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云不信段寒会动手中途改变计划，就算变故，段寒也有避开山主的手段，不会走到如此鱼死网破的地步，那么就只能说段寒一开始就打算直接引起山主的注意。

“我们该走了，在拖下去山主会彻查整个夫子殿，我们没有出现就要暴露了。”段寒看着顾轻云的身后一脸深意说道：“要是这个夫子就是白袍老头，他转眼就带着山主杀过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不可能，他不是，”顾轻云斥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坏水。”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段寒故作委屈道：“顾轻云，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恶魔鬼样，让你这样揣度于我？道貌岸然的人多了去了，这位夫子说不定就是其中之一，你和他什么关系就敢断定他不是？”

“没有万一，”顾轻云曲指敲敲床杆，咚咚咚声后,顾轻云说道：“你不要再浪费时间套我和纪安先生的关系，你要是不介意蹉跎下去，今晚陪你宿在这里也没关系。”

被罚的学子今夜宿在临时设置的安寝阁楼，早在分寝的时候，顾轻云就去找过王九，王九好说话地把两人单独分在了一个寝屋，再耽误一点时间也没有关系。

知道不能蒙混过关的段寒叹了口气，承认道：“确实招惹山主就是我一开始的计划，可我也没打算瞒着你。”

“那怎么一开始不说。”顾轻云问。

“这不是一时没想起来嘛！”段寒道。

顾轻云眼神一撇，做了个无声的表情“我听你在胡扯。”

因为他提前说了顾轻云就不会陪他鲁莽这一遭，顾轻云知道，段寒也知道。

有些话没有说开就留有余地，两人默契点到即止。

段寒继续说：“招惹山主不过是要把事情闹大。”

顾轻云皱眉，提出疑问：“闹大的利益在哪里？”

“为了在我逃走时留下了一点东西”段故意神秘兮兮，等着顾轻云问后一句什么东西，见顾轻云半响没开口，他只能丧气道：“你倒是问啊？”

幼稚。

顾轻云心中暗翻白眼，扯着一抹堂而皇之地假笑问：“什么东西？”

“一块藏青色的衣袍角。”

说完段寒露出计谋得逞的表情。

轮回峰外的大战在顾轻云脑中一闪而过，当时战况混乱，顾轻云后来又力竭昏迷了，段寒一向见精识精，只怕是打扫战场得到了白袍老者的碎衣，一路多做打探，才得来白袍老者在岳林书院。

“你在借刀杀人？”顾轻云问。

借山主希斋先生的手杀白袍老者。

段寒道：“就算杀不了他，至少也能帮我们把他找出来，毕竟整个岳林书院山主他老人家是最了解的。”

他山主他老人家都可能都不想认识你，顾轻云心中暗斥，但又不得不承认段寒计谋确实布局高深。

白袍老者于两人修为差距明显，就算找到白袍老者，一时只怕也是无计可施，这也是顾轻云进岳林书院一直按兵不动的主要原因。

事情明朗，两人也不再耽搁，顾轻云在纪安先生的寝殿留信一封，趁着没人发现回了提前分配好的安寝阁楼。

回去的时间刚刚好，他们前脚进门，后脚混乱喧嚣就在宿着学长的阁楼响起。

巡查过来还要一会儿，刚好他们也需要一点时间。

反手关门，顾轻云挥袖撤了里面的幻术禁制，房间内睡着假的顾轻云和段寒，他们瞬间变成两张符纸钻入顾轻云袖中。

又用符咒清理了一遍段寒身上的血腥气，顾轻云保证万无一失了后，才开始脱身上的夜行衣，脱完迅速丢进储物袋。

盖上被子之前顾轻云抽空看了段寒一眼，却见段寒那只中九毒阵的手完全使不上力，脱了许久，那件夜行衣还半挂在他身上，而屋外已经传来王九在和人说话的声音。

只余白色底衣的顾轻云也顾不得许多了，赤脚窜到段寒面前，在段寒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把人扒拉得只剩一条亵裤。

上衣血污难掩，顾轻云直接不避讳地把段寒的衣物也一同扔进了自己的存物袋。

离得近了，顾轻云在段寒身上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好似鱼腥味的味道，为了确认，顾轻云又凑近了几分。

入眼的顾轻云眼眸半垂，内里华光潋滟被盖住了大半，段寒垂眉低头就看见那人在他锁骨处嗅了几下，他咬着唇一动不敢动，只觉胸口难以言喻微胀。

顾轻云闻到的确实是九毒阵的味道，虽然阵法已解，但味道却不会散地那么无影无踪，总有些残留。

顾轻云抬头，也只看到了段寒本就毫无血色的唇上印着几处牙印，他不解蹙眉，见段寒神色如常，时间紧迫，由不得他深究，顾轻云咬破食指，起势一戳段寒眉心，顾轻云的那点精血很快就顺着段寒的筋脉吸收殆尽。

顾轻云开口解释道：“你身上还有九毒阵的气味，我先用我的精血盖住它。”

段寒错开顾轻云看过来地目光点头示意。

“咚咚咚！”

敲门声起，顾轻云做了个嘘地动作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乌泱泱一群人，有一起罚来打扫的洛天风朱忠道等人，还有许许多多生面孔的学长。

站在只开了一人身的房门前，顾轻云侧头看向好说话的王九故作迷糊道：“学长，怎么这么多人？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九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是山主峰那边今夜有几个贼人闯山，学长们也是例行搜查。”

“哦，那进来吧。”顾轻云这才把门打开，侧身把门口让了出来。

两人房间也不大，一眼看完。

段寒已经穿好一件崭新的底衣站在床头，外面还罩了件暗紫色的外袍。看到进来的学长，他也一一见礼，嘴角含笑毫无破绽，就连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突然红润如常。

出门前王九还对两人细细交代：“今晚你们不要随意出门走动。”

“是。”

“是。”

两人齐声应声道。

众人的身影渐远，站在门口目送学长远行的顾轻云关上了房门，回头就看见段寒面色惨白地半跪在床前，不等顾轻云开口关心，段寒又酿酿跄跄跌到床脚，从初始是唇角溢血，后又咳嗽，每一下都带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刚换好的上衣瞬间染成一片刺目猩红。

顾轻云快步走到段寒面前，抵住对方背心，一股温和的灵力从顾轻云手心溢出，缓缓流经段寒经脉，段寒的脸色慢慢好转,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顾轻云收息，把人扶着往床上带，开口道：“好点了吗？”

段寒点头道：“刚刚勉强提升血气，好在把人都应付过去了。”

顾轻云想叫他不用这般逞强，还没开口就自己先放弃了，当是那种情况段寒做得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这人总是这般理智，动起手来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疯狂，顾轻云突然就懂了段寒曾经说过的那句，不要命的活着可能不是谎言。

“有人来了。”

段寒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若有所思戒备地盯着关上的房门，语气涌动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难道刚刚没有蒙混过关？

带着这份疑问顾轻云胆战心惊的站在了房门前，隔着一道房门，一道稳定地呼吸声停在门前。

只有一个人？他放心不少，就算动手也有一战之机。

但对方不动，顾轻云便不动，两人无声地僵持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响起了敲门声。

顾轻云顺势开门，门外站着忧心忡忡的洛天风。

“有事？”心觉意外的顾轻云堵在门前。

毫不客气地把人一把推开，洛天风自行大步进屋，扮演手无缚鸡之力书生顾轻云只能跟在其身后。

只见洛天风一进屋直奔段寒床前，顾轻云抬眼就看见段寒对着洛天风疯狂使眼色。

心下生疑，还未等他想通，却见洛天风充耳不闻一撩衣摆“咚-！”地一声双膝下跪，震声道：“属下救主不利，请主上责罚。”

话才开头，段寒瞬间抬手捂脸，一脸生无可恋的，等到洛天风把话说完，他才把脸上的手放下，望着顾轻云苦笑一声：“他就是个老实人。”

“哦？老实人？老实人挺好的我挺喜欢老实人的，”顾轻云明知故问地揶揄道：“主上？就不知是哪家的主上？”

似在争宠，洛天风不高兴地扭头瞥了一眼顾轻云，而后跪行几步爬在段寒床前关心道：“主上伤势如何？”

段寒抬手虚虚扶了一把：“我的伤我自己有数，你先起来，这里还有其他人不方便说话。”

洛天风站起身来，回头看着屋里唯一的其他人，出手如闪电，拎住顾轻云的前襟把人抵在了墙上，他回头问：“可要杀人灭口？”

背抵硬墙的顾轻云侧首，好整以暇地望向洛天风身后的段寒。

段寒被这条蠢魔龙弄得有点难堪，他按耐住脾气，看似不温不火的开口：“你还是收了灭口的心思，我怕你被别人灭口。”

打量着顾清云那张矜贵清冷的脸，洛天风放开了手，又会错了意，还恰有其事点头低声嘀咕：“确实好看，怪不得主上会喜欢。”

听到此语的顾轻云简直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