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巧合的她

片刻,曲毕。

“这首《渔樵问答》,也就只有你能够弹出远离世俗纷扰,淡泊忧愁的感觉了。”舒茉称赞道。

阮亭风端坐琴前,并未回身,“何时来的,我竟然没有察觉。”

“我也是刚刚才到,幸而没有错过隐舟公子的弹奏,很是满足。”

“哼,你就别打趣我了,病了一场,到学会恭维这一套了。”

阮亭风优雅地站起身,一件松柏绿的长衫映入眼帘,随着他转过身来,面若皓月,眸光如水,显露出独属于他的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

“好久没睡过这么久了,这一病,竟叫我好好休息了一番。”舒茉淡淡笑着,只是眼中似乎藏了心事。

“看你眼中似有几分愁苦,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阮亭风一面沏茶,一面担忧地问道。

舒茉稍稍沉思了一下,犹豫要不要说,随后问道:“如果一个人瞧见了你杀人的样子,可你却不杀她,反而放她离开,你觉得是为何?”

阮亭风思索了一下,微笑着说:“或许取决于他杀的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随后将茶杯放到舒茉面前:“又或者说,这就要看他自身,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舒茉没有回答,只是面露愁容地思索着,他是谁,他为什么不杀自己,那个女子现在又如何了......

肃王府内,宁昭近些日子一直派属下调查那日云娘口中所说的曹大夫。

魏寻首先禀报:“启禀王爷,属下近日一直盯着曹府,平日里曹志国除了偶尔去灵铭寺烧香求财,就是去添香楼喝酒,并无什么异常。”

“他倒挺聪明的,一直按兵不动。”宁昭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一边冷笑着说。

“我看这个曹志国,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还贪财的伪君子!”林辰接过话,带有些八卦的味道:“我听说这个曹志国非常热衷于玩乐,图花样多,新鲜感。上来那一阵痴迷的哎,嘿哟,专折磨下人。”说完还一脸目不忍睹的表情。

“说来看。”宁昭单眉轻挑,似乎有了兴致。

林辰一看宁昭居然没有遏制他,更来了劲头。

“就说之前吧,不知道从哪听说有一种鸟叫什么北山尾雀,就跟入了魔一样,派人恨不得把整个京都鸟市山间野地都寻遍了,连根毛都没找到。那些无功而返的下人,轻则被罚一天不能进食,重则要挨板子,苦不堪言。最近又非得让下人,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磨豆浆,还专门让人从郊外田庄收购了一大批豆子,供他享用。这狗官要是落到我手里,定要狠狠的折磨他一顿!”

话毕,林辰咬了咬牙,故作凶狠的比划了下拳头。

宁昭听到郊外田庄的时候,微微怔了一下,似是捕捉到什么关键信息。烛火照映的鼻梁阴影显得人更加深沉,眼神变得锐利,随即抬头对魏寻说道:

“你去查一下郊外田庄,他是从哪户收的豆子。”

“是。”魏寻作揖应到,随即出了门。

宁昭低头继续看书,精力却不似刚才集中了,转而又问向林辰,眼睛却依旧没有离开书:“建德侯府最近有什么发现?”

“禀王爷,近日建德侯除去上朝,基本都跟他的儿子在军营带兵,并未有什么异动。”

“那家中女眷呢?”

宁昭略带急切的语气再次问道,神情却有些不自然。

“女眷?除了一些丫鬟随从每日外出采买,其余家中女眷并未有所外出。”

林辰想了想,又补充道:“哦,对了。属下今日看到建德侯府一辆马车出城了,但并未知具体去向,看方向应是朝郊外去了。”

“又是她?”

宁昭低声自语,细想着近日舒茉的名字频频在耳边闪现,不免有些太过巧合。

而两人的渊源,还要从前几日朝堂说起。

五日前,皇宫宣政殿。

朱色大殿金龙绕柱,百官分侧肃立,高位正中,康平帝正与诸大臣商议政事。

“启禀圣上,近来莱州突发涝灾,百姓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更有甚者频频发动暴乱,说......说......”

工部尚书欲言又止,双手微颤,细看貌似发了冷汗。

康平帝身着黄色龙袍,单手扶额。气态如“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他余光冷冷扫了尚书一眼,不怒自威的气场仿佛已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

“说什么?”

尚书趁机用袖子拂去额上似有若无的汗道:“这些人竟说是当朝天子有失德威,天降大灾以示惩罚,才......”

“放肆!”

随即满朝官员惶恐地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康平帝这用力一掷,奏折到了潘相脚边。他微微侧目撇了一眼奏折,心中疑惑。

若说此事康平帝为何如此动怒,皆因他登基才不过八载,根基不稳。又因他还是皇子时,一次与友国襄国太子彻夜饮酒后,次日襄国太子便莫名暴毙身亡。也因此,自八年前开始,康国与襄国连年战乱。

宁昭与康平帝一母同胞,手足情深。自康平帝登基,宁昭便被封了肃王,因对此事存疑,便交由宁昭暗中调查。

下朝后,肃王府中,宁昭将御史大夫之子曾羡仪唤来下棋。

二人一言不发,表情凝重,一时观察不出谁占了上风。此时侍卫魏寻进门双手作揖似有事要禀。

“直说无妨。”

宁昭垂眸凝棋,并未抬头,手持棋子,蹙眉思考如何破这错综复杂的棋局。

魏寻抬头打量了曾羡仪一下,随即站定禀报:

“按照您的吩咐,属下查了莱州带头闹事贼人在莱州的外出记录,发现他于八年前从襄国进入莱州。包括根据当地点心铺子和成衣铺子描述,此人的生活起居习俗皆与襄国人有所相似。”

宁昭面无改色,也无言语,仿佛早就猜中了一样,继续盯着棋盘,手中的黑子利落掷下。

侍从林辰见状随即也上前行礼回禀道:“那贼子被抓前,曾去侯府讨过饭,一般来说,门口的家丁早就该把他打跑了,没想到......”

林辰稍微顿了顿,而此时曾羡仪将要落下棋子的手,明显也停顿了一瞬,来了兴趣。

“没想到建德侯府家的二小姐正好出门,在门口碰到了他,便赏了他一些银钱。可至于他们二人说过些什么......”

林辰随即作揖行礼:“恕属下无能,并未查出。”

宁昭将一枚棋子缓缓放入点位之中,曾羡仪面露微笑,抬头望向肃王,满是倾佩之意:“棋局已定,是在下输了。肃王殿下棋艺精湛,每每与殿下对弈,都能学到许多布局的奥义。”

“只是险胜半子而已,曾兄何必如此谦虚。不过你这白玉葫芦佩,本王就先替你保管了。”

说罢,宁昭笑着从曾羡仪手中接过一枚玉佩。

这块玉佩通体纯白,浑然天成,毫无一点杂质,雕刻的葫芦花纹栩栩如生,乃是幼时,一位云游四方的道士所赠,意为”福禄安泰”。

“当真是极好的玉。”

宁昭借着烛火,仔细端详着玉佩。

“殿下以为,此次莱州暴乱有何蹊跷?”

“曾兄可是想到了什么?”

宁昭将惬意的目光从葫芦玉佩收回,转而缓缓变为幽深,看向曾羡仪。

“这几年来,康国与襄国一直纷争不断,未曾分出高下,受苦的只有百姓。”

曾羡仪浅浅叹了口气,视线望向窗外:“如若能摇摆人心,使百姓处于动荡不安的局面,引起内乱......”

没等曾羡仪说完,宁昭便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命林辰为曾羡仪添了一杯茶。

“曾兄眼明心亮,一下就能洞悉全局。此次的事,如果只靠几个襄国人,自是激不起什么水花。”

“那肃王殿下的意思是......”

曾羡仪有些迟疑,思索片刻道:“您是说康国内部有人接应,可这是通敌叛国的死罪!何人敢,又有何人有能力去做此事呢?”

宁昭悠然端起茶杯,“眼下线索已然断了,最后跟此人有关联的,只有建德侯府的人。”

说罢,饮了一口手中的茶,缓缓望向曾羡仪,脸上的神情却看不透。

曾羡仪眸底掠过一丝迟疑,又迅速恢复平静。他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微微一笑。

这短暂的细微变化,被宁昭尽收眼底,却同样隐忍不发,心思深不可测。

前有襄国探子与舒茉交谈,灯会又遇她牵扯云娘一事,如今刚查到曹府线索,再次出现她的名字。宁昭回忆着与舒茉灯会的相遇,那张清秀柔软,却又满是倔强的小脸,愈发对这个女子感到好奇。

回到现在。

城郊宅院外,烈日西沉,天色渐晚。舒茉在门口辞别阮亭风,准备回府。

马车正准备启动时,阮亭风叫住了舒茉。思绪万千话到嘴边,只是化做一句:

“茉茉,但愿长年,故人相与,春朝秋夕。”

舒茉并未说话,撩起窗帘,隔着窗与他会心一笑,随即驱车离开了阮亭风处。

舒茉与阮亭风于八岁相识。当时阮亭风家道中落,身为庶子被父母无视。一次被家中兄长欺辱是没人要的孩子,舒茉路见不平,拉起他的手只冷冷回了三个字,“我要了”,纪景云便稀里糊涂被她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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