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放脚步微顿。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灰，表情难以言喻。

“小灰啊……”他叹气，“我是男人。”

小灰松开嘴，“？？”

牧放接着安慰说：“放心好了，讨了皇帝开心之后，第一个赏赐就帮你要一条刚生了崽的奶妈狗狗。”

小灰：“？？？”

大殿里站着之前被宣进来的三个道士，高高的金銮上坐着身穿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昌意。

牧放目光隐晦地打量高坐上的人。

昌意皇帝今年不过而立，但却好似已过古稀。苍老并不是肉’体上的，而是从混浊的双眼透露出来。他往下俯视着，目光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

牧放看了另一边的三个道士一眼。

不知道他们先前在做什么，大殿中央摆放着一尊香炉，香烟渺渺，周边散落着符纸之类。

昌意皇帝很快出声道：

“既然道长实力非凡，又正有一妖人在此，不如几位就展示一番除妖给朕看一看吧。”

牧放于是明白了，宣他进来，是为了让三个道士来“除他”的。

……成吧。

既然自己是妖人，牧放也便没有对着皇帝下跪，就负手站在那里，斜眼看三个道士。

两个他并不认识，但真玄先生他倒熟悉。此时对方脸上没有之前那种志得意满的炫耀神色了，反而惶惶有些心虚。

其余两位道士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遵圣上懿旨。”

道士是否真有捉妖的本领是一回事，能够把“妖人”除去是另一回事，不耽误有没有本事。

毕竟就算不会除妖，除人总是会的。

这也正是真玄先生因何心虚了。

旁两位道长不知晓，他可是知道的。虽然不知道原因究竟在不在牧放身上，但是先前把牧放置于火中灼烧对方却完好无损是真的，难保这次他还会不会依然安然无恙。

这个险，他不能冒。

反正原本就不是以得道真人的身份被召进宫来的，真玄先生干脆豁出去了。他目光隐晦地看牧放一眼，之后上前一步，期期艾艾道：

“禀……陛下，贫道，实在是不精于除妖一道，这妖人，就……”

对于另外两个道士来说，除妖可不正是他们在圣上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两人赶紧上前一步，说：

“既然真玄道友不精此道，那陛下便看我们的本领罢。”

殿前失仪，抢在皇帝之前说话，昌意皇帝也看不见喜怒。半晌一挥衣袍，“既然真玄道长专于房中之道，捉妖便不必献技了。准。”

真玄先生好歹稳住了表情，“……谢陛下。”

另外两个道士喜出望外。

竟然还主动提出要求：“大殿庄严，陛下可否随我们移驾？”

昌意皇帝微不可查地耸了耸眉毛，没有说应还是不应。

旁边的牧放只觉得乡野道士果然是乡野道士。就算昌意皇帝昏庸，早规定了道士面圣不必行跪礼，这两个道士也太过不客气了些。

皇帝就算是对着道士略为平和，但也究竟是皇帝。

昌意皇帝宣了宫人，移驾到了外面祭坛。真玄先生战战兢兢在一旁看着，另外两个要除牧放的道士则对视一眼，目光里带着针锋相对。

昌意一挥手，“龙道长先来吧。”

另外一个道士于是只能不服气地看那个龙道长一眼，退到一旁。

龙道长信心满满地走上来。

牧放双手环着胸，百无聊赖地站在中央。

小灰在牧放怀里听到外面动静，好奇得不行。终于忍不住伸出爪尖，偷偷勾开牧放的衣襟，弄出一条缝来。乌黑的眼珠在里面小心觑着外面。

龙道长召了童子，很快就把他需要的东西呈了上来。

然后龙先生端着一盆和狗血，迎头就朝着牧放的脑袋泼过来。

牧放：……

一大盆狗血实在是太过残忍，牧放赶紧一手捂住了小灰，一边身形轻巧地躲开了黑狗血。然后低声安慰小灰道：

“不怕不怕，不是狗血，你当它是人血。”

小灰：吓！！

猩红的狗血泼到地上，把原本光可鉴人的祭坛地面染红了一大片，而原本要针对的牧放身上却没沾到一丝。龙道长气急败坏：

“禀陛下，妖人闪躲身法厉害，我看能否把他绑起来，再……”

另一个道士连忙呛声说：“道友此言差矣，难不成你去除妖邪的时候，妖祟都还站着不动上赶着让你杀？”

龙道长一怒，昌意已经摆手，“黄道人，你来。”

另一个道士喜出望外，站了出来。一拱手，道：

“陛下，这妖人在青天白日之下完好无损，想来竟不惧日光，定是妖法高深。平常乡野术法肯定奈何不了他，且看贫道用真火烧灼，定让他展现原型！”

牧放：……这样的话他好像从哪里听过。

祭坛周边全都围着御林军护卫，毕竟牧放是“妖邪”。于是黄道士也根本不怕牧放怒起害人。他拿起一只葫芦开始神神叨叨地念咒，而后打开葫芦，对昌意解释说：

“这是贫道炼制多年而成的极致真火，是真火凝结成液态，被蓄积到这葫芦当中。扑洒出去，便是业业火海。”

昌意见这黄道士似乎真有些东西要使出来，表情略微带上了一些满意。

牧放觉得昌意皇帝养尊处优，应该是不知道火油这种东西的。

这黄道士也忒恶毒，龙道士只是用狗血来泼他，他倒是敢用火油。

牧放思忖一下，觉得自己不能这么配合他们演戏，自己可是要来和这几个道士“争宠”的。

那边黄道士火油已经朝他泼了过来，随着扔过来的还有一个火折子。

牧放这次没有立即躲开。

火焰倏地升起，火苗窜起了两米多高，熊熊燃烧着。

从外面看不到牧放的情况，只有通红的火焰在舞动。

皇帝龙颜大悦，说了要赏，黄道士便赶紧谢恩。周边的御林军也被这样的场面唬住，一时间看向黄道士的目光全都是带着敬畏的。

旁边的龙道长愤恨得双目通红，死死盯着中央的火焰。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喊道：

“火要灭了！”

火油燃烧定然是不可能这么一会儿就熄灭的，黄道士不禁皱着眉头看过去。只见中央那火焰竟然真像龙道长说的那样，在肉眼可见地缩小、熄灭。

最终剩下火焰中央完好无损的、气定神闲的牧放。

他伸了个懒腰，冲黄道士笑了一下，“这火挺暖和的。”

黄道士大惊失色，“这、这、这……陛下……”

昌意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龙道长，你可想出什么新的法子来？”

龙道长也顾不得震惊，连忙上前一步，点头道：“有的！陛下。贫道这里有南山之精铁铸成的至坚至硬的神兵，炼制以河上姹女，又及陵阳子明，可斩尽一切妖邪！只要把神兵插入这妖孽心脏，便可将之除去！”

皇帝道：“那你且去试一下。”

龙道长表情带着三分忐忑、七分激动地握着一把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铁匕首走过来。

牧放看他一眼，竟然不闪不避，只是为了把胸前腾出来而顺手把小灰塞进了裤子里。

小灰：？！！

它扒着牧放的裤腰，踩着牧放的大腿稳住了。好在牧放穿了亵裤，没有让它更加不自在。

但是待在这里，它几乎都要全身僵硬了，生怕不小心碰到旁边、牧放腰下面的地方。

……这个无耻的人！简直没有羞耻心！

小灰气呼呼，而牧放则把胸口大大方方摆在龙道长的面前。他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龙道长，而龙道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从牧放眼里读出来一层意思：

你扎呀，能扎到我心脏算我输。

龙道长竟然有些心虚起来。

不过很快他又信心满满。虽说他这匕首没什么除妖效用，但是谁被扎破心脏还能够不死呢。

他怕什么，该怕的是他面前的这个“妖孽”才对。

刀刃在阳光下闪了一下，而后迅速刺到牧放的胸口。

牧放像根柱子一样立在原地，任由刀刃扎到自己胸口。

然后只听清脆的“啪”一声，匕首从中间断开两节，断裂的一半落到了地上。

牧放看着胸前的半截匕首，似笑非笑。

龙道长大惊，忍不住连连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对着皇帝拱手，说：

“这……妖孽妖法高深，容贫道再来！”

他又拿出来一把和上一个一模一样的匕首。

牧放说：“哟，道长神兵颇多，没了一把还可以换。”

龙道长表情气愤，助跑几步，举着匕首狠狠往牧放胸口扎去。

但他却像是扎到一个铁板，匕首只停在牧放的胸前便稳稳不动了，不能寸进。他收回手，再使力。

“啪嗒”，匕首断裂。

龙道长不信邪，再次拿出了一把匕首。

牧放打了个呵欠。

他觉得这个龙道长在当道士之前可能是个卖刀的，之所以现在当了道士就是因为卖的刀质量不好，破产了。

在龙道长试第四次却仍然连牧放一件衣服都没能划破的时候，昌意皇帝终于出声了：

“罢了，就到这里罢。”

龙道长面如死灰，转过身，战战兢兢道：“陛、陛下……”

昌意皇帝道：“拖下去罢。”

注：河上姹女，陵阳子明——就是汞和朱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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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