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放好奇地凑过去。

一块透明的圆润石头，隐隐现着光华，看起来便觉不凡，实际上是一块测试灵根的灵石；另外竟然是一块玉简，是所有修士都能够刻录的最简单的一次性玉简，上面还刻印着什么纹路。

“是广霄宗外门弟子专用。”

牧放看向天道：“你对你儿子也太苛刻了吧，好容易来个机缘，结果就是个外门弟子留下的东西？”

天道：“……”

他辩解道：“对于江云尧现在的凡人身份来说，这样的机缘已经很了不得了。凡人界纵览古今，能够机缘巧合得到‘仙迹’的又有多少？”

牧放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在意的可不是江云尧得到的机缘。

而是修真界、带有广霄宗外门弟子印记的东西为什么会流落到人间来。

可是这个天道似乎有点傻，所以牧放觉得他这个问题就算询问了天道也得不到什么答案。

代替江云尧，成为气运之子啊……

江云尧当然并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究竟是什么，不过这也不妨碍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两个他偶然捡到的东西，绝对不是凡物。

他把这两样东西放到身前，看着它们的目光十分虔诚。他拿起那块测试灵根的灵石来端详片刻，又小心把它放下；接着拿起玉简，在手里慢慢摩挲着。

牧放看得心急，说道：“要不要帮他一把？他这样拿着玩，我看得挺着急的。”

天道：“……别急，你要相信气运之子。”

牧放相信了。

因为在接下来一柱香之内，他抱着小灰站在墙角，亲眼目睹了小厮上门讨钱威胁、讨要不成拳脚相向、顺手拿起一边的玉简拍到江云尧脑门上的一系列事故。

最终以江云尧踉跄着摔倒在床上，醒来之后成功接收了玉简当中的内容为结束。

牧放差点要拍手鼓掌：“一环扣一环，气运之子的运道果真厉害！”

天道有点尴尬地笑了笑。

江云尧接收到了玉简当中一系列有关于修真界的介绍之后，震惊之意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只觉得天地翻覆，整个人的所有认知受到了极大的震荡。

原来……真的有“仙人”，真的有所谓“仙道”。

原来，他一直想要寻得门道步入仙门，来得到所有从前看不起他的人的敬奉，这件事……是能够得到的。

江云尧的眼里骤然迸发出火热。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把手掌放在了那枚检测灵根的灵石上。因为心情过于激动，甚至还几次不稳，险些把灵石摔到。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牧放看着江云尧，说：“我记得，广霄宗的江云尧是难得一见的天才，雷系变异单灵根来着？”

话音刚落，便见江云尧面前的检测灵根的灵石内接连出现了四道细细的光芒。

牧放：“……”

他不禁惊疑：“四灵根？”

天道：“气运之子，总是一开始诸多不顺，经历千般艰难……”

牧放：“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然后感叹：

“江云尧真是惨。”

天道接着说：“因为不是亲生的。”

牧放看着江云尧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而已经接收了玉简当中的有关于修真界的常识的江云尧也知道了四灵根代表了什么。凡人拥有灵根，几率只有千百分之一，大多数就这样沦为平常了。

他有灵根，代表他能够修炼，能够走上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可是四灵根在修士当中却几乎是一个废灵根，这代表他想要有所成，必须要比其他修士要更努力十倍百倍。

江云尧一时间表情悲喜交加，最终变成一股决心。他看了一眼手里的检测灵石，小心翼翼地把它收起来。

就在牧放看完了这一切，正准备抱着小灰离开的时候，突然听见那边坐在床脚的江云尧低声说了一句：

“不公平。”

牧放回过头去。

江云尧低着头，表情隐晦，紧紧攥着拳头。

“不公平……凭什么凡人就要如此艰难才能见到大道，大多数人连清楚地知道自己步入大道的可能的机会都没有？而生长在修真界的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得道这一切？”

“凭什么……”

牧放想了想，微微勾一勾手指，面前便多了江云尧一根头发，还有之前小厮揍他所留下的一滴江云尧的血。而后从袖中拿出拇指大一个微小的白骨傀儡，将头发和血珠放了进去。

傀儡人一下子有了精神，动弹一下，伸了个懒腰。

牧放把傀儡收起来，最后看了江云尧一眼，直接离开了。

离开江家之后，天道问牧放：“你难道不做些什么吗？”

牧放耸了耸肩，“不必。我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哦？”天道好奇。

“他看不起那些假道士，自命不凡，想要成为人上人却多次不得其法。偏偏又得到了修真界的机缘。他想要让别人发现这种所谓的……修士的垄断，自然要去见皇帝。可是你觉得我会让他成功见到皇帝吗？——况且，我已经在监视着他了。”

第二天回到家的时候，远远就看见在周围站了好几个官兵。牧放微微疑惑，在稍远处观察了他们半晌，察觉到对方似乎不是为了要抓自己的，这才放心走上前去。

为首的官兵立即表情和蔼地迎上来：

“这位……真人，知县大人有请。”

牧放挑眉，竟然自己的名声传扬得这般快。

他揉了一把怀里一脸不耐烦、想要自己跳下去不和牧放一起的小灰，“那烦请带路。”

被牢牢固定在牧放怀里的小灰狗一脸生无可恋。

牧放弹了下它的脑门，“别闹腾，放你自己要被欺负，到时候你被人抓去，成了锅里一堆狗肉，我可不会对食物客气！”

小灰打了个寒战，终于不挣扎了。

牧放补充说：“以后出门你都要跟着我。”

牧放抱着小灰，在官兵的带领下上了马车离开。留在原地的百姓们对此啧啧称奇，谁能想到几天前还是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的牧放，这么一转眼就成了觉醒了惊世神通的真人，还被知县大人如此礼遇。

在不远处，真玄先生看着牧放乘坐着的马车远去，表情愤恨。

之后牧放便闲了几天。

前些天知县请他，除去那些精彩的场面话，大概意思就是几天之后会有皇帝派来的车队，请各州得道仙长入京陛见。

现在各个州县都积极宣扬道法，知县的意思是虽然他们范县一直做得很好，但少能上达天听。今次也并非是专为了范县而来，而是每个州县都会择道法最高者，展露才能，然后被接引去京城。

原本是打算让真玄先生出面，但是知县觉得和牧放一比，真玄先生只是讲道上有些口才，实际上一点真本事都没叫人瞧见过，这样让他代表范县，万一一事不成，可不是要让其他县的人看了笑话，所以还要请牧放出场。

而牧放自然是答应了。

毕竟他这样大费周章，目的不正是为了要面见皇帝么。

而他被知县大人邀请过之后，江家倒是便立刻表态了。

前些日子才把牧放从江家赶出来，弄得嚣张又高调，整个范县的人都知道。可是江家原本就只是个商贾世家，说是“世家”也只不过是知县抬举罢了，毕竟江家往上三辈都见不到一个秀才。

但是现在被江家赶出去的牧放却得到了知县的礼遇。

江家人来送礼的时候牧放正缠着小灰要调戏它。

“让我看一看啊，”牧放单手拎着小灰的颈毛，另一只手拨拉它的尾巴，“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小灰尾巴严严实实盖在两后腿中间，悲愤道：

“——嗷呜！”

“让我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

“嗷呜！！”

外面状似是江家的小厮透过残缺的墙壁往里打量着，和拎着小灰的牧放对上视线之后尴尬地笑了笑。

牧放暂且放过小灰，理了理衣服，走过去，“有事？”

小厮笑了笑，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大少爷差我送来的银两，房屋简陋，您这样的身份就应该住个更好的地方才是！这些钱，在范县之内买任何一处庭院都不成问题……”

牧放睨了一眼小厮端着的托盘，没有要接过来的打算。

“还是算了吧，另买屋子麻烦得紧。”

小厮赶紧又拿出另一样，“这是几处地契，您可以挑喜欢的直接搬过去……”

牧放打了个呵欠，“算了，懒得搬。倒是银子可以给我，啧，好久没吃肉，有点馋了，可以买一点。”

小厮喜不自胜，连忙把银子连着托盘递过去。

天道在牧放脑袋里直嚷嚷：“你可不要求和啊，想一想当初他们把你赶出来，你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报什么仇？”

天道说：“话本里的主人公都是这样的，当年欺我辱我，看不起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待我荣光归来，要把他们统统踩在脚下！”

牧放：“……”

他评价：“戏太多。”

天道看不见打脸复仇的好戏，简直都要心痒痒得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