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端殉情(二)

几日后,相府千金轻生一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成为各大茶楼酒肆的饭后趣谈。

酒楼大堂。

清一色的舞女在圆台上翩翩起舞,击缶吹弹者围坐其间,笛声悠长婉转,鼓声激荡人心。

清新淡雅的乐调与楼里的酒肉俗气相悖相容,巧妙地营造出雅俗共赏的氛围。

舞台侧对角有通往楼上包间的楼梯,楼梯旁角落几桌是京中流言谣传的是非之地。

此刻那里正有三位妇人围坐一桌,候饭闲谈。

“昨日我琢磨了一下午,倘若夜繁真是殉情,那挑的时间未免太巧,下个月便是太子迎亲,她这番奋不顾身,莫不是在赌?”

少妇磕着瓜子儿,试图打开话匣子。

“哦…赌什么?”

坐她对面的胖夫人应道:“赌相爷的头发又得愁白几根?”

“那很遗憾了。”另一边戴金花发簪的女子附和道,“我看相爷两鬓斑白,恐怕是要数不清了。”

“……你们两个真扫兴。”少妇抱怨道。

不过,也怪不得她们二人兴致缺缺。

坐角落者,皆是对京中风吹草动极为敏感之人。然而有人善鼓琴却无人善听,缺少听众的她们是一日鼓琴七嘴八舌,二日鼓琴自得其乐,三日鼓琴随便附和。

“不是说殉情吗?怎么就成下注了。”

一道懵懂的声音从她们头顶传出。

她们闻声望去,只见一黑裙女子凭栏垂首,神情探究。

少妇正愁没人当听众,见有人送上门,立即招呼道:“哎呦,这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怎不晓得大大方方打声招呼嘞?”

见有人回应,黑裙女子顺道下楼。

少妇起身相迎,见她一手玉酒壶,一手鲜牛肉,顿时两眼放光。

看着年纪不大的丫头,竟然知道凑热闹不能空手来的道理。桌上另外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暗夸这姑娘上道。

黑裙女子笑盈盈地将手中物摆上桌,应道:“这不是怕嫂子不理我,尴尬嘛。”

“说笑了不是,”少妇热情挽着她手坐下,“这么懂事的姑娘,谁见了不乐意搭理?”

“行了,说点人家想听的,别磨磨叽叽。”金花女子插嘴道。

少妇伸出竹筷,点了下她眼前菜,不满道:“人家姑娘好酒好肉都不吝啬,你怎地还要疏忽了待客之道?”

金花女子懒得理她,兀自夹了块牛肉放嘴里咀嚼。

黑裙女子见状,轻拍了下胳膊上的手,道:“嫂子不必迁就我。酒楼生意火热,我见你们这桌久等,便顺道过来当个听客。”

这话说得含蓄了。

胖夫人感慨道:“若换做我家那丫头,顾着自己饱腹就万事大吉了,哪还能惦记着与人分羹啊。”

黑裙女子闻言腼腆一笑,“嫂子哪知我此番凑桌,心里忐忑得紧呐。出门前家母殷殷叮嘱,生怕我与人相处失了礼数。如今能得嫂子们包容,我便安心了。”

胖夫人已为人母,此刻听得心底一片柔软。

像她这般乖巧懂事的丫头可不多见啊。

这时,小二端菜上桌打断了几人寒暄。

眼看菜上齐,黑裙女子半路凑桌,不敢动筷。

少妇理解她的拘谨,频频给她夹菜,“姑娘看着眼生,想必深居闺中,不常出门吧。”

黑裙女子道:“嫂子猜得很准呢。我刚及笄不久,家母令我多出门走动走动。”

“那不正好赶上太子迎亲了。”

“哦?有何特别之处?”

“姑娘有所不知。依照惯例,每逢国之盛事,皇宫必会大宴宾客。而太子迎亲乃两国联姻,皇后极为重视,特地为迎亲宴定下了古往今来难得一遇的结亲游戏。”

少妇对她挤眉弄眼道:“这可是千金俊郎们喜结良缘的大好机会哦。”

“那也得受邀了才行啊。”

金花女子一针见血。本国官员众多,未必都能受邀参加宴席。

不过对于相府千金而言,她应该会更纠结于怎么缺席吧。

黑裙女子道:“那适才嫂子所说的‘赌’又是何意?”

桌上三人闻言对视一眼。

接下来的回答不免要触及夜繁的名声,而背后道人长短总归要谨慎。

胖夫人接过话头,试探道:“丫头有所不知,这相府千金久居乡下,听说野蛮得很嘞。”

黑裙女子面上不见异样,乖乖附和道:“家母曾说过,乡野的丫头不通礼数,难识大体,容易招人诟病,因此勉励我平日里多注意言行举止。”

“你家母所言极是。”少妇见她不反感,当即畅所欲言道,“单凭她与有夫之妇偷情,扰乱人家姻缘这一点,就知她品行不端,野性不改。”

黑裙女子好奇道:“那人家可是三皇子家?”

“不然还能是哪一家?”金花女子想不也想就道,“除了三皇子,就没人能容下这粗鄙之人。”

“此言差矣。”

胖夫人直言己见道:“我看那三皇子妃仪态端庄,温婉贤淑,且府中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下人们都安分守己,不见得入府门槛那么低。”

金花女子闻言嗤笑道:“护得住院子可看不着狼。”言下之意是家里安宁,不代表主人安分。

黑裙女子一脸似懂非懂。

少妇回归正题道:“主要是那乡野丫头只知男欢女爱比翼双飞,却不知这皇室关系纷杂,姻缘难料。”

黑裙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胖夫人再次提醒事实,“人家虽是乡野丫头,但好歹也是相府千金。要比门当户对,那可丝毫不落人下。”

黑裙女子闻言又觉赞同。

但少妇从始至终都在强调品行,自然是听不进‘门当户对’这一说法,当即辩驳道:“就算是相府千金又如何?三皇子妃的位置早就花落苏家,而她为一己私欲就想拆散人家姻缘,将正室之位取而代之,这成何体统?”

这时,黑裙女子忍不住道:“那既然相府千金门第不差,正值芳季,不愁找不到心仪男子,又何必要轻生呢?”

少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

“结亲游戏讲究两厢情愿。那丫头与三皇子眉来眼去已久,而皇子妃之位却被人坐得死牢,她就算再傻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再且,皇室婚姻多为权势联结,要想废皇子妃需得掂量掂量她背后势力,但乡野丫头哪懂这些,定是以为三皇子优柔寡断,拉不下脸跟三皇子妃绝情呢。”

“所以她轻生不是殉情,而是要以死相逼,赌上一把?”

金花女子顾着吃饭没有回应,而胖夫人脸上的表情就足以说明一切。

黑裙女子吃惊得捂住嘴巴。

她这表情少妇简直要给满分,不由得意道:“这招就叫做破釜沉舟,她是变相在给相府和三皇子施压呢。”

黑裙女子恍然大悟,“不曾想真相竟是如此。若是她知晓自己那点阴谋诡计早被嫂子勘破,估计都要在闺房里羞愧至死。”

她的神态语气夸张,说得少妇心花怒放。

她谦虚地摆摆手道:“来京城落户的,谁没两把刷子不是。”

金花女子见两人一唱一和,不由放下碗筷道:“何必把人家想得这么高深。依我看,她就是一厢情愿被三皇子耍了。狗急尚且会跳墙,人急了还不准人家自尽不是。”

“屁!”

在诸多流言中屹立多年之人,岂能容许他人质疑自己推理奸情的权威?

少妇当即反驳道:“乡野丫头不识礼数不代表毫无心计,她能够在正室稳坐之况下参合一脚,就足以见其本事。”

“说不定三皇子本就想让她当妾室呢。”金花女子不以为然道。

胖夫人道:“你以为相爷会将宝贝女儿送给对方当妾室么?”

眼看饭桌上火药味开始弥漫,黑裙女子连忙出来打圆场。

“三位嫂子所言皆有道理。不过我认为跳墙也好,心计也罢,如今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令人唏嘘么。”

所谓流言蜚语看个热闹,真相怎样根本不重要。

少妇意识到这点后悻悻收口,联想到适才失态,尴尬笑道:“还是姑娘心思通透。你能有此玲珑心,往后定能嫁入良家。”

黑裙女子微笑道:“哪里哪里,想必比起那倒霉丫头也好不到哪去。”

胖夫人安慰道:“妹妹这话未免妄自菲薄。我见你言行举止落落大方,除了一身黑裙有些扎眼外,其他方面可是赛过那乡野丫头不少。”

“我也是如此看法。”少妇附和道。

黑裙女子禁不住夸,只好起身替她们倒酒。

金花女子坐她旁边,顿时注意到她衣服细节,“呦,瞧这锦绣的绸缎子,黑里透银,与你耳垂上的银流苏遥相呼应。姑娘想必是哪家名门闺秀吧,不然可供不起这身打扮咯。”

就在这时,一黄衣丫鬟正朝这边走来。

黑裙女子余光瞥见,放下酒壶道:“嫂子说笑了,大家闺秀哪轮得上我呢。时候不早,多谢嫂子们替我解惑,这桌便记我账上,改日相聚再聊,我这还有事,便先失陪了。”

说罢,黑裙女子迎上黄衣丫鬟,两人并肩离开,留下饭桌上三人面面相觑。

按理说,请客记账应自觉报上名号才对,而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那不就是客套客套?

……

京城街道上,各家店铺揽客招财,小摊小贩卖力吆喝,好不热闹。

坐落街头的是一家生意红火的酒楼,门口牌匾金碧恢宏,龙飞凤舞,定睛一看,是“曲断楼”也。

何来曲断?

夜繁怀疑道:“难道是因为台上歌姬弹曲只弹一半?”

水灵闻言被她不多见的灵光所震惊,“小姐你竟然记得!”

“……”夜洛儿的坏记性就这么深入人心么?

得到肯定回答,夜繁更加疑惑,“那为何她们只弹后半曲?就不能平均一点,比如前半曲先奏,后半曲再续上。”

水灵激动不过一刻,便失望道:“那就和‘曲断’没什么关系了,小姐。”

两年了,小姐每每前来,她每每都要同她解释一遍。

她回回记不住尚且不谈,但这回回都问同样的问题就不得不令人发指了。

然而夜繁一脸无辜,压根察觉不到她的幽怨。

水灵叹气,只能再次解释道:“曲断楼的歌姬只奏后半曲,是为了弥补当年圣上赏曲的缺憾……”

关于曲断楼的由来众说纷纭,而较为正统的说法则来自曲断楼旁的未杏茶馆。

未杏茶馆内有位年过七旬的说书先生。据说他当年亲历曲断楼换名一事,所以每逢茶馆里有人问起,他都会将那件奇事娓娓道来。

醒目一拍,故事展开。

当年圣上微服私访,探察民情。他兜兜转转,发觉有家酒楼虽位至京街,却没有什么名气,实在反常。眼看私巡时日将至,他思虑再三,决定一探究竟。

圣上一近酒楼,便被阁楼间传出的曲声所吸引。

繁华街市中竟有酒楼不见宾客喧哗声?

他更加惊奇,走进大堂寻找原因。

只见台上奏乐者沉浸其中,仙乐悠扬,宾客们静然消食,不忍酒肉俗气惊散了雅兴。

圣上见状深受感染,当下席地而坐,与民同乐。

然而不巧的是,这美好的场景很快便被打破。宫里传来了皇后临盆的消息。

于是,曲奏半,皇帝归,歌姬散,掌柜愁。

当天夜里,宫内诞下太子。圣上龙颜大悦,认为太子续上了曲断之憾,遂赐太子“曲续”之名。

事后皇后知晓此事,便提议为酒楼提名“曲断楼”,意在圆上这段曲缘。圣上曰善,御笔亲题。

不过多日,酒楼掌柜接旨换匾,喜不自胜。

彼时的曲断楼掌柜明月清风,试图在酒肉中寻求雅致,开创出酒楼雅俗共存的新局面。但可惜大部分百姓难以领会其中奥妙,令其多年来生意冷淡。

不过好在天赐良缘,一首半曲子送来了一位太子。从此曲断楼名声大噪,在京城设下多家分号,奠定了这如日中天的地位。

而此时此刻,黑裙夜繁与黄衣水灵正坐在偏僻又偏远的曲断楼分店里,感受其生意火爆。

按理说曲断楼总店离相府更近,不必舍近求远。但她们特地绕开的理由也很简单,不过‘委屈’‘求全’罢了。

“小姐你适才干什么去了?”水灵好奇道。

“聊天。”

水灵锲而不舍道:“聊什么呢?”

“天下大势。”

“……”

正在上菜的店小二经过掌柜提点,得知此桌人的身份,双眼频频瞄向夜繁。

“酒溢出来了,小二哥。”

夜繁看着满桌的酒水一阵无语。

“啊,失礼失礼。”店小二慌慌张张擦拭桌面,但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夜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便道:“你有话不妨直说。”

店小二见她说破,也不好再磨蹭,正了正神色道:“夜小姐,我家掌柜有请。”

夜繁默然看着满桌的菜,断然拒绝道:“吃完再去。”

他就知道这尊大佛不好说话。

“夜小姐,是掌柜有请。”店小二强调道。

“……你家掌柜今日怎么有空来分号?”她千里迢迢来这里,不就是为了避免有人邀约么。

“今日二掌柜巡视京街店,大掌柜便得空前来分店。”

“哦?”夜繁故意道,“所以大掌柜特地前来此地邀我?”

“是巡视店情。”店小二纠正道。

夜繁挑眉,“掌柜所为何事?”

“请您移步别院用膳。”

“别院?”夜繁眼珠子一转,“小小分店设立别院,曲断楼果然家大业大。”

店小二闻言解释道:“夜小姐有所不知,曲断楼分号选址多是因地制宜,别院搭建意在囊括京中各地美景,以供宾客观赏。”

“掌柜为一个‘雅’字如此别出心裁,若是让我这般俗人进去,岂非糟蹋?”

“所以我家掌柜有请。”

“……”这是默认了她会糟蹋美景么?

夜繁无语道:“那你还端酒上菜作甚?”

店小二面不改色道:“顺手。”

“……”夜繁黑眸子又转了转,“不去会怎么样?”

“大掌柜会亲自来请。”

夜繁拒意犹盛。她本来就对别人的邀约没有一点兴趣,更何况今日有要事在身。

这时,水灵突然在桌底下伸手扯了两下她的裙摆。

夜繁随即会意,对店小二扯出笑容道:“怎敢劳烦大掌柜,这便去别院瞧瞧。”

……这笑容怪瘆人的。

店小二汗涔涔地想,不过总归是答应了。

夜繁两人起身,扫了眼满桌饭菜一盘没动,不由可惜。

店小二看出了她的顾虑,便道:“夜小姐不必担心,今日掌柜做东,自然不用您破费。”

但夜繁另有打算,“一桌好菜浪费了多不好,便送人吧。”说罢,她举步往楼梯方向走。

店小二紧随其后,心里有些犯嘀咕。

若是对方酒过三巡,这一桌的酒菜,岂非要为难人家?

胖夫人座位正对大堂,见三人靠近,小声提醒少妇要趁机留人。

眼看双方还差几步距离,夜繁率先朝她们点头示意。

少妇等人见状欣喜,不曾想她去而复返,回来兑现承诺了。

夜繁边走边摆手,示意她们不必起身,扭头对店小二道:“便将那桌酒菜赠与这三位嫂子吧。”

当她们反应过来后,少妇站起身,欲言又止。

“姑娘有心,只是……”她们已经吃饱,真要请客的话,直接结账就行,不必再送一桌菜。

少妇自恼。就算她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这话。

“令嫂子见怪。”夜繁一脸歉意道,“适才走得急,未曾报上名号,恰逢掌柜有请,我那桌酒菜未曾动筷,若嫂子们不嫌弃,便收了加餐吧。”

“这……”少妇回头看向另外两人,神色纠结。

白送的酒菜固然好,可送得不及时,也送得不到位。

此刻她若是说吃饱了要打包,便有贪心之嫌。而她若是拒绝,一是拂了人家好意,二是不忍到嘴的鸭子飞了。

店小二见桌上盘空,顿时了然,出来解围道:“那小的随后打包妥当,让三位嫂子结账时一并带走,可好?”

少妇三人闻言惊喜,正要叫好,不料却被一道冷冰冰的声音打断。

“不好。”

……

众人顿时不解地看向夜繁。

传闻相府千金不懂礼数,送礼送到人家脸上,这也就罢了。但见有人解围,还执意拒绝,可不就是明摆着要刁难人家。

店小二硬着头皮提醒道:“夜小姐那桌菜色丰富,让嫂子们打包带走才不会浪费了您一片好意。”

夜繁面上笑容不改,语气却毋庸置疑,“打包回去菜不就凉了么?还是吃完再走较好。”

夜…夜小姐?!

少妇三人心中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

“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夜小姐?”胖夫人犹犹豫豫开口。京中姓叶的大户人家不少,可姓夜的却独有一家。

“你问我哪家啊……”

夜繁闻言单手托腮,状若思索道:“嗯…可能就是那家不识礼数、只懂男欢女爱,还附带一丁点心机的夜小姐吧。”

……

呼吸,停了。

水灵瞪大了眼睛。

她瞬间意识到夜繁适才干嘛去了。但更令她吃惊的是,往日向来有仇当场就报的小姐竟然会忍到事后报复?

夜繁见少妇三人发愣,随即跨上几层台阶,居高临下道:“我一乡野丫头,不懂礼数,还请三位嫂子多担待了。”

只见她嘴角带笑,但笑不及眼底,令人汗毛倒竖。

少妇三人惊骇于她嘴脸的前后变化,个个不敢吭声。

店小二见她们有恩怨在先,便不再劝说,自觉到前面带路。

待夜繁等人上楼后,少妇才恍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另外二人,颤声道:“吃吗?”

“废话,你敢不吃试试?!”金花女子恨恨道。若不是她嘴碎拉人下来唠嗑,也不至于被人家事后报复。

胖夫人面色惨白道:“可是我早饭吃得晚,午饭已经吃不下了。”

金花女子道:“那就把晚饭吃得早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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