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二 回
伉俪北上探访北境
宋军南下欲灭南唐
钱芷兰又一次远航回来，孩子们像往常一样来钱塘江边迎接她。船停好，刚搭好舷梯，钱芷兰还未上岸，钱俶长子钱惟濬抢在众人前面跑上甲板，一直跑到钱芷兰跟前，拉着她到一旁，着急地说:“娘娘，我阿爹一人在书房已经两天两夜了。我阿妈叫我等在这，叫你和姑父一到就先去看看我阿爹。”
“好，你先别急，不管什么事，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都会解决的。我和你姑父现在就去，你带着弟弟妹妹先到娘娘家去，我看完你阿爹就回来给你们分礼物。”钱芷兰安慰完钱惟濬，就叫上章颢晨去看钱俶。
两人来到钱俶书房，还未开口问，钱俶就立马站起来喊道:“阿姐，姐夫，你们回来了，太好了！我正少个人商量呢。”说完拿出一封信和一卷明黄密旨。
钱芷兰接过信，展开一看，是南唐李煜写来的，只见信上写着:今日无我，明日岂有君？明天子一旦异地酬勋，王亦大梁一布衣尔！
章颢晨又打开宋廷送来的密旨，上面写着，文德吾弟:见信如唔！吾欲招李煜来朝议事，他竟敢不来，可见彼有不臣之心，故吾欲灭了南唐，届时望尔北上夹击，吾将视汝如弟，定不负汝。（注：钱俶，姓钱名俶字文德）
三人知道这两件东西看似轻薄却又重若泰山，不管选哪个都担着千万人的前程性命。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各自沉思。
半晌，钱芷兰说道:“我记得有一次游西湖。阿爹说，当年阿公想扩建王宫，有术士进言，若只是扩建，钱氏称王不过百年；要是填平半个西湖，那王位就可以传承千年。阿公笑着说，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千年之间中原必出名君。若我钱氏真的传承千年，岂不是民众白白遭殃？故阿公不但没有填平半个西湖，还疏浚西湖，使西湖变得更大了。这就是阿公的抉择。王位与民两者若选一，则选民。我小小吴越，地少民寡，况我钱氏也无一统天下之能力与野心，那今天这一刻的抉择就一定会到来。因为国土不可分，民族不可散，统一是必然的，也更有利于华夏百姓。只是不知赵宋有没有一统之力？赵匡胤和李煜哪个更值得我们追随，值得我们把吴越百姓托付给他？”
“我苦恼的就是这个，阿公遗言:如遇真主，而速归附。可大唐灭亡后，中原王朝已更替好几代了。南唐也是由灭吴而来。到底谁是真主？要是做出错误选择，吴越百姓要跟着遭殃啊！”钱俶道。
“要不我即刻北上去探一探，看看赵宋与南唐谁更可信？”章颢晨说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钱芷兰说道。
“啊！外面兵荒马乱的，只有你们两人前往，我怎么放心!”钱俶担心道。
“放心，以我们两人之能，去一趟没问题的。”章颢晨说道。
“还是再多带几个武艺高强的去吧。要不你们把薛温带上，还有郭晋中。这两人武艺高强，跟着你们我就放心了。”钱俶道。
“人多了，容易引人注目，反而影响我们察探。”章颢晨说。
“是啊！我们又不是去和人打架。再带上两人足矣。”钱芷兰说。章颢晨夫妇带着薛温和郭晋中两人及八匹马连夜北上，途中不停地更换马匹。
两天后，到了江宁城，四人趁夜色进入南唐王宫，找到一处灯火辉煌的宫殿。他们跃上屋顶掀开瓦片，往下看去……
宫内琴瑟琵琶正奏着动人心弦的乐曲，穿着霓裳羽衣的女子正随着音乐翩翩起舞。李煜搂着小周后裸露的香肩，给她喂酒。小周后似乎不胜酒力，靠在李煜怀中，而后又凑到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李煜挥了挥手，下首的太监就让所有人都下去了。
李煜端起刚给小周后喝过的酒杯，自己一口喝了，又亲了一下小周后的脸颊，说道:“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慢笑盈盈，相看无限情。想当年宣儿去了，你来宫中看望你姐姐，我们竟一见倾心，画堂相聚更是何等激动。不承想，一晃已这么多年了。”
“怎么，你嫌弃我老了!”小周后推了一下李煜。
“怎么会呢，我只是感叹‘逝者如斯夫’啊!”李煜叹息道。
“我听说赵宋马上要来攻打我们南唐了，你有对敌良策吗？你还每日歌舞不休！”小周后说。
“你放心，只要他钱俶还想继续当他的吴越王，他必来助我。而且我刚刚又写了一封信给大辽，约他与我一起夹击赵宋，平分宋地。你看，以我之笔力，辽人定会被我说动，一定会南下攻宋。我已在长江沿线布置好兵力。到时我趁机北上还能收复长江以北之地。”李煜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小周后看。
小周后看了，扔回给李煜说道:“那你还不赶紧叫人送去？”
李煜又笑着亲了小周后一会儿，说道:“我命人把信送了，我们就就寝吧！”
章颢晨朝薛温看了一眼，薛温和郭晋中立刻下去追踪送信之人。
等李煜熄了灯，章颢晨和钱芷兰下了屋顶，出了南唐王宫。
章颢晨和钱芷兰牵着马，沿着秦淮河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快到了城门口。突然听到“噗通噗通”的声音，两人朝河里看去，竟然有好几个人跳河。
章颢晨忙拉住一个即将跳河的人，问道:“你们这是为何啊？”
那人看了一眼章颢晨，答道:“你们不知道？国主昨日下令，再不准百姓出城了，眼看赵宋马上要打过来了，再不逃走，等死吗？我劝你们也快逃吧！晚上，那些看守的士兵没那么严，从这河里游出去最容易。当然你要是有很多钱，也会有人愿意偷偷放你的。我要赶紧走了。”那人说完也跳入河中。
钱芷兰和章颢晨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天还没亮，章颢晨四人在之前定好的城外十里一家客栈相聚。薛温拿出李煜给大辽的信。章颢晨看了，一拳捶向桌子，恨恨地说:“契丹多次南下，祸害中原百姓，他李煜难道不知吗？怎可为了他一家之天下，引狼入室，残害中原百姓啊！”
“你没听他昨夜所言？他对妻儿尚且如此薄情，难道还能指望他对百姓好？难怪昨夜那么多百姓离他而去。我们帮不帮赵匡胤再说，但决不能帮他李煜。”钱芷兰说道。郭晋中看着那封信，沉默不语。
四人过了长江，马不停蹄地前往开封。路上已有宋军南下向长江沿线集结的迹象，但百姓们毫不在意，仍然干农活的干农活，经商的经商，也没有看见有军士干扰百姓。可见赵匡胤对百姓还是爱护的。
傍晚，四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到了饭点，四人到大堂吃晚饭。大堂里的旅客一边吃饭一边议论。
“这次要是能拿下南唐，离统一也就不远了。”有位旅客说道。
“嗯!南北一统后，我等走南闯北的生意人要方便多了。”有人回应道。
“是啊！李唐灭亡后，一直打来打去，我们百姓都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又有人说道。
“这些还不算最坏的，你看大宋军队对百姓秋毫不犯。最可怕的是契丹南下，那年烧了多少房屋，死了多少人！一户一户死绝的又有多少？契丹大军所到之处，堪比人间炼狱。唉！乱世之中，人命比草贱!不过，契丹狗在这汴京城里只呆了不到三个月，就被我等赶出去了。”一位老者说道。
“老伯还上阵杀敌？我以茶代酒敬老伯一杯。”有人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那个时候，只要有力气能拿得动刀斧、锄头的都去了。”老者回应道。
郭晋中听了，想起了父兄，想起了那场屠杀，放下了手中筷子，红了眼眶。章颢晨拍了拍郭晋中肩膀以示安慰。
章颢晨他们虽然一直知道，自唐灭亡后，吴越以外的百姓过得很苦，但听他们亲口说出来，又是另一番心境。
回到房里，钱芷兰不好意思地说:“晨哥，我们之前还和契丹人做生意呢!”
“契丹也有普通百姓，况且我们赚来的钱都上贡给了大宋，也算帮中原王朝抗辽了。别想太多！”
“是啊，打起仗来百姓都受苦，有多少母亲失去了孩子，又有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
章颢晨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北上。几天后，终于来到了东京开封府。
大宋的宫城戒备森严，章颢晨他们探察了好几天都没找着机会，四人都有些着急了。
一日，四人正在酒楼吃饭，只听得一阵嘈杂，突然来了一群军汉，几个大将模样的人进了包间，剩下的坐在大堂里。
“晋王，您上坐！”
“石将军请!”
“王都尉坐！”
“上菜，拿好的上！”
章颢晨问了一下旁人，得知那被称为晋王的就是皇上之弟赵光义，一群人酒过三巡之后，就更吵了。
这时，来了一个拉胡琴的老者，带着一个十五六岁长得颇有些姿色的姑娘来卖唱。在大堂里，有位军士叫道:“多少钱一首？”
“三个铜板。”老者回答。
军士给了钱。姑娘婉转的歌声回荡在大堂里，众人听得津津有味。一曲罢了，刚有人想再点一首，包间里有人出来叫道:“卖唱的，赶紧进来，晋王有请。”老者带着姑娘进去了。
姑娘又唱了一曲。刚唱完，赵光义叫她上前，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又去拉她的手，一边抚摸她的手一边说:“嗯，不错，跟我回府吧！我必不会亏待你的。”
姑娘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哭着说，“家中老母生着病，我唱完曲还得回去伺候母亲喝药……恐不能去大人府上！”
“我说去就去！谁敢不从？”赵光义一边拍桌子一边大声说。
赵光义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亲兵走过来，一边一个拉着姑娘往外走。走到门口，两人把姑娘拉上马车就走了，只剩老者边哭边追……
赵光义心里惦记着刚才那姑娘，稍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了。那一大群人也“哗啦啦”跟着走了。
钱芷兰想马上跟上前去救女孩。章颢晨让她别急，拉起她跟上。四人一路跟到晋王府。
赵光义刚回到王府，就有人找他处理公务。赵光义只好吩咐亲兵说:“叫人把刚带回来的姑娘洗漱打扮好，晚上再送我房里。”说完自己先回书房去了。
偌大的王府，章颢晨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地靠近赵光义，只能先找了间空房躲里面，等天黑再说。钱芷兰急得不行。章颢晨说:“别急，眼下他一定有事处理，姑娘应该是安全的。等晚上我们再躲到他房外，趁只有他们两人时我把他打晕，再救那姑娘。”
到了晚上，四人找到赵光义卧房外躲好。过了好一会儿，几个丫鬟才拉扯着那位姑娘来到赵光义房中。
等仆人都走光了，章颢晨刚想行动，只听“哐当”一声，房门被人踢开了，来人指着赵光义大骂:“一屋子妻妾，还不够你祸害？竟敢强抢民女！你忘了当年，逼我穿这身黄袍时答应的约法三章了？讲好要约束将士不得骚扰百姓，你今天这一带头，以后我们怎么管得住士兵？年前，你私自截了一些吴越送来的珠宝，讨好你的妻妾，我就想骂你了，你嫂嫂劝我，我才忍到今天。我厚着脸皮，不断向钱俶讨要进贡，是为了少动干戈，向契丹赎买燕云十六州的。如若契丹不肯卖，那这些钱更是要拿来养兵，夺回北地，解救北地百姓的。当年你们叫我背负欺负孤儿寡妇的骂名当这皇帝，说是为了燕云十六州的百姓。现在统一大业还未完成，北地百姓还在契丹奴役之下，你就开始胡作非为！亏我儿都二十多了，我还未立他为太子。为了什么？为了万一我死了，北地还未收回，你比我儿杀伐果断，由你继位，继续统一大业。你这样子，我怎么能放心？一日不收回北地，我就一日不能安睡。除了你嫂嫂，我那两个妃子也是为了安抚将士才娶的。可你……”
“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中午只是喝酒喝多了。我现在立即向她道歉，我马上送她回去……大哥，你饶我这一回，我下次一定不再犯了，大哥……”赵光义跪地上，抱着赵匡胤的腿求饶道。
“还好，我听闻你今天在闹市胡作非为，我及时赶来，你还未铸成大错。我姑且饶你这一回，但为了让你记住，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罚还是要罚的。不然何以服众。来人，把晋王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给这姑娘一些银两赔罪，再派人把她好生送回去。以后若再有这类事，你们不能劝住晋王，你们就一起挨板子。”赵匡胤说完，起身看人行完刑后才走。
姑娘被人送回了家，连声向送她的人道谢。送她的那人对姑娘说:“皇上说了，这本就是晋王的错。你不怪罪就好了，这些银两是给你的赔偿。你收下吧！”
出了晋王府，钱芷兰对章颢晨说:“不管我阿弟作何选择，我想把李煜给辽国的信送给赵匡胤。”
“嗯!我也有此意!”章颢晨附和着说。
夜里，郭晋中把李煜给契丹的信射入皇宫。赵匡胤收到信，连夜叫慕容延钊进宫，吩咐道:“攻打南唐嘛，等钱俶有回应了再说，你先带人北上，一定要守住边境，决不能让契丹南下。”
慕容延钊应道:“臣必不辱使命！”
第二天，赵匡胤又吩咐丁德裕集结军队，准备南下攻唐。
下回预告：
第 三十三 回
廊庙演说钱王定策
江宁城破后主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