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站的夜晚比想象中更喧闹。酒吧区域传来粗犷的笑声和玻璃杯碰撞的声响，掩盖了其他不那么愉快的声音。祁乐躺在临时分配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上蜿蜒的裂缝，无法入睡。

手环上的数字显示【42:15:3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翻出张教授的笔记，借着微弱的灯光再次研读那些关于丧尸进化的记录。其中一页边缘潦草地写着一行小字："系统会学习，会调整，会平衡..."

"还没睡？"赵星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在门框上，手里抛接着一个小金属球。

"睡不着。"祁乐合上笔记，"其他人呢？"

"唐毅在检查装备，苏玥..."赵星河耸耸肩，"不知道，女人总有神秘事务要处理。"

祁乐坐起身："你觉得清道夫真的在中转站吗？"

赵星河停止抛接金属球，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褪去了一瞬："不仅在这里，而且已经盯上我们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半小时前塞在我门缝下的。"

纸条上只有一行打印字："交出新人的资料，可以活命。"

"新人的资料？"祁乐皱眉，"是指我吗？"

"或者这个。"赵星河踢了踢祁乐放在地上的背包，里面装着张教授的U盘和研究笔记，"总之不是什么友好问候。"

祁乐突然想起什么，翻出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一个之前没注意到的加密文件夹引起了他的注意。尝试了几次密码后，系统突然弹出一条提示：

【输入错误次数已达上限。文件将在3次错误尝试后自毁】

"该死！"祁乐懊恼地捶了下床垫。

赵星河凑过来："让我试试。"他输入了一串看似随机的字符，文件夹竟然打开了。

"你怎么——"

"张教授的生日加他妻子名字的首字母，"赵星河咧嘴一笑，"避难所的人告诉我的。"

文件夹里是一系列视频日志，日期显示是张教授团队进入游戏前录制的。最早的几段中，张教授看起来精神矍铄，穿着整洁的白大褂。

"第七次实验表明，T-11病毒对声波频率的反应具有明显规律性..."视频中的张教授对着镜头讲解，"但最惊人的发现是，病毒似乎能根据宿主的免疫反应实时调整感染策略..."

祁乐和赵星河交换了一个眼神，继续看下去。

随着日期推进，张教授的形象逐渐变得憔悴。在最近的一段视频中，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我们错了...全都错了...这不是普通的病毒...它会思考，会学习...上帝啊，它甚至能预测我们的研究方向..."画面剧烈晃动，像是张教授突然站了起来，"更可怕的是...游戏系统在与它协同进化...我们表现得越好，下一阶段的挑战就越..."

视频突然中断，最后几秒闪过一个模糊的图像——似乎是某种复杂的数学公式，旁边标注着"平衡系数"。

祁乐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解释了为什么我们每次解决一个问题，就会出现更糟的新问题..."

"游戏在玩我们，"赵星河轻声说，"就像玩电子游戏调高难度一样。"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玥冲进来，脸色异常苍白："我们得立刻离开。清道夫知道我们在这里。"

"唐毅呢？"祁乐迅速收拾东西。

"在外面警戒。"苏玥抓起背包，"中转站东侧有个紧急出口，可以避开主路。"

三人快速穿过昏暗的走廊。中转站的电力系统似乎出了问题，灯光忽明忽暗，投下诡异的阴影。远处酒吧区域的喧闹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整个建筑陷入不自然的寂静。

唐毅在紧急出口处等待，手里握着出鞘的匕首："太安静了，不对劲。"

"走。"苏玥简短地说。

四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通往外部的小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腐臭和烟尘的味道。月光被云层遮蔽，只有零星几盏残破的路灯提供微弱照明。

他们刚走出十几米，祁乐的手环突然剧烈震动。地图自动弹出，显示周围有几十个红点正在快速接近——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埋伏！"唐毅大喊一声，推开祁乐。一支弩箭擦着祁乐的脸颊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墙壁。

阴影中走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影。为首的是一名身高近两米的壮汉，光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脖子上挂着一串...祁乐突然意识到那是手环，至少二十个，被精心串成项链。

"'屠夫'..."赵星河低声咒骂，双刀已经出鞘。

"晚上好，小朋友们。"壮汉的声音出奇地温和，与可怖的外表形成诡异反差，"这么急着走？不留下来喝一杯吗？"

"没兴趣。"苏玥的枪口稳稳指向他。

屠夫遗憾地摇摇头："没礼貌。"他突然抬手，一道银光闪过。

唐毅反应极快，推开苏玥，但自己却被那东西击中肩膀——一支细如发丝的银针。他立刻拔出针，但已经晚了，右臂开始不自然地抽搐。

"神经毒素，"屠夫微笑着解释，"不会致命...只是让你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毕竟，我要的是你们背包里的东西，不是你们的命。"

"做梦。"唐毅咬牙坚持，但已经单膝跪地。

祁乐注意到周围的清道夫成员正在缓慢缩小包围圈。其中有个瘦小的身影特别引人注目——戴着鸟嘴面具，手里把玩着几支同样的银针。

"那个用毒针的，"赵星河低声说，"我左你右？"

苏玥微不可察地点头。

"最后一次机会，"屠夫伸出手，"交出来。"

"跑！"苏玥突然开枪，正中屠夫胸口。但壮汉只是晃了晃，防弹衣挡住了子弹。

混乱瞬间爆发。赵星河如离弦之箭冲向毒针使用者，双刀在月光下划出银色弧线。苏玥连续射击，逼退右侧的敌人。祁乐扶起唐毅，试图突围。

"东侧！"唐毅虚弱地指向两栋建筑间的狭窄通道，"有...逃生路线..."

祁乐半拖半抱着唐毅向通道移动。身后传来金属碰撞声和惨叫，但他不敢回头。通道尽头是一道铁丝网围栏，已经被人为破坏出一个缺口。

"快...过去..."唐毅的脸色变得铁青，毒素正在扩散。

祁乐刚把唐毅推过缺口，背后突然一阵剧痛——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左肩。他咬牙折断箭杆，挤过缺口，然后转身看到苏玥和赵星河也正向这边突围。

"这边！"他大喊。

苏玥率先冲过来，脸上有血迹但行动无碍。赵星河紧随其后，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三人合力将唐毅拖进附近一栋建筑——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他们...不会追进来..."唐毅艰难地说，"这里...有东西..."

果然，清道夫的人在围栏外停下了，似乎对这个区域有所忌惮。屠夫做了个手势，手下开始撤退。

"不是放过我们..."苏玥喘息着说，"是知道我们逃不掉。"

地下停车场一片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祁乐打开头灯，发现墙壁上满是奇怪的抓痕，有些足有十几厘米深。

"先处理伤口。"苏玥已经拿出医疗包。

唐毅的情况最糟，毒素已经扩散到全身，嘴唇呈现不自然的紫色。赵星河的伤口虽深但没毒，祁乐的弩箭伤也不算严重。

"需要...抗毒素..."唐毅的声音越来越弱。

苏玥检查背包："用完了。避难所那次..."

"我知道哪里有。"赵星河突然说，"这个设施是前几轮玩家的据点之一。最下层有个医疗室，应该还有储备。"

"太危险了，"祁乐摇头，"唐毅说这里有'东西'..."

"总比看着他死强。"赵星河站起身，"我和苏玥去。你守着唐毅。"

苏玥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两小时内回来。如果...我们没回来..."

"你们会回来的。"祁乐坚定地说。

两人离开后，地下设施陷入死寂。祁乐帮唐毅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然后开始检查周围环境。停车场通往更深的地下，楼梯口被某种厚重的金属门封锁，但已经锈蚀严重。

手环突然震动，祁乐惊讶地发现收到一条新消息：

【团队表现评估中...平衡系数调整至0.7...下一阶段难度：B ...】

这验证了张教授的猜测——游戏确实会根据玩家表现调整难度。祁乐迅速翻出笔记，寻找任何关于"平衡系数"的线索。

在一页边缘，他发现了那个模糊的公式旁边的小字注释："平衡系数0.5为标准难度，每增加0.1，丧尸攻击性和智力提升15%..."

如果现在系统调整到了0.7，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丧尸比普通型强30%。这个念头让祁乐胃部一阵绞痛。

"祁...乐..."唐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听我说...清道夫...不是最大的威胁..."

祁乐俯下身："什么？"

"游戏...系统..."唐毅的呼吸变得急促，"它在...筛选...不是随机...选择玩家..."

"什么意思？谁被选中？为什么？"

唐毅的瞳孔开始扩散："U盘...里面有...名单..."他的手突然收紧，"小心...苏..."

话未说完，唐毅剧烈抽搐起来，口中溢出白沫。祁乐拼命按住他，但发作越来越严重。最终，唐毅的身体僵直了一瞬，然后彻底瘫软。

"不！坚持住！"祁乐手忙脚乱地检查脉搏，几乎感觉不到跳动。

就在这时，唐毅的眼睛突然睁大，虹膜开始呈现不自然的灰白色。祁乐惊恐地后退——这是丧尸化的前兆！

但奇怪的是，唐毅没有立刻攻击。他的眼神似乎还在挣扎，嘴唇颤抖着试图说话。

"快...走..."唐毅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我...被感染...很久了...一直在...控制..."

祁乐如遭雷击："什么时候？"

"商业街...水鬼...抓伤..."唐毅的身体又开始抽搐，"药物...延缓了...现在...撑不住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需要...我...战斗力..."唐毅突然抓住祁乐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听着...苏玥她...不..."

一阵剧烈的痉挛打断了他的话。唐毅的指甲开始变黑变长，皮肤呈现死灰色。最后的理智正在消失。

祁乐颤抖着举起手枪——唐毅曾经教他使用的武器。对准昔日队友的额头，他的手指却像冻僵了一般无法扣动扳机。

唐毅的眼中闪过一丝理解，然后...他主动向前一倾，让自己的额头抵住枪口。

枪声在地下空间回荡。祁乐跪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唐毅早就被感染了？为什么不说？他想说苏玥什么？

手环再次震动。祁乐麻木地查看，发现地图上显示两个蓝点正在快速接近——苏玥和赵星河回来了。但奇怪的是...还有第三个信号，非常微弱，时隐时现，似乎在地下更深处的某个位置。

祁乐擦干眼泪，迅速做出决定。他将唐毅的尸体安置在角落，用防水布盖好，然后收集起所有重要物品，包括那张写有平衡系数公式的笔记。

无论地下深处有什么，他都得在队友回来前调查清楚。这不仅关系到他们的生存，也许...还关系到这场游戏的真相。

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祁乐向地下更深处的阴影走去，心中回荡着唐毅未说完的警告：小心...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