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衣身仰望着高耸入云的山崖,望得脖子都酸了。

“你说,它是个啥意思?”至今,衣身都无法理解雪狼为何要偷袭自己。

菲菲目露恨意,咬牙切齿,“咕咕咕咕!”——禽兽就是禽兽!非我族类,其志必异!

衣身默默瞅了一眼菲菲——这傻孩子,到现在还学不会骂人!

“算了,别计较了——”衣身摸了摸菲菲支棱得僵硬的后脖颈,“反正我也没受伤,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菲菲瞪着衣身,只觉着这傻妞儿忒缺心眼儿——没受伤是因为你及时爬上了飞天扫帚好不好?咋滴?没折胳膊断腿,你还念着那恶狼的好呐?!

菲菲恨铁不成钢地喘着粗气,衣身只能无奈地耸耸双肩,“不管怎么说,雪莲在手,我也没亏着!”

她表现得满不在乎,其实内心里未尝不难过。好心没好报,是谁都很难无所谓。

菲菲骂人难听,可“非我族类”这句话却没说错——人与狼,本就是敌对的双方。彼此既是狩猎者,也是猎物。暂时的相安无事不过是事出有因,没有必要也绝无可能放弃各自的立场。

这是造物主赋予的宿命。

缥缈的传奇故事中,或有例外。但在自然界亘古不迭的法则面前,例外只是传说。

或许是衣身与菲菲无意间的闲聊引起了雪狼的关注,它知道了他们在找一朵白色的花。

雪狼是这片雪域的主人,不止一次见过那样的花。

它带着她找到了那朵花。

好了——得偿心愿了吗?那么,异族的生灵,就此去死吧!我会记得你的好,然,你终究——不是可以信赖的同类!否则,你怎会任由那些猎杀追逐我的猎人安然无恙地下山?

衣身低下头,捏了捏发酸的脖颈,忽然觉得兴味索然。

“咱们也别飞上去了。反正飞上去也得下山,不如就从这里找下山的路吧?”

只是,环顾四周,皆为悬冰堆雪的山崖,高高低低,参差起伏。重山包围之中,东南西北都辨不清,更勿论找到一条出山的路了。

山风卷起层层雪雾。不一会儿,山谷里便白茫茫一片。天与地失去了方位和边界,视线被模糊,直觉也被模糊。这一刻,衣身恍若身处陌生的异时空。

菲菲抖着毛一头扎进衣身怀里。它身上的雪花融化了,激得衣身连打好几个哆嗦。衣身想了想,从背包了掏出一摞魔法符纸,“啪啪啪”,飞快地从头贴到脚。随后,在曼声吟唱中,几枚金色的星芒自魔法杖顶端飘出,晃晃悠悠地悬浮在半空中。小小的星芒如照明的灯,尽管光线微弱,然,却能穿透迷蒙的雪雾中,为衣身照亮前进的路。

一枚星芒慢悠悠地在前方探路。这里本无山路,衣身若想安全下山,就得依靠这些星芒。它们偶尔会淘气一下,也不是没戏弄过衣身。但在当前情况下,衣身别无选择。当然,她也相信星芒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相较于衣身对星芒的信赖,菲菲却没那么大度——它可是吃过星芒的亏滴!那时候,它还小,全然不谙人心险恶——啊不,星心险恶,被星芒耍得团团转!而更可恼的是,利普斯教授和乔纳森居然见死不救,只顾一旁揣着手哈哈大笑。只有善良的衣身看不下去了,为菲菲挡住了星芒的捉弄。至今,菲菲还记得利普斯教授的话——“菲菲蠢成这样,超出了我的想象!看来,我要加大对它的训练了!”

听听,多么冷酷无情!这是人话吗?自此,菲菲学会了一句中国成语——“遇人不淑”。它就是那个遇人不淑的小可怜啊!

菲菲缩在衣身怀里,嘀嘀咕咕地说星芒的坏话。不过,没说几句,它就不得不闭嘴。雪雾太大,山风卷着雪花直呛喉咙。它已经连吞了好几口雪花,肚皮里冰冰凉。

衣身拉了拉衣领,将菲菲的小脑袋从领口按进去。她看不清脚下的路,只能追随着星芒亦步亦趋。这条路蜿蜒而崎岖,时而上攀,时而下行,有时候要穿过狭仄的一线天,有时候要俯身爬过冷滑的雪洞。一路上,星芒的光线始终穿过重重雪雾中,如温暖的希望之火。

在一处山洞前,衣身停下了脚步。

她东张张西望望,视线游移不定。星芒悬浮在山洞上方一动不动,闪烁不定,如菲菲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你确定要进山洞吗?”衣身探头望向山洞深处。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星芒沉默不语。

“山洞那头能出去吗?能下山吗?”衣身继续追问。

星芒有节奏地闪烁着,仿佛板着严肃的脸。

衣身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一路如此难行,还不如当时就飞上山崖算了。唉,那时候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担心看到雪狼,想翻脸又有些狠不下心来,所以选择逃避?

她懊恼地敲了一下脑袋——衣身,你没救了!

山洞里很安静。

靴子踩着干燥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靴底的雪泥脱落下来,沾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融化了。黑暗中,雪水悄无声息地慢慢流淌。倘若衣身是火眼金睛,回头一望,定然能看到地面上漫延开的水渍,组成了一个个奇异的符号。这些符号,随着衣身一步步向前行进,一点点生成于足下。

只可惜,她什么也看不见,一无所知地向着山洞深处走去。

山洞很长。

衣身走得很累。

这里,没有山风呼啸,没有雪花漫卷,没有灰蒙蒙的天与地,没有寒光凛然的冰川。可是,衣身越走越累。她的呼吸渐渐沉重,脚步声也显得拖拖沓沓。

菲菲在她怀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衣身的怀里很温暖,很安全,它睡得很放心。可此时的衣身,却并不轻松。她甚至有种不安的感觉。

前方,星芒静静地悬在半空,始终与自己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衣身望着星芒,想不出会有什么危险是连星芒都无法觉察到的。可是,她又无法忽略心底的不安。怎么办?

终于,到了山洞的尽头。

然而,山洞的尽头,并不是衣身原以为的下山之路。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更大的山洞。

如果说,之前走的那一段山洞,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那么,眼前的这个山洞,就是一座巨大无朋的“殿堂”。

高耸的洞顶,隐没在黑暗中。即便星芒上升到变得很小很小,依然照不到洞顶。几枚星芒延着四周飞了一圈,返回到衣身面前。咦?怎么少了一枚?

衣身无奈地按了下额角——不用问,不是顽皮地不知躲去哪儿玩了,就是迷路了。

借着星芒微弱的光亮,衣身吃力地打量着这座巨大的山洞。

首先入眼的,是数根粗大的石柱。石柱有数人合围之粗,粗糙的表面斑驳嶙峋,如层层叠叠的甲胄。它们均匀地分布在山洞各处,如巨人般支撑着这座无人的殿堂。

地面是平整的,没有高低起伏的山石。显见,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山洞。

衣身困惑地抬首四望,不能想象这样巨大的山洞是如何挖成。他们是谁?又为什么要在大雪山的腹地,挖出这样的山洞?

菲菲睡饱了,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从衣身领口探出脑袋。

“咕——”它惊讶地仰起头,发出感慨的声音。

一枚星芒发现了菲菲,在半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嗖”地飞到菲菲面前。瞅着眼前一闪一闪的星芒,菲菲先是一怔,随即大怒,抽出翅膀就是一扇——走开啦!讨厌的家伙!再惹我扁你哦!

星芒灵活地一闪,躲过了菲菲的攻击。菲菲一击不中,愈发着恼,扑腾着翅膀就从衣身怀里窜出,直奔星芒飞去。衣身只来得喊一声“哎——”,却已是来不及拦住菲菲。

衣身急得直跺脚——这是什么鬼地方?你们怎么一点儿危险意识都没有,居然还打打闹闹?

她心中的不安在这空旷的山洞里,如回音般被层层放大。她甚至有种感觉——仿佛有什么就在山洞上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黑暗中,那无形的视线似乎刺痛了衣身,又或许是她自己吓自己,衣身不由抱紧双肩,紧追菲菲而去——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得先护住菲菲。

菲菲自认与星芒有不共戴天之仇。偏生,星芒还老爱挑逗它——见一次逗一次,每次都将菲菲欺负得暴跳如雷,甚至嚎啕大哭。

衣身安慰它:“你不睬星芒不就成了?你不睬,它们也就不会逗你啦!”只可惜,菲菲就是咽不下这口气,结果就是,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全无记性。

星芒时而上时而下,时而绕着石柱飞,时而又紧贴地面。引着菲菲的那枚星芒最是淘气,而旁边那几个也一副抱肩看热闹的样子,浮在半空做围观状,金芒闪闪跳跳,似乎在指指点点笑话菲菲。

菲菲愈发气恼得不行,小翅膀扑棱扑棱地都扇出残影啦!

衣身追得气喘吁吁,怒道:“你们别惹菲菲了不行吗?你们多大?它多大?欺负小孩儿好玩儿吗?能不能正经点儿,有点长辈的样子?”

星芒齐齐暗了一下,仿佛有些心虚。看热闹的那几枚一致向上拔高了一大截,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只是路人甲,之前的一切都与己无关。而引逗菲菲的星芒则有些苦恼——已经甩不脱身后的小尾巴了,咋整?

衣身好不融资追上菲菲,一把抓住它,揣进怀里。

菲菲奋力抵抗,口中“咕咕咕咕”个不停,大有要与星芒决一死战的架势和气魄。

衣身怒道:“想打架,出山后再打!到时候,我让你们打个三天三夜,少一秒都不行!”

菲菲的咕咕声弱了下来——衣身平素不发火,可温柔了。可一旦发火,就是哄不好的那种。到了这个时候,菲菲若还没那点儿眼力见儿,可就不是菲菲啦!

衣身揣着菲菲,决定退出这个山洞。

山洞太大,看又看不清,说不出的古怪。衣身相信星芒,可更相信自己的直觉。只是,她的决定终究晚了一步。

经过一番不辨方向的追赶后,衣身已经找不到之前进入这座大山洞的入口。她将星芒放出去找路,可片刻后,返回的星芒纷纷表示很茫然。而令衣身心下一沉的是,又一枚星芒不见了!

最近看了不少关于“爸妈替我养猫先嫌后爱”的帖子。于是,我不得不想起我养的第一只猫。

高一那年,外婆送我一只小猫——出现在院子的高墙上,小小一只,不敢下来,只会喵喵叫着发抖。咪咪刚来我家时,还只能喝奶。晚上把它放进纸箱子里,它一晚上嗷嗷直叫,还硬是把透气的小孔搞成了可以穿过脑袋的大孔。我一晚上起床七八次,不是抓它回窝就是给它喂饭。真是个猫才!

咪咪陪伴了我整个高中时代,是我在那段辛苦日子里唯一的好伙伴和慰藉。它性格温顺,特会察言观色,聪明极了。

考上大学后,我特意写了满满一张纸的注意事项,压在茶几玻璃板下,请爸妈帮忙好好照顾咪咪。然而,第一个寒假回家,就发现咪咪不见了。我妈说,咪咪趁他们倒垃圾没关门的机会跑出去了,再没找回来。我大哭了一场,信了。

七八年后,偶尔一次又提起咪咪,我妈说当年是把咪咪送到乡下去了。我惊愕,忙问“为啥”。我妈说,咪咪抓沙发抓得厉害,把沙发抓得一缕一缕。我哽咽——一张用了十几年的破旧布沙发,还比咪咪要紧?

直到去年,我又向我爸问起咪咪的去向。他说,他把咪咪一脚踢出门了。我当时就差点儿哭了。我问,“为什么?”他说,“没人养。又要喂,又要拉,谁管?”我愕然,竟不知如何以对。

我知道我爸是个自私的人,但从来不知道他这么心硬。咪咪到我家还是小猫,养了三年,怎么都该养出感情了。他居然能做到说撵就撵?咪咪还在喝奶时就来我家,从来没有户外生存能力,胆子小,见着外面的猫都能吓得涕泪横流。我不敢想象咪咪被撵出去后,它怎么存活?它会被欺负死的!它甚至可能活不到那个冬天!

三十多年过去了,咪咪不知轮回几遭?它是不是恨过我?恨我不守信用,没有好好照顾它?自那之后,我再也没有勇气来养一只猫了。我不敢,我怕辜负它。这个责任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我的咪咪很不幸,它没有遇到“先嫌后爱”它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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