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的冲击力有点大，路西法发愁地捏了捏眉心，睡不下去了。

刚刚上床不到五分钟的他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亚尔维斯惊讶地从地上站起来，拿了个软乎乎的枕头垫在他的后腰：“睡不着？”

路西法摇摇头，淡声命令道：“过来。”

亚尔维斯不明所以，听话地凑上前，被路西法抬手揪住衣领猛的用力往下一拉，猝不及防地踉跄一步，仓促地撑着床面抬头，睫毛前就是路西法颜色浅淡的薄唇——

太近了。

圣子弯腰低头僵硬地怔在原地，鼻尖萦绕的异香奢靡浓烈中混着冰雪的森冷，丝丝缕缕地从骨子里钻出来直奔肺腑，像是要把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也要湮灭殆尽，陌生又熟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一些。

路西法眉梢微挑，戳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抬手勾下圣子脖子上挂着的十字圣徽扔进隔壁衣物贮藏室，目光毫不遮掩地在他脸上逡巡。

林荫的生日在8月31，比他小了整整一岁，世界末日时也不过十九，正是各种状态都最佳的年纪，下颌线轮廓清晰如削，眉目帅得十分张扬，短发乱糟糟地支楞着，配上一身不伦不类的长袍，居然也十分好看。

路西法漫不经心地在心里拨着算盘，他穿越了一百二十年，亚尔维斯穿越了不到一个月，再加上当人的那几年，两人之间的年龄差竟然有一百多岁！

看着眼前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亚尔维斯，路西法觉得自己像工作几年后在校园里遇见了还在读书的初恋。

他已经步入社会沉浮已久，而对方依旧一点没变。

可能是他的目光过于难以言喻，亚尔维斯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路西法……”

路西法松开手，手肘拄着枕头倚在床头，拍拍松软的床垫，长发散落，和颜悦色地露出一个微笑：“坐。”

亚尔维斯一阵悚然，恍恍惚惚地坐下，“怎么了？”

路西法直视着他：“你喜欢我。”

“！！！”亚尔维斯震惊地跳起来，语无伦次地解释，“是，等等，但是，我……”

路西法：“我也喜欢你。”

亚尔维斯刹那间呆在原地：“啊？”

路西法：“但我忘了。”

亚尔维斯：“……”

短短半分钟内体验了一下什么叫人生如戏，亚尔维斯仿佛在坐过山车，先是惊吓再是惊喜再是迷茫，好像直接俯冲到了云里，大脑一片空白：“忘了是什么意思？”

随即他从“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这个把人砸了晕的天大好消息里清醒过来，错愕道：“你失忆了？”

“不是失忆，我什么都记得，不论是幼儿园时期你非要我住在你家还是大学你撺掇我出去和你租房子，我都记得。”路西法眼中笑意一闪而过，“但也仅仅是记得。”

亚尔维斯慢慢挪过来紧挨着他坐下，路西法语气淡然：“如你所见，我穿到魔界已经一百二十年了，你所熟悉的那些事，对我来说已经隔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光阴。”

就像雾里看花水中观月，又像背下了一篇完全没有经过理解的文言文，知道，但无法感同身受，现在他看亚尔维斯，比起和暗恋对象独处的悸动更多的是他乡遇故知的感慨。

亚尔维斯沉默了两秒，“所以你不喜欢我了？”

路西法避而不谈，“你在神界这么多天，有没有了解过与情感有关的神明？”

“有，【真情】之神爱丽丝，她的衍生权柄为【爱】与【美】。”

果然，路西法摊手，“爱神隶属于神界，而我来自魔界。”

亚尔维斯神情异常严峻：“权柄的归属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魔界没有【创造】权柄，所以科技水平至今停留在农耕时代，有点技术的东西都要靠我手搓。”路西法打开天窗说亮话，“同理，因为缺乏【真情】，魔界大多数生物长得都奇奇怪怪，也不懂爱和喜欢。”

亚尔维斯脸色煞白，斩钉截铁地反驳道：“可是你非常漂亮。”

“我一个人漂亮有什么用，魔界有近三分之一的魔族都不具备人形，权柄对神魔的影响堪比基因之于碳基生物。”路西法垂下眼睫遮住眸色，“它会影响世界上所有事物，左右宏观大局，包括我。”

“但是——”路西法话锋一转：“我不是通知你我们没有以后的。”

路西法在半空中溯洄出一枚十二面骰，简易的骰子不停地翻转、扭曲，最终艰难地落地显现出了最终结果，“【概率】测算过，魔界未来一个月风平浪静的概率为97％，所以，你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培养感情。”

“太好了——不是，等等，”亚尔维斯脸上的笑容勾勒不到一半听出了不对，“那一个月以后呢？”

“我回魔界，你自便。”

“？？？”亚尔维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不带我一起回去吗？”

路西法莫名其妙：“你一个神界的圣子跟我回魔界合适吗？”

这话说得太令人伤心了，亚尔维斯噌的一声站起来，气成了个即将爆炸的炮仗：“怎么不合适，神界的圣子是亚尔维斯·米迦勒又不是我！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娘胎里就认识了，一路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同学，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过，现在好不容易他乡遇故知你居然要和我永别？？”

“。”路西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永别？”

他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坐姿，很想让贝利尔算算神界【智慧】一脉的神明是不是死绝了：“怎么，我一个大活人都能从魔界进入神界，你却连见我一面都做不到？”

亚尔维斯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戛然而止，一脸懵逼差点咬了舌头：“啊，可以见面啊？神魔通道不是完全封闭的吗？”

路西法面不改色地糊弄他：“会打开的，再不行也有其他办法。”

一个月之后，无论他和前暗恋对象感情发展得如何、该死的前圣子长死没死，他都要回去，魔界不能离他太久，至于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尴尬地看了他一眼，老老实实地抱着头坐下：“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路西法扬手把枕头摔在他脸上，被子一掀想钻进去，亚尔维斯手忙脚乱地拦住他：“等等，先别睡，我有话忘了对你说。”

亚尔维斯强调了一下：“正事。”

路西法点头：“说。”

“那个，伊莉丝黛尔·加百列你还记得吗？那位派马车把我们送到圣殿的大天使？”亚尔维斯把枕头放回床上，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汇，“她让我们去上学。”

“……”路西法尘封多年的记忆被唤醒，“什么学？”

“天使必修课，每一位从凡俗晋升的天使或在神界长大的神二代都要上的课，从明天开始，邀请函已经在准备了。”亚尔维斯牵住他的手，“刚好你也不急回魔界，陪我去，好吗？”

不急着回魔界不代表他没事做，一天到晚忙得要死哪有空上什么破学，路西法面无表情道：“不去，她邀请的是塞缪尔·米迦勒，与我路西法无关。”

亚尔维斯笑了，他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给我们授课的老师将由几位真神担任，课程也会涉及到许多低位格天使不知道的东西，包括神魔两届的历史……和神魔通道。”

刻意重读的几个单词落在耳畔，路西法心狠狠地动了一下，答应了：“可以，但我要带上厄瑞波斯和贝利尔。”

“没问题。”亚尔维斯大手一挥，刚当上圣子不到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以权谋私，“你有没有想见的神？我以圣子的身份邀请他！”

路西法抬眼：“我想见米迦勒。”

“……”亚尔维斯冷静地撤回一条消息，“那算了，当我没说，陛下，开学第一天就打打杀杀的不利于江山统治。”

路西法表示了然，一指门口直截了当道：“滚。”

除了米迦勒，神界其他乱七八糟的神在他看来都差不多，但他没想到能这么乱七八糟。

第二天，神佑之地圣殿新开辟出的教室内，路西法站在门口看着手里的同学名单头疼，身后跟着厄瑞波斯和贝利尔，旁边站着亚尔维斯。

他看完之后抬起头，三个魔族齐齐向教室内行注目礼，只有亚尔维斯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怎么样，像吗？”

“……像。”

何止是像，这个个房间简直和他们高中时的教室一模一样。

路西法向前一步踏上瓷砖地面，从左往右一扫，映入眼帘的先后是写着“高考”加油的黑板报、镶在墙上的饮水机、角落的立式空调、透明的推拉式防盗窗、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木质桌椅和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和讲桌。

窗外新栽了棵柳树，在永昼的温暖如春的环境下抽出了新条，黑板半拉，露出了里面的希沃白板，亚尔维斯后退半步，偏头读出了教室前门边上铭牌的字：“高三一班。”

亚尔维斯半搂着路西法的肩膀，炫耀似的说：“我特意让人做的，是不是有种梦回高考之前的感觉？”

在章末加了点内容[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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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