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杀鸡儆猴

日落月升,星繁夜空。

姜姝盘膝坐于内室,冥想吐纳,极力捕获周遭的灵气。

灵气融入经脉,化作灵力流转全身,最终归于丹田。

姜姝双目红芒一闪,神清气爽,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

魔教以实力为尊,池故渊虽被她震慑,其余之人未必信服。

天元宗中尚且分朋树党,各自抱团,何况是久失帝王的魔教。

她贸然降临,又以萧无涯师尊之名行走,必定会触动他人利益。

难保有人明里不服,暗中使诈。

须得杀鸡儆猴,以震宵小!

只是,她真容虽不显于世,太虚镜和横云偃影刀两件灵宝却是威名远扬,一见便知姜宗主。

还须弄点东西回来,好生布置一番。

姜姝漏夜出门,摸到魔教库房,挑挑拣拣取了几样物事,悄无声息回到房中。

一夜无眠。

……

果不出姜姝所料,次日一早,花晋扬四位长老便带着十八位坛主上门了。

“晚辈花晋扬,携圣教十八坛主前来述职。”

花晋扬抬手敲门。

门内无回应,花晋扬侧耳倾听,亦无动静。

他有些疑惑,回过头来问池故渊:

“你确定是这间?”

池故渊点头,态度笃定。

“穆长老钦点的房间,风水灵气均属上乘,绝不会出错。”

花晋扬再度敲门。

里头依旧一潭死水。

花晋扬没了耐性,一掌拍向大门。

“?”

大门不仅纹丝未动,花晋扬还被力道反震得倒退几步。

他将右手缩回袍袖,五指捏合又松开,缓和过来,面色难看。

若不是他手上留了劲道,恐怕整条胳膊都会被震断。

“花长老。”

池故渊上前,花晋扬举起手,示意他不要管。

花晋扬让其余人退出一段距离,掌中魔元暴起,浑身肌肉突涨,一掌击在大门之上。

屋宇震动。

相邻房舍的瓦片碎了一地,窗户亦是被震落下来,断作两截。

院中树叶萧萧落下,还有几棵桂树向一侧倾泻,根系露了出来。

十八位坛主脚下青砖裂开,站立不稳,惊惧地看向花长老。

还有花长老面前完好无损的大门。

“这……”

坛主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这可是花长老,公认的魔教长老之首,即便对上天元宗冯霜吟,也不落下风。

花晋扬默不作声,伸手接上自己断裂的右臂,调转魔元修复受损经脉。

他已用了五成力道,竟推不开这扇木门。

倘若她修为真的精深至此,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花晋扬活动了一下右臂,沉声道:

“都过来。”

众人聚在他身后。

花晋扬第一个单膝跪下,两手作揖,昂首挺胸,朗声念道:

“圣影教花晋扬,特来拜见前辈!”

池故渊与另两位长老对视,替换了自己的名字,有样学样,依次念道。

门后。

七八个阵法层层嵌套,共同镇在房门之上,一支木簪立于阵中,灵光闪烁。

姜姝端坐案几之上,两手托着天元宗镇宗之宝——太虚镜。

道道光华在镜面上流转不息,时不时飞出镜子,为木簪补给灵力,稳住阵法。

她原本布了十二个阵法,环环相扣,花晋扬那一掌直接破去了三个阵法,逼得她在里头缝缝补补,将剩下的阵法联通。

幸好她在蛋中涅槃时,伴身的三件灵宝自主吸取灵气,灵力恢复,可供她调用。

否则光凭她目前的水平,定然力不从心。

也亏得花晋扬没有再动手,他若是卯足了劲再来一掌,只怕会有一场恶战。

门外的坛主们终于介绍完了,静静地等她回应。

姜姝将七星揽月簪与太虚镜收回识海,不匆不忙准备第二重布置。

反正外头的人只会当她在立威,并不会怀疑。

待她收拾妥当,起身坐回椅子上,房门霎时大开。

花晋扬眼前一晃,外室呈于眼前。

内室须得进入外室右转,他站起身来,迈开左腿,越过门槛,却迟迟落不下去,僵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他将脚收了回来。

浑身颤栗。

“花长老?”

池故渊疑惑地看着他,不明就里。

花晋扬退后一步,喘匀呼吸,眼中忌惮尽显。

就在刚才,他越过门槛的一刹那,浑身气机一瞬间被锁定,滔天杀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那一刻,他五脏六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仿佛处在海底的深渊,几欲窒息。

拼尽全力才将那只脚缩了回来。

好一个杀鸡儆猴!

他却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花晋扬心头懈怠一扫而空,整个人如驯服的狼一般,低下了哪怕半跪也不曾低下的头,恭顺万分。

如今圣教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杀伐果决的强者!

“属下花晋扬,担任圣教长老五十年,主辖总坛事务,兼管任免、奖惩相关事宜,今日特来述职,若得前辈指点开悟,实乃荣幸之至。冒然亵渎天听,属下诚惶诚恐,还望恕罪!”

说罢,花晋扬面不改色,维持着躬身鞠腰的姿势,低着头望着地砖。

身后一众坛主更是个个惶惧,大气不敢出。

姜姝放松下来,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

这一关算是过了。

“知道了。”

声音慵懒自然,仿佛午后小憩初醒,闲适得紧。

池故渊可并不觉得闲适,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花长老的样子,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站了出来,打好腹稿,准备重新且隆重地介绍自己。

然而屋里又出声了。

“各司其职便可。”

眼看着剩下的人又要一个个念过去,姜姝伏在案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上头乱画,随意说道。

“是!”

众人齐齐应和。

花晋扬还不抬头,低声问道:

“敢问前辈尊号?”

既然都是魔教之人,总不能一直以前辈称呼。

“本座没有尊号。”

姜姝抹去自己在案上画的酒葫芦,开始怀念自己在天元宗埋的桂花酿。

不知道小春光有没有偷喝她的酒。

霜吟会不会为了宗主之位跟泽世打起来。

有邓老头在,应该不会。

她消失这么久,也不知他们三个过得怎么样,修为长进了多少。

“前辈如渊似海,冠绝当世,属下顿首恳请前辈赐下尊号,供我等敬慕,供弟子崇畏,供世人景仰!”

花晋扬言辞真挚,掷地有声。

池故渊适时重复一遍,给后边木木的坛主们使眼色。

众人齐齐诵道:

“前辈如渊似海,冠绝当世,属下顿首恳请前辈赐下尊号,供我等敬慕,供弟子崇畏,供世人景仰!”

屋内沉默,似是在考虑。

姜姝束起头发,莲步轻移,站在了众人面前。

“本座没有尊号。”

话音落下,杀机尽显。

院内狂风大作,草木颤栗,众人只觉一柄利剑悬于头顶,自己若是稍有动作,必定剑落斩首,一命呜呼。

池故渊三位长老被迫运气抵抗,花晋扬不曾抬头,身形动也未动,勉力坚持,以彰显他的态度。

杀意散去。

“既然如此,你们替本座取一个吧。”

姜姝垂眸,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其他人只觉不可思议,尊号一事事关重大,她竟这般儿戏。

修真界中,哪个不以拥有尊号为荣?

正道那边条件还算宽泛,哪怕实力低微,只要做了什么惊世大善事,亦能取尊号。

在魔修一脉,只有修为顶尖之人有资格取尊号,也只有这样的尊号,才会被承认,受人尊崇。

若是有哪个炼气期的魔修自己取了尊号,恐怕还未传扬出去就会被人杀掉。

“‘弑天’如何?”

花晋扬斟酌再三,郑重其事道。

“那不如直接唤我老祖算了。”

她姜姝再狂也不至于给自己冠名“弑天”的地步。

何况,弑天尊、弑天君,上界之人听了怕是要亲自下界诛杀她。

姜姝失笑出声。

阶下众人,悄悄侧过脑袋,借着眼角的余光,见前辈眉眼弯弯,灿若桃花,姣好面容如清波暖阳,明艳动人,不由得都看呆了。

“属下花晋扬,恭迎老祖!”

花晋扬怔了一怔,很快两手交叠身前,俯身赞道。

“……”

她开玩笑,他当了真。

为时已晚。

“属下恭迎老祖!”

众人齐呼,心悦诚服。

算了。

老祖便老祖吧,横竖她在天元宗也等同于老祖。

姜姝丢下他们,拂袖进屋。

“花兄,接下来该当如何?”

徐平川问完,所有人看向细心替老祖掩好门的花晋扬。

“平川,你传令六位舵主,老祖驾临,圣教大宴三天,让他们务必料理好手头事宜,尽早赶回。”

“毅韦,发布圣教令,明日辰时我将在圣影广场向众弟子宣布此事。”

池故渊等了半天没等到自己的活,抬头巴巴地看他。

“故渊。”

“嗯嗯。”

花晋扬犹豫一会,道:

“你派人继续寻找新任魔君下落,老祖这边,还是由你亲自服侍,院中物事一并归位,不可懈怠。”

“……”

池故渊眼角抽动。

他一点都不想伺候这个喜怒无常的老妖婆。

虽然老妖婆长得赏心悦目。

但谁知道她会不会突然起了杀心心血来潮做掉他。

“好。”

池故渊还是答应了。

“诸位坛主。”

花晋扬顿了一顿,道:

“当务之急,是将我教老祖驾临的消息散播出去,叫那些心机叵测之人明白,我教今时不同往日,若再敢不敬,莫要后悔自己命短。”

“是!”

众人领命,纷纷散去。

花晋扬待他们离开,走了几步,回过头盯着姜姝的门楣。

方才他隐隐感觉到,姜姝所释放出来的杀意,似乎有些后继无力。

但他又不太确定,实在是这股杀意太过强烈,不敢与之抗衡。

一片枯叶随风而下。

花晋扬伸手接住,将之化为飞灰。

管她是真是假。

即便是个花架子,唬得住正道那群伪君子,挨到新任魔君出现便可。

其余之事,待魔君出现,自会迎刃而解。

若是诓骗他们,他自会让她知道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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