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声和凛风踏上主舰的那一刻，第一军团就正式向基地开拔了。

他们在一个黑夜里抵达，又在一个黎明时离开。

屠声、凛风和雷燃坐在主舰控制室里，看着返航路线图和时间表。

现在主舰使用的是常规能源，返程的速度比来的时候要慢了不少。

凛风看了看屠声，说道：“你要是着急，就坐梭战机先走，我们晚两天到。”

雷燃也看了过来，想起了屠声手里其他的任务，附和了凛风的话。

屠声面前还摊着海图，闻言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建议。

“你之前和我通话的时候不是还说，手里的任务一点进展也没有，怎么现在又不着急回去了？”雷燃问。

“之前是没有进展的，来了这一趟，就有进展了。”屠声一边笑，一边转着手里的铅笔。

“虽然按照道理来说，我不应该打听你的任务，但是和你在海底干的事情有关吗？”凛风想起了那只人彘阿尔法，问道。

屠声点了点头。

雷燃则是感觉莫名其妙，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在海底干了什么？”雷燃问屠声。

屠声先是调出了门前的监控，确定门外一切正常之后，才对雷燃说明了情况：“我抓了一只阿尔法。”

雷燃倒吸了一口气，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活的？”

“活的。”凛风代替屠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屠声则是直接站了起来，按着雷燃的肩膀，让她坐了回去。

雷燃看了看凛风，又看了看屠声，这时她终于明白了，当初屠声为什么要和凛风组成搭档。

如果说屠声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尽可能多地杀死阿尔法，并且活捉一只带回来，那么他确实需要凛风作为帮手。

雷燃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杀一只阿尔法都那么困难，面前的两个人居然活捉了一只回来。

凛风看着屏幕中的门前监控，问了屠声另一个问题：“你刚刚为什么那么警觉？”

屠声沉默了下来，只有手里的铅笔还在不停地转动着。

雷燃和凛风都在等着屠声的回答。

屠声最终开口了：“我可能需要两位的帮助。”

雷燃和凛风讶异地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你说。”

屠声终于停下了手里转着的那支笔，轻轻地将它放在了桌子上。

“我有一个秘密任务，关于这个任务，我不能和两位透露更多的细节，”屠声迎上了雷燃和凛风的眼神，“但是，我现在需要彻查防卫军。”

“彻查防卫军？屠司令知道这件事吗？”雷燃问。

屠声摇了摇头。

这回连凛风都觉得惊讶，他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屠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说道：“我需要知道防卫军枪支弹药的使用情况，包括制造、组装、流通和使用，以及在六月二十号那天，防卫军所有人的去向。”

凛风也没管原因，第一时间问屠声道：“枪支弹药有重点方向吗？”

雷燃则是直接调出了日历。

“以狙击枪为主，但是也不局限，”屠声回答了凛风的问题，“至于时间跨度，越长越好。”

要查的东西还真是非常彻底，凛风心里想。

雷燃想起了屠声明面上的任务——狄茗博士死亡的案子，意识到了六月二十号这个日期，正是狄茗博士被杀的前一天。

“我知道你们都会有自己的事，但是我……”屠声话还没说完，就被雷燃打断了。

“你要执行那个秘密任务，腾不出手来调查防卫军。”雷燃说。

“罗涵的级别又不够高，查不了太深。”凛风接上了话。

“这件事连屠司令都不知道，那肯定是绝密了，你就只能找上我，”雷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凛风，才接上了话，“们。”

屠声看着面前两个人跟唱双簧一样，把他想说的话全部说完了。

这让屠声愣住了，只能点点头，根本做不出其他的反应。

“嗤——”凛风笑了一声，指了指雷燃，看着屠声，“她就算了，你为什么信任我？”

“我也想问，”雷燃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屠声，“你为什么信任他？”

明明两天前这俩还是一见面就要打架的样子。

屠声直接把整个身体往后一靠，学着雷燃双手抱胸的样子，对凛风说：“你值得我的信任。”

凛风的表情却没那么轻松，他坐正了身体，看着屠声说：“以前的事，对不起。”

屠声有些意外，控制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雷燃看见屠声略略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随后屠声抬起头，三个人互相对视，屠声先笑了出来，三个人也一起笑了起来——以前的事就此翻篇。

“这次回去，第一军团肯定需要修整和重新编排，我和雷燃都会有一段呆在陆地上的时间，倒是你，你的任务看起来就很艰巨。”凛风笑完了就看着屠声，率先说道。

“不是看起来，是真的很艰巨，”屠声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后直接双手合十看向了雷燃和凛风，“所以拜托两位，救我于水火之中吧。”

屠声说得一本正经，但是配上动作还是很具有喜剧效果的，所以雷燃和凛风都很给面子地——再次笑出了声。

屠声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等着他们笑完。

雷燃又变回了严肃地样子，问：“你知道这个彻查，意味着什么吗？”

屠声点了点头。

凛风也不笑了，说：“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开始怀疑起自己人？”

控制室里的欢乐完全消散了，三个人重新变回了联盟的高级将领。

“具体的情况，我也还在查，但，”屠声重新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了桌子上，“凌昭死了。”

凛风陡然一惊，喃喃自语道：“难怪……”

却见屠声下一秒对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这件事仍然需要保密。”

雷燃和凛风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雷燃开口了，提出了自己的顾虑，“这个任务的工作量太庞大了，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完成。”

凛风也点了点头，说：“枪支弹药的调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秘密进行，那更是难上加难。”

“没关系，我这边的任务也需要时间，真要算起来，你们调查的速度可能还比我快，”屠声摆了摆手，看着面前的两位战友，“我们随时保持信息畅通，如何？”

雷燃和凛风认真地看着屠声，点了点头。

约定就此达成。

此刻，窗外的海洋非常温柔，和罗斯海那一片要吃人的海水完全不同，就像海洋危机前的海洋一样。

其实他们现在知道的事情，都只能算皮毛。

至于这摊浑水有多深，屠声心里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把握。

但是屠声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件事如果真的能查到最后，可能会得出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结果。

屠声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脸上没有表情。

可真实之所以成为真实，就是它很少满足人们的期待，而作为军人的他们，必须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真实。

主舰在两天后的傍晚回到了基地。

屠声站在甲板上，看着基地附近洋面上的光标，在夕阳里，它们反射着血红的光。

在入舱口的广场上，站满了人，和去时一样。

对于这场战斗，罗涵在返程时就已经向基地提交过报告，因此船上船下的人都在这个黄昏里保持了静默，作为对死去将士们的缅怀。

主舰现在广场边靠了岸，屠声下令，让船上所有的工程师和科学家先下船，第一军团的人再分批撤出。

时寂站在屠声的身边，看着广场上的人一批一批地撤走，看着大海吞噬太阳，不发一言。

过了一会，雷燃和凛风都下船了，甚至罗涵也被屠声先一步遣走了。

在一片寂静的晦暗中，时寂和屠声对视了一眼。

时寂带着屠声离开了甲板，绕下了楼梯，穿过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一路上，屠声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船里。

两个人最终走到了冷藏门前。

时寂推开了门，示意屠声进来。

屠声走进来之后，时寂看了一眼走廊，确定没有人经过之后，将冷冻室的门反锁了起来。

屠声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以藏匿阿尔法的地方，于是又看向了时寂。

时寂径直走向了冷冻室的窗户。

冷冻室在主舰船尾的角落里，窗户的高度略比主舰的吃水深度高一些，从窗户里向外探手，往下一摸就是海面。

因为距离水面太近，这扇窗户设计了两层，外面一层玻璃防水抗压，四周还有厚实的防水胶条，基本不打开，里面一层玻璃是可以正常上掀的玻璃，中间有两根支撑用的金刚石做成的支撑钢棍，间距很大。

乍一看就像一个简易版的监狱窗口。

时寂打开内层窗户的那一刻，屠声凑了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接下来，就看到时寂单手握拳，抵住了外层窗户的玻璃，向外掀开了外层玻璃。

外面是已经黑下来了的海水。

屠声看见时寂拿出了一柄钢刃，用钢刃的刀背从下至上抵在了钢柱下方三分之一高度的地方，他像是用钢刃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将钢刃往外送了一点出去，现在从正面望过去，钢刃的刀面和铁柱平行。

接着，时寂挑起了什么东西，握着刀向外转了起来。

屠声没看明白时寂在干什么，他盯着时寂的钢刃，突然意识到钢刃上的光线反射不太均匀，就像钢刃上裹了一圈一圈的线一样。

这些线卷到最后，屠声看见了时寂从海里卷上来了一个保冷箱，从两根铁柱中间宽阔的地方拉了进来，保冷箱的手柄上还有一个金属垫片，这个垫片和这条线，应该是同一种材料。

时寂掏出了一个打火机，点了火之后把钢刃放在了上面。

屠声终于清楚地看到了那根线的走向，因为那根线就这样被点着了。

它燃烧的速度不快不慢，就这样绕着圈地烧，时寂就像握住了一根燃烧的仙女棒。

在一片安静中，这根线烧到了尽头，保冷箱手柄上的垫片应声掉落。

时寂提起了箱子，递给了屠声，说：“里面是那只阿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