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圆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是被点亮的琉璃。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声音也压得很低：“明白。你跟我说谁家有我去拿。”

方堃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神，然后站起身，若无其事地对于强和周老师说：“让原圆去试试吧，他比较灵活，就找个东西，也不是搬物资。”

众人只觉得他一个人去不安全，可任谁都知道再跟个人去反而是拖后腿……

于强把旧收音机给他：“就是找个这个元件，还有一根这样的线。”

张叔也回忆了一下：“那个那个那天咱去的二黑他家后头是长利他家，他好鼓捣这玩意，你管多拿点，不中我跟你去一趟！”

原圆连连摆手：“没事，我把觉得有用的都带上，我扛得动。”

这话倒是不假……大伙没话说，只是一遍遍跟他说注意安全。

原圆点了点头，身形灵活地闪出了仓库侧门，很快消失在废墟和杂草丛中。

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原圆立刻找了个绝对隐蔽的角落。

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身体轮廓再次模糊起来。

皮肤被墨绿与浅黄交织的艳丽鳞片覆盖，双腿并拢延伸成覆盖着同样华丽斑纹的修长蛇尾。

冰冷的鳞片接触地面，带来一种踏实感。

他吞吐了一下蛇信，空气中各种微弱的气味分子瞬间被捕捉、分析。

人类活动的残留气息、腐烂的丧尸臭味、草木泥土的味道……还有，他感兴趣的——小型鸟类和啮齿动物的气息，以及……金属和塑料老化特有的淡淡味道。

蛇尾蜿蜒，速度极快且悄无声息地滑过残垣断壁。

原型状态下，他的感知和移动能力都提升到了极致。

他先是精准地找到了昨天就留意到的几处鸟窝，小心翼翼地用尾巴尖卷走了几枚鸟蛋，没有惊动成鸟——可持续发展，成精培训课上学过的。

他找了个安全角落，迅速解决了“个人用餐”问题，几枚鸟蛋下肚，那种冰冷的饥饿感总算缓解了不少。

接着，他回忆着张叔的话，找到了长利家，这一户人家现在也没有人了。

原圆感知了一下附近没有丧尸，就化为人形，找到了一个同样老旧、但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收音机残骸。

他还检查了一下里面，果然有几个看起来还算完好的小电容和一卷细铜线。

卷走，都卷走，这一抽屉零件都卷走！

完成任务后，他并没有立刻返回。

刚才他往这边溜达的时候就有闻到，果然在一处潮湿的树根下发现了一小丛可食用的野生菌类。他用之前带出来的一个小布包，仔细地将蘑菇和剩下的几枚鸟蛋包好。

整个过程耗时极短，效率高得惊人。

当原圆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仓库门口时，太阳还没升到正中央。

他脸不红气不喘，把那个小布包和找到的收音机零件一起交给了方堃。

“找到了。”他言简意赅，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完成任务的期待，以及……吃饱喝足后的满足感。

方堃接过布包和零件，心里五味杂陈。

这效率……人类真是拍马难及。

他打开布包，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鸟蛋和新鲜的蘑菇，喉咙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就是这个！”于强率先欢呼起来，接过零件就去修理收音机。

玲姐也惊喜地接过蘑菇和鸟蛋，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你真中啊！管搅个鸡蛋汤了！”

方堃看着原圆，低声道：“哪的鸡和蘑菇？”

原圆摇了摇头，同样小声回答：“鸟蛋，国二，你别问这么多，蘑菇没毒，我认得。”

方堃：“……”好吧，这方面他确实是专家。

于强在那边鼓捣了半天，换上了新的电容，接上了铜线。于强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了收音机的开关。

这一次，指示灯稳定地亮起了微弱的绿光。

他小心翼翼地旋转调频旋钮，喇叭里传出的不再是纯粹的噪音，而是一些断断续续、扭曲不清的电流杂音。

偶尔似乎能听到一两个模糊的音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仓库里安静得只剩下那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和每个人紧张的心跳声。

于强耐心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旋钮。

突然，在一片强烈的干扰噪音中，一个断断续续、失真严重，但勉强能辨认出是人声的信号挤了进来！

“……重复……这里是……北方……幸存者……广播……点……”

声音时断时续，夹杂着刺耳的电流声，听得人心脏揪紧。

“稳住！稳住！”王哥忍不住低声喊道。

于强的手稳住了，尽量保持在那微弱的信号频率上。

“……病毒……全球……范围……不明原因……觉醒……异能……并非……个案……”

断断续续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像一把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全球范围！异能并非个案！

“……丧尸……对声音……光源……敏感……幸存者……寻找……坚固……庇护所……等待……”

“……可能……污染……谨慎……”

信号再次被一阵强烈的噪音淹没，无论于强怎么调整，都只能听到一片混乱的杂音，然后再重播这段话。

于强不甘心地又搜索了许久，但收音机里再也没有收到任何类似的有用信息。

但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和每个人脸上震惊、茫然、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表情，证明那并非幻觉。

方堃缓缓靠坐在墙壁上，感觉浑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全球灾变”、“异能觉醒普遍存在”这些信息被证实时，带来的冲击依然是巨大的。

这不仅仅是一场局部的灾难，这是整个人类文明的危机。

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彻底改变的、充满未知危险的世界。

他下意识地看向原圆。

原圆也正看着他，浅色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似乎对“全球灾变”这个概念并不像人类那样感到恐惧和绝望。

或许对于一条野生了很多年的蛇精来说，人类的科技文明只是漫长时光中的一段插曲？

方堃被自己这个莫名的想法弄得有些想笑，但嘴角却沉重得扬不起来。

王哥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妈的！全世界都这样了？救援……还有个屁的救援！”

张叔脸色灰败，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一点消息都没有……”

玲姐捂住了嘴，眼圈瞬间就红了。几位老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与无措。

有几个在偷看的学生，似乎都从老师的表情中读出了点不妙，都忍不住掉眼泪。

恐慌像无声的瘟疫，开始在现场蔓延。

“都安静！”方堃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这里的主心骨，他不能乱。

“听到广播里说的了吗？寻找坚固庇护所，等待！我们现在这里就是庇护所！我们还有物资，还有人！”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在原圆身上停留了一瞬：“外面乱了，但我们自己不能乱！”

他的声音稳住了些许局面，啜泣声小了一些。

“对，还有人往外传递消息，说明重建修复工作在进行！”陈老师也坚持道。

“我们储存的食物还够几天，还有整座大山！靠山吃山，也没见谁饿死了！”

方堃快速做出安排：“王哥，张叔，加强警戒，尤其是晚上，注意光源和声音。玲姐，食物定量分配，再仔细清点一遍。周老师，于强，这个收音机不要关，随时尝试接收新的信号！”

他一条条指令发出，虽然形势严峻，但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分工，众人慌乱的心绪总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吩咐完后，方堃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荒凉的景象，心情无比沉重。

全球灾变……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要在这里待上很长很长时间，甚至这么个小破地方……永远也等不到所谓的救援了。

未来的路，要靠他们自己走出来。

他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那股淡淡的、不同于人类的清冷气息，他现在已经很熟悉了。

“方老师，”原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依旧没什么起伏，“蘑菇鸟蛋汤，挺好喝的。”

方堃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他。

原圆的表情很认真，似乎在陈述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看着他那张过分好看却带着点天然呆的脸，方堃心头那沉重的阴霾，莫名地被驱散了一点点。

是啊，天塌下来也得吃饭。至少，他们今晚还能喝上一碗热乎乎的蘑菇鸟蛋汤。

至少，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成分复杂（包括一个非人类）的团队，还活着，还在努力地活下去。

这魔幻的末世，似乎也因为这个有点呆的蛇精，变得不是那么完全无法忍受了。

“嗯，”方堃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窗外，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会好起来的。”

像是在对原圆说，也像是在对自己，对仓库里所有在恐惧中挣扎求生的灵魂说。

原圆思索了一下：“我刚才去外面，村里的人，尸体，丧尸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