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当空,皓月也有阴晴圆缺。
世事难料,人终难长团圆。
天空,阴云一层一层,灰蒙蒙一片,未散。
“公主,得罪了,他是敌方大将,我们不可留他!”
李叆乔反应机敏,立即准备施法转移,尉迟靖宇看着她摇了摇头,言辞恳切,“这一次,请给我一次保护你的机会。”
“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保护?” 说时迟,那时快,远处传来佞幸刺耳的声音,暗紫色的若有若无的线散着光芒围绕在李叆乔周围,她一点法术也施不出,嗔怒道,“你是谁!为何会指挥父王的军队?”
尉迟靖宇伸手去拉李叆乔,却被这带电的紫光弹开几米远,李叆乔的身体随着这围绕的紫色光线离他越来越远。“不要,不许伤害他!” 李叆乔不住的晃动身体想要挣开这束缚,可光线越来越暗将要挡住了她的视线,“放开我,放开我!你到底是谁?”她胡乱的挣扎着,甚至想不计后果地释放她所有的法术来突破这禁锢。
“事到如今,也不必瞒着你。你的母后就是因我而死,现在整个国家都是我的!你那没出息的令人厌弃的父亲还有用,我还不便对你出手,以免惹得他恼怒。” 李叆乔毕竟年纪小,佞幸的法术完全在她之上,围绕笼罩,无法化解。
“母后,最最爱我的母后已经离我而去?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她们一定是判军。”叆乔一边毫无逻辑的猜想,一边牵引法术试图脱离禁锢,但心神不宁,气力不济。
“给我拿下他!”随着这命令的下达,尉迟靖宇瞬时间被团团围住。他打败一批又一批围拢的士兵,身上受了很多伤,逐渐的,他的力气也将要消耗殆尽。
佞幸皱起眉头,心想不能如此下去,她完全低估了尉迟靖宇的能力。她越看越气,情绪愈发不受控制,陷入了疯狂的嫉妒与痛恨之中,她因此而将要愤怒至极。必须要说些什么了,“那个可厌、陈腐、乏味而无聊的皇宫,已近似一个荒芜不治的花园,长满了恶毒的莠草,就让那糊涂透顶的皇帝继续待着吧!一早我就安插了内线,他想封锁消息,我偏暗地里传给邻国,他为了为不受到自己百般宠爱的公主责怪,还真是煞费苦心了。而他越关心你我就越恨他!江霡霂,那个文静柔弱到让人看了嫉妒到眼里冒火的女人,就因为你是她的女儿,就因为那个荒淫无度的国君爱她!爱?我是怎么抽干他的心血,拿走他的权利,他一概的不知!如今除掉他的公主,又何愁他会有稍微一点儿的明白?”转而对着尉迟靖宇的方向,横眉怒目,“尉迟将军,如若你再负隅顽抗,我先送李叆乔下地狱!”
尉迟靖宇突然地停手,却因此受了迎面而来丝毫没有停战之意士兵的刀剑伤害,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腰间蔚蓝的衣服,触目惊心,但他不以为意。
佞幸双手撑开,正在聚拢庞大而黑暗的紫气。尉迟靖宇看向李叆乔所在的方向,转瞬移到她身边。由于佞幸再次施法,围绕叆乔的紫色光丝渐渐变淡。尉迟靖宇趁机看出了破绽,他心中已有定数。很不舍地,只看了一眼双手合十摒开外界杂音认真思考破解之法的叆乔,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乔认真起来的样子,永远这么美,要努力照顾好自己啊。”
转而,尉迟靖宇眼神变得凌厉,周身的水晶飘散成一面晶蓝色的屏障,屏蔽去了下一道法术的迹象。浓紫的团云横冲直闯,在遇到障碍物时化成利剑,入人肺腑。瞬即天昏地暗,似有硝烟瘴气弥漫,尉迟靖宇挡在李叆乔之前,承了佞幸这一重击。佞幸没有来得及为此而畅快的瞬间,成千上百支六棱水晶锥冲破滞留的昏暗紫气以光速向她袭去,水晶锥在太阳照射下闪出七彩的光芒。
佞幸来不及运功彻底防御,受了重伤。她环顾周身,双臂被划出无数鲜红的伤痕,一阵怒气涌上心口,她咳出一口鲜血。不曾想心脏早在刚刚的打斗中受了冰寒之气,动怒不得运功不得,她拉下头纱遮住了双臂,转瞬消失在一片狼藉之后。将士本无心追随,不过迫于时势君命难为,见此状况即刻跟着佞幸消失在这时空里了。
李叆乔没了禁锢运功停止,见到地上那一抹熟悉的晶蓝。靖宇?她立即冲下去抱住尉迟靖宇,“靖宇,你醒醒,你醒醒。都怪我,都怪我没有早一点儿突破禁锢……”李叆乔的泪水滴落在尉迟靖宇的脸庞。此刻的天空愈发的阴气沉沉,下起了雨。冰冷的触感使奄奄一息的尉迟靖宇清醒过来,“乔,不可以……不可以哭……你要……长大,你要坚强。我终于可以有勇气拥抱你了,就在此时我才无比确定,我心里是,是真的……” 他要伸手去抚叆乔眼角的泪水,却在手指将要靠近叆乔脸庞时,再也没了力气。
叆乔拉起宇的手抚上脸庞,“宇,你别走!不要……”她忍不住哭,雨也不住地下落。“我给你疗伤,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李叆乔慌乱的要去扶着他坐起来,手不经意间抚上了他的伤口,腰间沉重的鲜血汨汨流,灼眼的红色被雨水冲淡、流散……李叆乔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一刻仿佛心跳已停,呼吸已断,空气一片的死寂,天昏地暗。
无能无力,她便就这样一直淋着下去……
昏睡后醒来,冷冷清清里,脑袋却稍稍多了一丝冷静。李叆乔用颤抖的手在泥泞中捡起尉迟靖宇的羽扇,那羽扇依旧是如雪的纯白,纯白里几多鲜红的梅花。“真的如佞幸所说吗?不然军队也不会在认我这个公主的同时听佞幸的命令。靖宇走了,母亲也走了……”她不禁再次落泪,泪水不知何时染上了一朵梅花。
几日过去了,叆乔埋葬了将军,盖上最后一支香草、一捧土,她所有的爱已在幽谷里和香草同埋。
她失魂落魄的回来,如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君父了。
李叆乔正站在皇宫门口的当尔,瞧见的是君父头发花白,蓬头垢面。不曾想一场外出征战后归来,是这样的残败与死寂。叆乔跑过去整理着君父凌乱的头发,看着他的脸她又一次地流下了泪水,皇宫外依旧大雨滂沱。
“乔儿……乔儿?是你吗?”国君拿着一张褶皱的纸,用颤抖的双手打开来读:“十八年前,为父和霂儿游历欧洲,曾拜访阿佛洛狄忒神庙,路上因遭遇船难而应下了爱神的许诺。违背诺言,时至今日,都是报应啊!”与此同时,叆乔极力安慰国君,“君父,您在讲什么?君父,您还有乔儿啊,君父……”国君的话说完了,李叆乔突然地冷静下来,问出了自己很多次不敢直面的问题:“母后……母后呢?”
“乔儿,你,你要速速离去!离开这危机四伏的皇宫,好好活着!”国君的话颤颤巍巍,但他忽然施展开法术,一只橘红色的灯笼带着温暖的光芒出现在李叆乔的面前,灯笼上刻了一朵美丽的莲花,晶莹透彻的水晶□□笼棍中仿若装进去了整个星空,映衬得皇宫都亮堂起来。
“这是莲花灯,里面装着我和你母亲所有的爱,带着它,保你平安给你温暖,它同样可以屏蔽你的气息,乔儿,佞幸再也不会威胁到你了。快去一个快乐的地方吧,我最最亲爱的女儿。”
“君父,要走我们一起走!让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人,在这世上相互陪伴。”
国君收起那褶皱的信,同样收起了不为人知的过往与对叆乔命运的预言。“乔儿,你要好好活着,乔儿并无错。父王深知自己做了错事,每一天夜里,噩梦初醒,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我仿佛都能听到挖掘坟墓的凿凿声,是真的……是真的!我的身心都已在悄悄地坠入坟墓,爱神惩罚我过早地老去,我还有何颜面继续苟活于世?让我赶快从这残破的世道里离去吧,让我随你母后去吧!她一人在另一个冰冷的世界该有多么的悲伤孤寂……无人作陪,无人作陪……”
莲花灯笼拖起叆乔朝大门外飞去,金色的半圆屏障挡去了所有滴落的雨水。在泪眼朦胧里叆乔隐约的看到佞幸带着士兵出现,她面孔狰狞,发疯似地在宫廷里来回快走,“老东西,你不爱我了?你凭什么不爱我!当初是你应允了我害死的江霡霂的筹谋,是你,是你自害死了她哈哈哈哈……你毁了我的爱情,我就要毁了你的国家!”国君双目无神,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冷静地看着桌上的酒杯,拿起,怅然饮下……
老国君的灵魂向天空飘去,飘荡……飘荡……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轻,颜色愈来愈淡。时间多流逝一点儿,灵魂的颜色就褪去一点儿,穿过云朵时就随着云朵中水汽的冲洗更淡一点,有大风过来他就不受控制的随着大风的方向去了,飘啊飘,因着内心的信念和那未了的心愿飘啊飘,在已经数不清的日夜之后,他飘到了阿佛洛狄忒的宫殿。
“爱神,请您见为君一面吧。我用我最后的一丝灵魂,向您做出忏悔。”
“你违背了神的喻旨,导致今天恶果的产生,你的臣民因此要遭受多年战乱之苦,这些事实已无法改变。但最后你得以觉醒,用你们所有的爱去守护叆乔的命运,一百年后她将不再受这誓言的制约,但不变的是,她的命运依旧掌握在爱的手中,结果如何,便看叆乔自身的意志了。你且安心去吧。”
战争仍在继续,两军僵持不下。不论谁的离去,在这诺大的乱世里,都知仿若沧海一粟,无人记起。
李叆乔被云朵送到了一片杏树林里,杏花开满,落花满地。云朵落在满地的花瓣上,李叆乔只身躺在一片落花中。直到有几片花瓣轻轻地落上脸颊,她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头很痛,那隐隐约约能感受到的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不知云朵飘了多久了,但所有的事情就好像刚刚发生在眼前,那么真实地不断在她脑海中出现,一遍,两遍……脑袋越来越沉,身体也变得麻木。她动了动手指,手心里是莲花灯,是真的,都是真的!她抚过莲花灯灯杆上的蝴蝶结,只觉着有挥不去的烦恼。
这烦恼结,是谁家扭得水尖儿难透?
这千缕万缕烦恼结是谁家忍心机织?
这结里多少泪痕血迹,应化沉碧!
忠孝节义——咳,忠孝节义去了哪里?
须臾片刻,
却已经把人道灵魂磨成粉屑,
黄海不潮,昆仑叹息,
四万万生灵,心死神灭,中原鬼泣!
咳,忠孝节义!
父王、母后、将军,一个个离我而去,
独留我在这世间,
呆呆看着这解不开的烦恼结!
李叆乔木讷的坐了很久,久到鸟儿飞走了归家了又飞走了,久到几多花瓣落上她的裙子又枯干了去,久到杏树园由粉红变得碧绿再次粉红,但是这个地方,似乎没有昼夜的交替,始终的白昼,不停歇的花开花落。
她收起灯笼,怕是坐累了,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到这里有一座小木屋,一切的情景都和她长大的那片桃花林好相似,她追忆起儿时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李叆乔的眼睛再次湿润了,“君父,我会记得您的话,努力活下去,我不会再哭,我会坚强,在黑暗里生,与烦恼共存。”
她来到小木屋,小木屋里的装扮也都像极了她童年时居所的样子——有温馨的小床、轻纱做的窗帘,简单的木桌木椅,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刻画精致的时钟。但是,时钟没有时针分针,只有一个发着亮光的“一旬”,叆乔想要伸手去触碰,又停下了动作。这也是父亲提早安排的吗?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吗?为什么?她转过身坐在地板上,莲花灯亮了起来,有本经书从旁边书架上飘了过来,经书外围闪着橙黄色,叆乔轻轻地用手抚上去。擦去灰尘,是一个法术口令。
叆乔从此闭关修炼,只求一静处,只恋那孤独。神奇时钟上的时间从“一旬”到“一年”……“三年”……“百年”……一百个年头过去了,桃花又开,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漫天飘雪还是烈日骄阳于叆乔也失了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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