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嚣张!
夜半时分,烛光微晃,江落月一袭火红长衫,从前的束发改披肩,一枚红玉鎏金后压将少数的青丝合拢在脑后。
微卷的长发修饰脸型,略长的凤眸上有点点金粉,在他原本立体流畅的五官上又添几分柔和。
看着更接近于年少的魔头,意气,却还多了几分少年时未曾拥有的风流,可他本人却是一脸嫌弃,拉起外衣上的轻纱又甩开,“除祟就除祟!”
把几张黄符收入衣襟抬眼,“姓沈的,你给我扮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沈陌离不语,双腿交立在原地,手中的烟斗向上漂浮着缕缕青烟,随后倒是将魔头上下打量一番,抬手,朝着眼前那屏风使力一推。
他用了巧劲,屏风被他的力道向旁一带,然后很快就露出屏风后头,一直在等待的人影。
“小美人,我没说错吧。”沈陌离三两步就走了过去,单手手肘压在桌沿,朝林昭抛了个媚眼道,“奴家这眼光,你说好不好?”
大美人,小美人,果然古话说的好,物以类聚~
江落月垂落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姓沈的!
胸腔里有一股名为愤怒的焰火上升。
“你是不是皮yan……”
“好,好看。”
嗯?
不是所有人都能欣赏美,但魔头顺着视线瞧过去,林昭眼中流光闪动,映照着桌上不远处的烛火,隐隐流露出一种名为惊艳的情愫。
小傻子就是这点好,因为有人问了,所以诚实点头,笑出花样,眼睛弯弯像月牙,嘴里咧开向上勾,“阿月,你生的可真好看。”
比村里的那些姑娘还好看!
江落月呆住,好似瞧见了九月里从地底挖出的新酿,浅浅一碟,摇晃出的酒香在摇晃的烛火下变得更加浓郁,再打眼看身下这一袭红衣,莫名的情愫滋生,他觉得这是拥有认同感后的满足。
“是,是吗?”
魔头做什么都要争第一,快走几步迎过去,在沈陌离边看戏,边,哟,老树开花的目光下,然后一手将人推开挤一边。
沈陌离措不及防失去支撑,脚下趔趄,跌倒在地,耳畔江落月却是:“喜欢吗?喜欢以后我就这么穿。”
“嗯?”沈陌离撑着双臂贼兮兮回头:“这位魔头,你方才说在下的皮?”
“保养得宜。”魔头敷衍,眼神都没从他家那个脸上移开一下就说,“那是相当的油光水滑。”
沈陌离:……
白眼。
……
魔头不是人,也不太信任仙门之人。
出了客房,来到大堂,虽然已有一群人,但江落月牵着林昭的手,阿昭跟我。
“前辈。”容玦站在一楼大堂中央,身旁一群修士,除了法华宗还有御灵阁。
在江落月眼中乌泱泱的一群,“您是打算带上这位小友吗?”
除祟凶险,可他看林昭只是一介凡人,为何要带上他呢?
“不如将公子留在客栈,再由在下的几位师兄妹照应?”
“不必。”江落月干脆利落的拒绝。
这话可就引起了旁人不满,“你什么意思?要带着人跑啊?”
他们好心魔头当成驴肝肺!
小股小股的聚在一起形成交际圈,几个年轻修士双手抱臂嘴上还不忘刺人。
“除祟还带上一个凡人,这是等着打不过拿他丢出去给妖邪当口粮来拖延时间吗?”
“就是,师兄那就别理他,依我看今夜抓妖都只是他为骗人耍的把戏罢了!”
实际上这镇中根本就没有妖邪!
毕竟这世上最大的魔头不就在眼前?
但这实在不太重要,“仙门之人,都能想到要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抛下挡邪祟。”魔头说:“法华宗的,我实在是想不到把阿昭交给你们还有没有安危?”
江落月眼底是明晃晃的不信任,不浮于表面的嘲讽,却深深刺痛了那些个自诩清高。
不是魔头不想留,而是在场的各位……都是小辣鸡,不值得信任,所以宁愿带上。
“你!”
次次都被堵的无言,可次次还要迎上魔头正面,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再由同伴搀扶,大口喘息。
没有理会这个跳梁小丑,江落月带人就直接迈出客栈大门,沈陌离在身后摇头,还不忘道,“那个谁?对,就你,法华宗的那个师弟。”
他靠在门边,先堵住了大道叫一群人不能快速跟上,但接着又表现出无意。
虽然上神降下神谕,要他们惩奸除恶,以证大道,但……“太心急了吧,还是说。”姓沈的捂住嘴洋装讶异:“这位师弟是觉得不痛不痒两句话,就能叫人听了羞愤自杀?”
原本因为魔头的两句嘲讽都已经气到不行的他们这下更是,尤其站在最前面,那个木姓的师弟,神界许诺,谁要能拿那江落月的人头上前,那可不仅仅是那有功之人可得仙缘,便是他身后的势力,家族,乃至所在宗门也可凭靠这一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心思谁都有,可被当场戳破,面上的神色可就不止青白,几乎忍不住的要上前理论。
“你做什么!”
御灵阁的小师妹立即挺身而出。
拔剑挡在自家师兄阵前,目光泠泠,“难道师兄说的有假?”
……
“阿月。”等真的整身没入夜色中,听的身后客栈似有吵嚷,林昭还是抬手牵了牵,会有事吗?
江落月侧脸触及那询问的目光,拢了拢小傻子身前的披风,“没关系。”
仙门的内部事,看了此次法华宗和御灵阁派出的是门派内部两股完全不同的势力。
这样相互碰撞,思绪不同,不把对方踩死也只是因为有所顾及,忌惮嘛,这可比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来得稳定。
这种情况就好比昔日的九重天……
“对了,这几张符纸你拿着。”江落月没有细想,打到九重天时就急急截断思绪。
想什么九重天?想到就不可避免,陷害,伤痛,遗弃,背叛,那个人,那个地……
反正他这辈子大概是至死也不能放下,于是林昭接的手忙脚乱,“够了够了!阿月,你已经给我贴很多那种黄纸了。”
有一身,全在外头的披风里面,可魔头就跟瞎了似的左右端详,“哪呢?没有啊。”
来几张来几张再多来几张!
外头千金难买的东西,魔头自产,因而挥霍起来也和不要钱般,都是几张没用的黄纸而已。
“好了,等等跟紧我。”
寂静的寒风吹拂,在这无人的街道上,身后几个极快的黑影,总也是在人回眸时消失不见。
“怕不怕?”
林昭摇头,但那手分明攥的很紧,怕的,但也能装作不怕,因为身旁有人,阿月在。
“不然我讲故事吧。”江落月哄人的手段有很多。
林昭眼前一亮,“是阿月以前的故事吗?”
“……”这……魔头有些接不住,“话本子上的不行吗?
“阿昭想听阿月以前的故事!”
好了,搬起石头砸到脚,魔头不由汗颜,但其实也没什么。
“我是个孤儿……”
那年被楚朝澜捡到的时候多大?五岁?六岁?还是七八岁?
他不知道,“但其实也有可能不是吧,毕竟小的时候发烧忘记了。”
只是一睁眼,魔头坐在废墟上,路遇一个落魄仙人,仙人眼中淡淡的惊讶和……喜悦?
好似想当年初次见面时,楚朝澜抱自己的手法也不像抱人。
真奇怪啊,岁月变迁,魔头已经渐渐遗忘,总之不是好故事,明明一脸期待,但最后林昭听到的就是删删删删删减版。
“被人捡回家养了两年,然后捡他的人是个柔弱无力的书生,没两年书生升官发财他跟着分光,然后就被赶出门,可能闲他吃太多。”
什么啊?
林昭从期待到皱眉,阿月这样敷衍我!
这哪是什么刻骨铭心的过往?分明就是从不知那的本子上随意裁一段!而且还是很没手法的将精彩部分全部都剔除!
“我不太会讲他啦。”江落月停下,与他的对视中也有几分难得的不太好意思,结果身前提着的那盏灯笼灯心晃了晃。
“什么故事?我能听吗?”
“其实就是我刚讲的概括啦。”魔头蹙眉,再叫他想想那些个有点意思的情节。
“但是阿月。”林昭总觉着不对。
“概括的东西不能丰满吗?”
为什么阿昭今日的声线这么飘?
“阿昭你是不舒服吗?”魔头疑惑。
“对啊,大晚上的还穿这么薄。”凉飕飕的风清冷冷的吹在脸上,“一堆纸贴在这里,你不膈应吗?”
林昭也疑惑,“可是阿月,这纸不是你叫我放的?”
阿月的声音怎么也……
也?!!
二人猛地意识,几乎同一时间,齐齐转头,“阿昭!过来!”
到他身后去。
可那又是一张什么样的脸呢?唇红齿白,眼若清月,额间一抹红,海藻般的长发垂落,面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珍珠点缀,高挑的身形向下,向下……
林昭倒吸一口气,美则美矣,但傻子可不在意旁人美不美。
这个姑娘没有腿,菱纱之下泛光的鳞片,还有……透亮的鱼鳍?
手中一个布包,让人很难不联想,“你就是那个邪祟?”
“啊——”
话音正落,谁聊仅隔了一条街的远方,一阵撕心裂肺的呐喊,黑气蔓延向上,是凡人肉眼不可见的模样。
但很莫名,林昭瞧见了,并且浑身一抖,看那模样几乎要与当日瞧见絜钩时一般。
于是那女子目光一凛,张口发出一段奇异乐声。
与此同时,江落月只觉今早脖子上瘙痒的那块地又隐隐发出一阵滚烫。
消息完全错漏,实际根本不是半面妆,也没有一时的美妇一时的妖邪,而是原就有两种,今日宵禁了还有人上街,这群仙门……无用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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