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包厢内,苏厌辞随杜明珠落座,恒守则静立在门边,如一尊门神般守着入口。
苏厌辞指尖轻叩梨花木桌,声响清脆,打破了室内的沉静:“何事?”
杜明珠闻言,下意识将衣袖向上捋了捋,露出腕间那只不起眼的手镯,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昨晚你带我脱险时,曾说这手镯是……灵器?”
她喉头微滚,咽了口唾沫,迎着苏厌辞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问出了藏在心底的话:“我想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来历。”
“寻常用来对付妖物的武器,只能称作法器。”苏厌辞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法器皆是死物,需靠人力才能激发效用。但灵器不同,它有自主意识,能在主人遇险时主动护主。”
这番解释点醒了杜明珠,她忽然想起昨夜危急关头,手镯曾在自己周身撑起一层淡绿色的屏障,将妖物的攻击尽数挡下。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手镯,小声喃喃:“所以昨夜,是它主动护住了我?”
话音落下,她抬眸望向苏厌辞,眼底满是期待,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盼着能从他口中,听到关于这只神秘手镯的更多过往。
“灵器的诞生,需以先天灵石为根基。这类灵石分黄、绿、紫三色,色泽越深,蕴藏的灵力便越强。”苏厌辞目光落在杜明珠的手镯上,“你这枚手镯,是纯度极高的绿灵石。”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灵器本就稀有,制作更是艰难。像你手中这种未掺任何外物、以纯灵石雕琢而成的,更是罕见。”
其实初见杜明珠时,他便留意到了这枚手镯。那时他便好奇,一个看似与妖物毫无牵扯的人,怎会持有这般珍稀的灵器。
此刻再仔细端详,见她眼底满是茫然,便知她对此事确实一无所知。
苏厌辞抬眸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探究:“你既从前不知妖物,为何会有灵器在身?”
杜明珠指尖轻轻抚摸着手镯,声音染上几分低落:“这是我阿娘留下的。你还没告诉我,是否知道它的来历。”
苏厌辞心中略作思忖:若想知晓来历,问她阿耶阿娘理应更直接,她既来寻自己,想必是有难言之隐。
念头转过,他面上依旧没什么波澜,如实道:“这般体积大、纯度又极高的灵石,我从未见过,至少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并无先例。”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解释:“先天灵石本就难寻,即便有幸得到大块的,也极少有人会用来制作纯灵石灵器。大多会将其分割,尽可能提高利用率。”
“也就是说,你也不清楚……”杜明珠的声音轻轻的,尾音里藏着掩不住的失望。
如今青玄是她唯一能求助的人,连他都不知道,那她还能去哪里寻线索?
苏厌辞见她这般模样,心头掠过一丝不解,眉头微蹙:“它对你很重要吗?一定要知道它的来历?”
杜明珠垂眸望着腕间的绿灵石手镯,纠结了片刻——若不说实话,她又该如何探寻阿娘死亡的真相?
最终还是咬了咬唇,轻声开口:“五年前,我阿娘走镖时意外坠崖,没能回来。这枚手镯,是阿耶后来交给我的,说这是阿娘送给我的十岁生辰礼物。”
“这五年来,手镯偶尔会突然发光、发烫。我曾问过阿耶它的来历,他只说材质特殊,不肯多提。就连阿娘坠崖的事,我再多问几句,他也只是满脸苦涩地安慰我,说都是他没做好。久而久之,我便不敢再问了。”
“我本已试着接受阿娘离世的事实…”她深吸一口气,将戴着手镯的手轻轻向前伸了伸,眼底闪过一丝执拗的光亮,“但你瞧,它不是凡物,那我阿娘的死亡肯定也另有蹊跷!”
苏厌辞盯着面前白皙的手腕,上面的绿色色泽清亮,在室内光线下泛着通透的莹光。
他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寻常人见了这手镯,只会当是枚极品翡翠,或许她阿娘当年只是偶然买下,并非知晓其灵器身份……可这些话在舌尖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除了我们捉妖师,不少妖物也藏有高纯度灵石。”苏厌辞话锋一转,语气平静地给出另一条线索,“它们不擅雕琢,多是直接以原石使用。或许,会有妖物知道你这手镯的来历。”
“真的吗?”杜明珠眼中瞬间亮起微光,方才的失落仿佛被这线希望冲淡了大半。
“嗯。”苏厌辞淡淡应了一声。
他没骗她,确实有妖物藏有灵石,只是能拥有这般体积大、纯度高的灵石的,绝非普通小妖,多是修行数百年的大妖——这话他没说透,怕又让她燃起的希望落空。
“那,那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杜明珠的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我会尽力。”苏厌辞没有给出绝对承诺。
大妖踪迹难寻,且大多性情暴戾、难以沟通,能否找到线索,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听到这句“尽力”,杜明珠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定了些,漂浮不定的思绪也有了方向。
她想起另一件事,连忙补充道:“还有一事想麻烦你。我表姐前几日向那树娘娘许了愿,可没过多久,她未婚夫就生了病,没几日竟得了疯症……如今树娘娘虽已被你收服,但他的病至今没见好转,可否请你……”
不等她说完,苏厌辞便直言打断:“他家在何处?带我过去。”
杜明珠没料到他这般干脆,一时有些发怔,等反应过来时,苏厌辞已为周俟诊治完毕,两人正站在周府门口,准备离开。
许是担心她放不下心,苏厌辞复又说了一遍:“他体内妖毒浸染较深,好在时日尚短,用过药后,很快就能恢复。”
苏厌辞站在周府门口抬眼望了望天色,日头已西斜,暮色渐起。
他对着杜明珠微微颔首:“时间不早,在下告辞。”
杜明珠站在原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的两件大事总算有了着落——眼下,她只需静静等着他打听手镯的消息便好。
等杜明珠回到府上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她未及歇息,先径直去了竹沐院,单独与大嫂说了会话,细细问清了许愿的缘由。
今日大哥大嫂一同出府后,两人之间的误会已然解开,杜明珠担忧的心才算落定。
回到映荷水榭,上好后背的伤药后,杜明珠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许是此前悬在心头的事终于有了结果与盼头,这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香甜。
百姓被树娘娘蛊惑许愿一事,在苏厌辞的安排和捕快们的配合下并未声张,因而唐梨和许怜云许愿的事情,杜府其他人都不知情。
但杜明珠为两人请大夫的事瞒不过王氏和杜悦,为此几人统一了口径,皆感染了风寒。
于是唐允临和杜悦决定,等唐梨彻底康复,就返程归家。
杜明珠踏进唐梨的院子时,正见她刚喝完一碗黑褐色的补药,瓷碗递还给侍女的手还带着轻颤。
她整个人裹在厚厚的锦缎披风里,脸色仍是病气沉沉的苍白,任人一看就知道病的不轻。
“怎么瞧着更严重了?”杜明珠走上去,仔细端详着唐梨的脸。
唐梨安慰道:“内里亏空就是这样的。”她握着杜明珠微凉的手,引着她在榻边坐下,目光里带是关切,“周郎君怎么样了?”
“放心吧,青玄已经给他诊治过了,现下已无大碍。”杜明珠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轻快了些,“他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身子还虚,再静养些时日,便能彻底恢复如常。”
“那就好。”自上次听闻周郎君得了疯症,她夜里总睡不安稳,生怕好好一个人就因为她而这么毁了,如今得了确切的好消息,悬在心头多日的那块石头,总算是稳稳落了地。
“找个时间,你陪我再一起去瞧瞧他吧,毕竟…若不是我…”话说到一半,唐梨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
“好。”杜明珠应着,又问:“今日姑姑和姑父该也会得到消息,回头他们定然要选日子去探望,你想和他们一道去吗?”
唐梨摇摇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他,趁人之危退婚,是我做的不地道,何况他的疯症是因我之故。”
“我……”她顿了顿,忽然握紧杜明珠的手,话头一转:“文君,你帮我给周郎君递张邀贴吧!有些话,我总该当面和他说清楚。”
说罢,唐梨便撑着榻沿起身,想去取案上的纸笔。
杜明珠忙扶了她一把,建议道:“现下你们俩身子都不佳,不如约在三日后?”
“你说的对。”唐梨点头赞同,走到案前坐下,提笔蘸了墨,一笔一画地写起邀帖。她字迹本是娟秀的,此刻却因手劲不稳,多了几分颤意,却依旧写得认真。
杜明珠看着她伏案的模样,心里渐渐盘算开来:眼下表姐的婚约已退,和树娘娘的纠葛也总算处理完毕,可表姐先前提过的那位心上人,至今都没半点消息传来。
若是骗子…又或者是…负心汉…
杜明珠想到这,眼睫轻轻颤了颤,指尖悄悄攥紧了袖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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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千年榕树,姻缘线牵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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