比不上心口那被反复践踏蹂躏的万分之一痛!

辱骂声还在继续,如同冰冷的洪水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韩晴的假意维护,赵凌萱的血统侮辱,韩立的劣根性批判,韩宇的□□恶毒,一切声音在她耳边尖锐地嗡鸣,如同地狱的合唱。

周明月猛地抬起了头,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上,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没有任何愤怒,没有泪水,没有委屈,只有一种经历过最深绝望后凝结成的绝对的、死水般的平静。

她的目光,空洞地、毫无情绪地滑过赵凌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酷似自己的脸:“我下贱?”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在问,又像是在陈述一个荒谬的事实,“那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呢?”

赵凌萱的骂声卡在喉咙里,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震动。

周明月没有给她回神的余地,目光转向韩立、韩宇、最后落在韩松云身上:“我可以选择父母吗?我可以选择……谁要不要我吗?您,”她的目光死死钉回赵凌萱,“十月怀胎的时候,我在您肚子里调皮踢您的时候,您有说过,会爱我吗?有哪怕一次,轻轻的安抚吗?”

视线扫过几位哥哥,那眼神里不再有怯懦,只有一片死寂的质问:“还有你们,我的哥哥们,我在那个孕育我的温暖子宫里安静待着的时候,你们的母亲,让你们隔着肚皮感受我的存在时,你们有摸着她的肚子说过吗?说以后会……好好保护这个妹妹吗?”

没有人回答,客厅里突然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呼吸声。

周明月像是在看一场荒谬剧的观众,又像是自己就是那剧中人:“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十七年的冤屈和不解,每一个字都像沾着血砸在地上!

“属于我的人生!被另一个女孩顶替了!她姓了韩!做了你们的小公主!得到了你们全部的宠爱!”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用力戳着自己的胸口:“而我,在那炼狱一般的地方摸爬滚打,生下来就带着原罪,吃着发馊的冷饭,挨着数不清的毒打,被叫做贱种,被计划着卖掉,为了活下去,看尽最肮脏的嘴脸,我的亲人...”她的目光死死扫过眼前这些所谓的血亲,声音因巨大的失望和痛苦而撕裂变调:“我现在面对的亲人,对我,对我这个流着你们血脉的活物!只有满溢出来的恶意,冰冷得能冻穿骨头的漠视,和恨不得将我碾碎成渣滓的刻薄!”

“为什么?!”周明月猛地嘶吼出声,“你们告诉我!我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唯有那双被泪水洗亮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充满了求而不得答案的悲愤:“我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们了?!!”

她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胸膛,用尽全身的力气质问:“我是杀人放火了?我抢了谁的财富?我是扒了谁的祖坟抽筋剥骨了吗?”

她的目光最终绝望地落在赵凌萱脸上:“以至于你们……对我如此狠毒……你们与周同真的有区别吗?”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富贵奢华,看到了病房里那个气息微弱的身影。

“这条命……”她缓缓地抬起手,指尖划过右耳那道狰狞扭曲的疤痕,眼神带着一点奇异的嘲讽,“我只不过想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她挺直了脊背,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至于项链……”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它怎么会在我房间?我不知道!”

她的目光逐一扫过每一个人,从赵凌萱暴怒的脸,到韩晴故作惊恐却难以掩饰得意的眼:“但是,麻烦你们报警。”

“呵……”

那笑容更冷了,带着一种看透了世态炎凉的讽刺和悲凉:“你们不是最讲规矩、最要脸面吗?现在你们珍贵的体面被人挑战了,东西丢了,嫌疑人在这里,证据在房间里?那就报警!”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如果我真的动了那条链子,如果我犯了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让我蹲监狱!让我滚出韩家!让我永远消失!”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字字清晰:“但在你们给我定罪之前,请别用你们的臆测!用你们自以为是的恶意!像对待垃圾一样污蔑我的人格!把那些下贱、偷窃、骨子里肮脏的屎盆子往我头上扣!你们的手段呢?你们的监控呢?平时不是无所不能吗?”

她抬起手,当着所有人的面,摊开那双因为握拳太过用力,掌心甚至被指甲掐出血痕的手,皮肤粗糙,带着伤痕。

“看清楚了,这是我的指印,如果项链……真的在我那里被发现……如果上面……有我的指纹!”

她停住了,扫过韩晴强装镇定却微微闪躲的眼睛,扫过赵凌萱眼底一闪而过的惊疑:“直接报警,拿指纹对,送我去坐牢,不用你们费心给我开批斗大会!我要是真想偷你们的宝贝,我根本不需要回来这个让我作呕的家,就算把自己卖了!我也不会来偷你们韩家的一针一线!”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因为……脏……”

声音落下,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水晶吊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却将周明月那张绝望又倔强的脸映照得如同易碎的琉璃,汹涌的泪水无声滑落,她却不再去擦,胸口剧烈的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被撕成碎片的尊严和支离破碎的心。

周明月那声嘶力竭、字字泣血、如同来自灵魂最深处最绝望哀鸣的自白,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每一句质问,都如同最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韩家众人赖以维护体面的、精心构筑的道德高台上。

韩松云,这位深谙商场权谋、泰山崩于前也未必变色的韩氏掌舵人,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是巨大的震动和一种被猝不及防掀开所有伪装的狼狈,他喉结剧烈滚动,一向掌控全局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失语般的茫然和一丝被灵魂拷问后的心悸,他猛然意识到,他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容忍、慈悲,在这血淋淋的、从未得到过任何温暖和选择的亲女面前,是何等的虚伪和残忍,他缓缓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韩嘉,他一直知道周明月很惨,但更多是停留在符号化的认知上,贫穷、挨打、可怜,直到此刻,听到那句句泣血的控诉……他才如同冰水浇头,醍醐灌顶,巨大的愧疚和自我厌恶像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他想到自己最初的刻薄,想到自己那点微薄的仗义,想到刚才听信流言对她产生的失望,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我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们承诺过保护我吗?”这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他才是哥哥,他本该……他张着嘴,眼眶瞬间红了,巨大的震惊和无法言说的懊悔让他痛苦地低下头,身体因羞愧而微微颤抖,那份沉默,不再是失望,而是无地自容的痛苦。

韩立、韩宇,这兄弟俩,他们一直站在道德高地,以审判者的姿态俯视周明月的卑劣和原生家庭污点,此刻却被血淋淋地剥去了所有伪装的理由,他们从未履行过作为兄长、作为亲人最基础的责任!甚至在血脉相认后,只有厌恶和排斥,这种被**裸扒开伪装的尴尬、难堪和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虚,让他们脸上火辣辣的,如同当众被扒光了衣服!他们被这种深层次的灵魂拷问震得哑口无言。

在周明月那排山倒海般的绝望控诉中,韩晴感受到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几乎要将她灵魂冻结的恐惧!尤其是周明月最后那番关于报警、指纹的掷地有声的宣言,那句“如果我拿过项链,上面会有我的指印”,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精心构筑的谎言之网,她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指纹!

她只顾着将项链塞进周明月的房间嫁祸,却完全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她自己处理项链时,上面必然会留下她自己的指纹,而周明月,根本就没碰过项链,如果真按周明月说的报警取证……那结果……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吞噬!她的脸色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剧烈的变幻,从惊骇到苍白,再到一丝难言的恐惧,她扶着赵凌萱的手瞬间收紧了,声音带着哭腔,拼命打断这可怕的、走向不可控方向的提议:“妈妈!别……别听她胡说!别报警!求求您别报警!家丑不可外扬啊!!您身体不好……今天受了这么大刺激……不能……不能再生气了!项链找到了就好!您消消气……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她哭喊着,仿佛真心担忧赵凌萱的身体,急于平息事态,想要迅速将这失控的局面拉回她预设的教育小偷轨道,但那份过于急切、带着颤音的哀求,和她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恐惧,却让在场的韩松云和韩嘉心里都蒙上了一层更深的疑云。

最重要的是,她从头到尾,没有再说一句项链就是周明月偷的,也没有说一句周明月没偷,她的所有劝阻都建立在息事宁人、保护妈妈身体的立场上,巧妙地回避了对事实本身的确认,那点因恐惧而显露的马脚,被她的哭求和孝顺姿态勉强遮掩了过去。

韩嘉站在稍远处,脸上是混杂了巨大愧疚和无力回天的痛苦,他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弥补的话:“明月……”声音干涩。

“那条项链值多少钱?”周明月空洞的目光转向韩嘉,指着摆放在茶几上托盘内的赃物。

韩嘉一愣,下意识地回答:“啊?哦……那条粉珍珠……成色虽然普通,毕竟是老东西,大概……六七万吧。”

周明月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问:“如果我问你要六七万,你会给我吗?”

“当然会!”韩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像是急于证明什么,语气甚至有些急切,“你来的第一天我都……都给过你两万了!”他想用这个证明他愿意给,也证明他不同于其他人。

“呵。”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那些或坐或立的血亲,最终落在那奢华的装潢、昂贵的摆件上,最后定格在赵凌萱那张失魂落魄、保养得宜的脸上。

她苍白的脸近乎透明,那双酷似母亲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一种看透世事、被逼至悬崖的冰冷自嘲:“所以你看,要,和偷在你们眼里区别很大吗?”

她的目光在赵凌萱、韩松云脸上缓缓扫过:“不过是给或不给的施舍罢了,要和偷,我会选择要,就像我回韩家一样,在你们眼里不就是个要饭的吗。关于那条项链,我等着你们,任何形式的后续。”随即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韩松云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名为无力的疲惫感汹涌袭来,那句要饭的像是沉重的耳光扇在引以为傲的韩氏门楣上,他挥了挥手,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苍凉和强行维持的最后一丝威严:“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他闭上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这满地狼藉的人心和荒唐的闹剧。

韩立紧抿着唇线,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周明月那句要饭的精准地击碎了他维护韩家尊严的所有借口,他想反驳,想厉声呵斥,可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烙铁,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径直转身,看也没看任何人,高大的身影带着沉重的压迫感和难以言喻的压抑怒气,大步流星地消失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韩宇更是被噎得脸色铁青,那副刻薄的嘴脸再也维持不住,他想嘲讽两句找回点场子,可看着周明月那瘦得脱形、却挺直了脊梁的背影,还有那句要饭的……所有恶毒的话似乎都变得苍白可笑,他只能发出一声极其低哑的冷哼,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带着说不出的憋屈和尴尬,也灰溜溜地跟着韩立的背影离开。

韩松云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疲惫地挥挥手,示意佣人收拾,他甚至不想再看自己的妻子一眼,撑着扶手起身,背影佝偻着,无言地也上了楼。

赵凌萱站在原地,如遭梦魇。

“妈妈!别想了,您身体要紧,我们回房休息。”韩晴立刻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赵凌萱,她脸上写满了对母亲的担忧和心痛,声音带着哭腔,“来,妈,我们上楼,晴晴陪您……”她几乎是半强迫地、温柔地将精神遭受重创、魂不守舍的赵凌萱搀扶起来,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她,一步一停,缓慢地走上了通往三楼的旋转楼梯。

整个过程,韩晴表现得无懈可击。一个担忧母亲、体贴入微的女儿,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心脏跳得有多快,那条该死的项链,必须尽快处理掉,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在她这里,更不能被拿出来检测指纹,刚才周明月那句等着后续和指纹的话如同悬顶之剑!

好不容易将失魂落魄的赵凌萱安抚在靠窗的沙发上躺好,韩晴语气充满担忧和不放心:“妈妈,您先休息,我去给您热杯牛奶,加点安神的?”得到赵凌萱模糊的点头回应后,她才轻手轻脚地退出了主卧,还细心地带上了门。

门合拢的瞬间,韩晴脸上的温柔关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紧绷的焦急和一丝藏不住的恐慌,她立刻闪身到三楼的阴影角落,迅速整理了一下微乱的呼吸和表情,确保走廊无人后,才尽量放轻脚步,快步但平稳地重新回到楼下客厅。

此时的客厅空旷无人,佣人们已经小心翼翼地收拾干净狼藉,华贵的吊灯散发着冰冷的光芒,韩晴的目光地扫过刚才冲突发生的区域,沙发旁、茶几附近...项链不见了。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韩晴几乎屏住了呼吸,她像一个幽灵般在客厅靠近楼梯口的一小片地毯区域、还有通往客卧的门廊附近快速但仔细地搜寻着,她甚至不顾形象地蹲下身,手指急切地摸索过厚实的地毯纹理,希望能触碰到那冰冷滑腻的触感,矮柜的缝隙她看了又看,没有!都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

不见了!

那条该死的项链,真的不在了!

韩晴立刻转身,脚步急促但依然努力维持着大家闺秀的仪态,走到了周明月的客卧门前,门紧闭着。她侧耳倾听了一下,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堆起担忧焦急的表情,抬手,用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门:“明月?明月你开开门好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都是我的错……那条项链的事情……”她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关切和不安,“妈妈也很后悔……明月,你开开门,我们好好说说话?你千万别做傻事啊……让我进去看看你好不好?”她语气真挚,仿佛真心担忧周明月想不开。

门内。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韩晴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对不可控未来的恐惧猛地攥住了她,项链难道是被周明月这个狡猾的女人发现了什么端倪藏起来了?又或者……被哪个佣人捡走了?

她僵立在冰冷紧闭的客卧门前,刚才在楼下那点侥幸彻底消失,她精心布置的局,本以为能将周明月彻底钉死,却没想到最后失算在了最关键的赃物上,还反被对方借此将整个韩家羞辱得体无完肤,更可怕的是,那串带着她指纹的项链,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消失在了黑暗中,不知何时会突然窜出,给予她致命一击。

她的脸色,在无人可见的走廊阴影里,一寸寸褪去所有血色,只剩下惨白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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