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虞庆从昏迷中醒来后,在第一时间收到了屠宇的通话请求。

草,时寂那小子下手也太狠了,虞庆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果不其然一摸一手包,疼得虞庆龇牙咧嘴。

最后虞庆还是从自己家门口爬了起来,一边推开门一边接起了屠宇的电话。

“喂?有屁快放。”虞庆没好气地说。

“你什么态度?我昨天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屠宇也没有示弱,直接骂了回来,但是骂的同时也没忘了正事。

“我昨天蹲时寂那小子的点呢,谁有空接你的电话?”虞庆骂骂咧咧地说,然后在自己家里找到了一瓶药油,准备给自己上药。

“蹲到了?”屠宇收了火气,问道。

“蹲到了,但是他把我带过去的人全杀了,还把我打晕了送回来。”虞庆把手机里的扬声器打开了,坐在地板上给自己倒了一手心的药油,认命地给自己的后脑勺上药。

“真废物啊。”屠宇的声音悠悠地从电话另一头传了过来。

“彼此彼此,人家还在你们基地住了一晚上呢,你这么重视时寂,怎么没当场扣下他?”虞庆一边疼得抽气,一边问道。

“我本来是打算这么做的,谁知道他和我儿子搞一块去了,他们那几个朋友还一起在基地吃了个饭,我没找着机会下手,”屠宇笑了两声,又关心起了虞庆的伤势,“你现在怎么样?”

“妈的,别提了,时寂下手是真的黑啊,我后脑勺上老大一个包,”虞庆揉完了第一轮药油,又往自己的手心里倒了第二轮药油,“你什么事?”

“识域在衰弱。”说到这个,屠宇的声音沉了下来。

连带着虞庆的手也顿住了,他看着手里的棕黄色的药油,药油渗在指缝里,滴到了地板上,像是腥臊的尿,像粘稠的血。

然后虞庆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几秒,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忽视了药油弥漫在空气里的刺鼻味道,漫不经心地对屠宇说:“这不是很早之前就预测到了吗?识域的衰弱是必然的,总有一天它会死亡。”

“可是当初的结果,并没有表现出来它会衰弱得那么快,”屠宇没好气地说,他又问,“那诀鹰他们呢?你打算见死不救吗?”

屠宇的声音里夹杂着通讯的电流声,虞庆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气,现在就已经变得乌云密布。

墨蓝色的云层压在天空上,像翻滚的海洋,空气中有粘稠的湿意。

这座海边城市即将会迎来一场大雨。

“诀鹰现在是醒了吗?”虞庆问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他面对的人是屠宇,所以哪怕是看起来天衣无缝的伪装,也都是多余的。

“刚刚醒的,现在睡了。”屠宇叹了一口气,现在电话两头的人,心情都无比沉重。

“他没说要见我?”虞庆犹豫了一会,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急促,这让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唾沫,但是没有能够缓解喉咙里的痒意。

“没有,”屠宇的回答毫不留情,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你这么舍不得他,又为什么吝啬救他呢?”

“他们本来就是要死的,我和你也是要死的,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凡人的生命呢?”虞庆刻意地回避了屠宇的问题,似乎全然忘记了他后脑勺的疼痛,他抬头看着天空,又低下头,用湿巾擦干净了手上的药油。

湿巾上布满了黄褐色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一张刚刚擦完屁股的纸。

“不就是因为我是凡人,所以我才执着于凡人的生命吗?”屠宇对虞庆说。

虞庆没有回答,他只是一遍一遍地用那张湿巾擦着手,看起来像是要把他的手擦到破皮出血,再磨掉血肉,甚至连带着骨头都被挫平,再碾成灰。

“倒是你,不执着于人的生命,倒是执着于创造新生命,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屠宇问虞庆。

虞庆轻轻地笑了两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不是人,我是上帝。”

屠宇下一秒就骂了过来:“上你妈的帝!你到底救不救?”

暴脾气这么多年一点没改,虞庆心想。

“你现在在基地?”虞庆问。

“在。”屠宇意识到虞庆的语气里有转圜的余地,语气也变得缓和。

“你今天没有会要开吧?”虞庆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一个小时之后到。”

“我本来是有一堆破事的,现在没了,”屠宇语气很凶,但是细细听起来,里面还有隐约轻松的笑意,“你呢?今天不去研究你的海章猿?”

“我有段时间没去‘海底之下’了,今天去一趟也没什么,”虞庆走向了房间,准备给自己换一套衣服,“先说好,我不一定能救,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到底是我不要抱希望,还是你在和你自己说不要抱希望?”屠宇在很多年前就看出了虞庆的本质,“你明明就很想让他们一直活着。”

“上帝用洪水惩罚人间,也给予了人类一条诺亚方舟的船,船上有人,有植物的种子,现在这艘船再一次摆在我们的面前,只不过人类说不定不适合上船了。”虞庆打开了自己的衣柜,在角落里给自己找出了一套西装。

这些年,他每天都穿着白色的研究服,就算是学术研究会,他也很少穿正装。

“你做出来的阿尔法,海章猿,就有资格上船了吗?你凭什么认为,新做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比人类更好?”屠宇问。

“我从没有说过新做出来的东西会比人类更好,”虞庆又给自己找出了两条领带,一条是花的,一条是格子的,“只不过我是那个上帝,如果不能创造出比人类更优秀的物种,我怎么证明我作为上帝至高无上的身份呢?”

虞庆听到屠宇在电话的另一头不耐烦地吐了一口气,像是彻底被虞庆这种满嘴跑火车的态度给激怒了。

“我还是那句话,上你妈的帝!”屠宇恶声恶气地说,“还有五十分钟,你给我滚过来。”

“行。”虞庆笑了笑,在屠宇彻底发火之前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嘴角的笑意就彻底耷拉了下来,像是被窗外的天气给影响了一样。

虞庆突然开始回忆起最近自己的行为,在寻生研究所里,他狂热地投入工作,连带着全体寻生研究院的人都被虞庆表现出来的理想感染,对各自手上的任务全力以赴。

他甚至还冷漠无情,昨天他在时寂的家里,一边等时寂,一边下达了对于所有想要泄密科学家的追杀指令。

仿佛虞庆的生活里只剩下他的理想,一个“成为上帝”的理想。

但是这也不是虞庆一个人的理想,而是当年所有生物学家们的理想。

只不过现在,只剩下虞庆一个人还有能力坚持,其他人要么永远地死了,要么每天都要睡很久,不可能再帮上虞庆什么忙。

虞庆感觉自己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急促,加速的心跳甚至比昨天时寂当面点明了识域消亡时还要快。

就算被时寂打晕了一天一夜,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自己家的门口时,虞庆的心情都还不错,但是此时此刻,他开始出现了焦躁和消沉的情绪。

就连虞庆自己都被这样快速的情绪转化给震惊到了,大概还是因为今天天气太烂了,或许也是因为,他现在要去海底之下。

海底之下。

他要去见诀鹰,见他曾经的朋友和同事,见当年死在了海洋危机里的很多人。

一种郑重的仪式感压在了虞庆的心头,让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心情是要去相亲还是要去上坟。

不过也没有什么区别,相亲就是在上坟。

和旧人见面也是在上坟。

虞庆勉强被自己的心理活动逗乐了。

他不仅要穿正装,还要打理胡子和头发,甚至虞庆还给自己翻出了香水,是海洋危机前的款,香水名字叫乌木沉香。

可能他还要带一束玫瑰花。

这个念头让他打翻了手边的香水瓶。

原本非常好闻的木质香味浓郁得刺鼻,酒精的味道挥散在空气中。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虞庆心头一跳。

虞庆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自己只剩下四十分钟了,他没有时间整理卧室里狼藉的香水,只能任由香水在空气中挥发。

他不放心,最终还是给研究所的亲信打了个电话。

“喂?”虞庆一边给自己打领带一边说道。

“老大?您今天不来上班吗?”那位亲信对虞庆说道。

“我今天临时有事,可能晚点会去所里,今天海洋监测没有什么问题吧?”虞庆问。

“一切正常,不管是海章猿还是阿尔法,活动轨迹都正常。”虞庆得到了一个让他稍微放心了一点的回答,让他能够顺利地扣上自己的手表带子。

“注意密切监控,有情况就给我打电话,辛苦你了。”虞庆说完之后,就挂了电话。

“嘟——”的的一声过后,虞庆眼前的光线突然变得昏暗,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压抑的雨水中。

黑云压境。

雨水砸了下来,砸在玻璃窗上的雨点声,听起来就像是机关枪扫射的声音。

大雨倾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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