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衣身的描述中,小黑感受得到——这是个被娇宠着养大的姑娘!
她有个很温柔美丽慈爱能干的妈妈,住在一座高大宏伟却破旧的古老城堡中。她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据说就是那夜猫子的主人。她在一所教授魔法的学校里读书,飞行课成绩很好,经常被老师叫出来给同学们作示范。她认识许多很好很可爱的人,从僵尸到兽人,都很喜欢她。哦,还有个据说脾气不大好的老人鱼,可经衣身巴拉巴巴一说,小黑竟无端地觉得那个坏脾气的老人鱼身上散发着“慈祥”的圣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人喜爱的姑娘,却没有被骄纵出蛮横的性子!她似乎对周边的人都抱有天然的善意,而相应地,也得到了对等的回报。
不过,小黑隐隐觉得有点儿奇怪——既是如此单纯的姑娘,为何会孤身一人前往东土大陆?且,自打结识于猫岛一来,它冷眼旁观这姑娘的言行举止,皆有章法心机,绝非温室里没心眼儿的傻妞。况且,她几次施展魔法,出手毫不犹豫,虽不毒辣却也凶猛,委实不像个心地柔软的姑娘。
难不成,衣身天赋异禀,既单纯又狡黠,既善良又暴力,是个精分?
衣身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这许多话啦!
自吹自擂的感觉真是太好啦!
尤其是菲菲还在外面晃荡,她完全不用担心被戳穿!尽情发挥吧!
当然啦,衣身也不完全是吹牛!
她跟僵尸关系不错是假的吗?当然不是——只不过,这种关系仅限于米米尔密林中霍兹家族的修斯理。至于其它僵尸——啊!还是识相点儿,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吧!
人鱼奶奶难道不喜欢她吗?若果真如此,人鱼奶奶何至于明明每次见面吵架都吵不过她,甚至气得自沉湖底,偏生下次再见时还要抱怨“你怎么才来” ?
至于阿努莎、美京子之流,衣身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只是在遭遇他们的挑衅时,她必须收敛着点儿,免得给妈妈惹麻烦。
小的时候不懂事,以为自己是哈克里特魔法学校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想怎样就怎样。长大了,才明白有时候遭遇不公并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而人心的恶毒却是道德者的绞索。所以,慢慢地,她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揣测和算计,并将其作为保护自己的手段。
她从不想伤害谁,只想就如儿时一般,即便是面对迷幻星空的魔星,她也能满心天真地想要与可以迷惑灵魂的魔星做朋友。只可惜,长大后的世界容不下儿时的天真,她只能收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做个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妈妈保护所有爱护自己的人的勇士!
看似自吹自擂的炫耀,其实,未尝不是衣身心底隐秘的一丝宣泄呢!
“喂,别光听我说——你也说说你有什么有趣的事儿吧!”
衣身对小黑的好奇,从猫岛就产生了。毕竟,这是她生平见过的第一只会开口说话的猫。只不过,她一直克制着不去追问罢了。
此刻,船舱外波涛起伏,微微的颠簸带来一丝眩晕的感觉,仿佛酒后微醺似的,令人可以放下戒备,将心窗打开一道细细的缝儿。
明月如盘,银波粼粼,良辰美景,大好时机啊!
“说什么呢?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嘛?怎么又问啊?唉,女人就是麻烦——”小黑甩了甩尾巴,好像在用尾巴思索。
“哦,我可没你那么好命——我打小儿就是流浪猫,从小没见过爹,生下来就没了娘。至于我是怎么活下来的——霍霍,其实,我也说不清。反正,就有一顿没一顿,稀里糊涂地活下来了。”
“我们那是个小镇子,拢共就几百户人家。有一年,镇上闹狐狸精,迷惑了好几户大户人家的闺女。后来,就有个捉妖的道士被请了来降妖。搞事情的是一窝狐狸精,动静挺大,其实本事不咋滴,没几个回合就被捉妖道士干掉了,只逃了一个。那狐狸精拼着挨了道士一刀逃走,却也丢了半条命。恰好我在野外打食儿,好巧不巧地遇见它,一时大发善心,便救了它。那狐狸精为了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收我为徒,教我妖修之术。后来,狐狸精死了,我就自己修炼。再后来,遇上个贵人,见我生得唇红齿白聪明伶俐,便将我收在身边,要好生培养我。”
“只不过呢,我太出色了,招了某些人的眼气。于是,我就被陷害了,被关在猫岛上思过。再后来,就遇见了你。”
“我的故事,就是这么简单。”它懒洋洋地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两腮的胡子软绵绵地耷拉着。
衣身失望地长叹一声,“就这样啊?”她原以为阖该是充满了惊心动魄呢!便是励志剧,也得有点曲折地才有趣,不是吗?
她有点儿怀疑小黑在哄自己。
事实上,如果省去了其中某些重要的细节,小黑的描述与真实情况并无多大出入。
譬如,当日它是追踪那逃跑的狐狸精,费了好大力气循着气味和血迹才找到,又趁其昏迷拖到了自己的野窝里。那狐狸精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甫一苏醒来就想吃了自己滋补血肉。亏得自己有先见之明,用从捉妖道士处偷来的铜钱镇住了它。它以食物为交换条件,终于从狐狸精那里学到了妖修之术。只可惜,狐狸精伤得太重,没熬过两年就死了,它只能凭借狐狸精传下的那点儿东西自行揣摩。好在运气不错,没走太多弯路,修行了五十年,炼化了喉中横骨。又五十年,修出人身,变成个十多岁的俊逸小子。
再譬如,恰巧星君下凡历劫,它本能地直觉出那人的不凡,便死皮赖脸地跟着,撵都撵不走。后来,星君上天,自然也就把它一道带走,真个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只可惜,它到底年少轻狂了些。。。。。。唉,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啊!
“你真得是唇红齿白聪明伶俐吗?”衣身不大相信。
老实说,无论是西陆的兽人和妖精,都只是徒具人的部分轮廓,其独特的种族特征还是挺明显的。所以,她很难想象得出眼前这黑猫修出人身后,会是个啥样?这黑黢黢的面孔,难不成还能漂白?又或者,尾巴该变成怎样?
大抵,她眸中的质疑过于明显,小黑顿时恼了,暴躁道:“你个西陆妞儿,懂个屁!白瞎了好端端一副东土人的面孔!”
衣身怒道:“长怎样的面孔与懂不懂有半分关系吗?你生得倒是不差,只可惜言行粗鲁、自大狂妄、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假模假式、虚情假意、表里不一、阴奉阳违。。。。。。呸!”
衣身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贬义成语巴拉巴拉说了大半,直至词穷,最后只得恨恨地以一声“呸”结语,亦是不屑和愤怒。
小黑却被她怼得一愣一愣,好半晌,方呆呆道:“你个西路妞儿,冒辞倒是一套一套的。”
“哼!”衣身双臂抱肩,扭头不去看它。
小黑自知理亏,却又舍不下脸面道歉。尴尬了半晌,方讪讪道:“你分明是东土人,怎么去了西陆?你说你妈妈是魔法师,可是,我们东土人没有干这一行的呀!”
就在小黑等得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方听得衣身幽幽道:“我妈妈不是东土人,她是西陆人。我。。。。。。”她低下头,鬓边散发被夜风吹得蓬乱,“我是妈妈的养女。”
“啊?”小黑更震惊了,溜溜圆的双眸中写满了“八卦”二字。一时间,无数个好奇的问题如喷泉般涌上心头,齐齐堵在小黑嘴边。可小黑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那些八卦问题,问哪一个都不合适啊!
看,多么体贴人意!
良久,小黑方干巴巴地张嘴:“你养母对你那么好,这就够了!至于亲生爹娘啥的,大抵,只是你们缘分浅吧!你看我,生下来就没见过爹娘,更不晓得它们长啥样,也不活得好好的?所以,那个啥。。。。。。不重要,不重要哈!”
也不晓得衣身是不是真被这话安慰到了,反正,她展颜一笑,“我并不介意,真的!妈妈说,我的生母是位美丽又仁慈的仙女。所以,我想,她并不是不喜欢我,只是由于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不得不把我托付给妈妈。我没什么好怨恨的,相反,我很感谢她。”
一丝怜悯在小黑瞳中微漾。这孩子——或许,在每个天真孩子的心里,妈妈都是美丽又仁慈的仙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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