蓼蓼捂住口鼻,皱着眉问道:
“八叔,这是什么水啊?怎么这么呛人?”
八叔见她那样子可爱,于是又将那碗拿的近了些,她便连连后仰,八叔更乐:
“这是酒啊!上好的酒!”
“酒?”
她看了眼玄度,竟是面不改色,遂是只能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些许尴尬。
而她则更凑近了,看了看,闻了闻,又转头看向玄度,脸上挂了些嫌弃的表情:
“你……喝过这种东西?”
见玄度不语,八叔便来打了个圆场:
“男子嘛,喝点酒没什么的,小酌怡情,不贪杯便好嘛。”
但她的表情又从嫌弃中,多了些不可置信:
“但这酒也太难闻了,又呛又辣,怎么喝得下去……”
八叔捋着白白的胡须,笑道:
“不过我这酒确实非饮而用之,此酒是我独酿,世间独一无二,即便是日日饮酒的酒客,一杯下肚也能让他睡上个三天三夜,遂名三日醉,因而我只用其浸针,并不喝。”
她点头笑笑,稍微又离那碗酒远了些。
此时八叔已经从睡眼朦胧中清醒了许多,于是便见其穿戴整齐后,从院子里拔了些许青菜拿到厨房里去。
再见到时,八叔手中已经端了一碗青菜瘦肉粥出来。
热气腾腾的粥在秋日的清晨显得格外暖,蒸腾出的热气包裹着新鲜蔬菜的咸香扑面而来。
蓼蓼也禁不住吸了吸鼻子:
“好香啊,没想到八叔你的手艺竟这么好。”
八叔嘿嘿一笑,故意将那碗粥在她面前晃了一晃,想再将她馋上一馋,但她却发现那肉并不太对。
一般来说,凡人常吃的猪牛羊鸡鸭鱼肉的肥肉,要么是半透明的,要么是白色的,但八叔碗里的肉,肉色鲜红,肥肉部分却是淡淡的黄色。
但她没有声张,只将此事记在心里。
而八叔走到他们对面,在桌上放下碗,也没有立马就吃早饭,而是将方才自己放在酒中的针悉数拿出,给蓼蓼和玄度施了针,而后再吃饭。
其实她心中一开始还是对八叔非常戒备,那针施下去的前一刻,真想直接从房里逃出去。
但自己忍住了。
毕竟自己再怎么说也算是个神仙,就算治坏了,以后也有机会恢复,但想要接近八叔,这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于是她强按下心来,眼一闭,心一横,扎!
不过自己没想到的是,八叔的医术竟然好得出奇。
那针刚落下,脖子就不疼了,也能稍微来回转动,见效极快。
她心中喜色自是藏不住:
“八叔你太厉害了!真的不疼了!”
八叔听见自己被夸,亦是高兴。
手里碰上那碗粥,往藤椅上一坐,翘了二郎腿,就开始嘶溜嘶溜的喝起粥来,嘴里含含糊糊道:
“我八叔别的不敢说,但施针是我的绝活,还没有一个人说我的针不管用的!”
说罢,他还挑眉笑了笑,一脸得意。
施了针,八叔便让他们坐着片刻,自己吸溜吸溜的喝起粥来。
那一块块的肉进入八叔口中,被嚼出十分筋道的声音,再加上几粒小咸菜调味,仅是这么看着,就要把蓼蓼勾出馋虫来。
玄度看出她有些眼馋,便轻咳一声稍作提醒。
她听到声音,也知是自己方才过于失态,于是不好意思的笑笑。
但她实在是好奇,于是忍不住问道:
“八叔,你是用什么肉煮的粥的,闻起来好香!”
八叔喝粥的动作一滞,筷子夹起来的萝卜干咸菜也掉落进碟子里。
但其瞬间又恢复常态,笑道:
“这是村里人送来的黄膘牛肉,吃山中百草长大,味道自然是香些,要不要给你也盛一碗尝尝?味道真的不错!”
她连忙摆手:
“不了不了,谢谢八叔,我是吃过饭来的,吃不下了。”
听她如此说,八叔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而后继续吃起了粥。
而她在说完那句话后,笑容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好在她长了一张不会骗人的老实脸,否则一眼便能看出她此时的不对劲。
待粥差不多吃了个七七八八,就开始有病人来看病。
遂是八叔麻利的将碗碟一收,行云流水的开始给人看起病来。
有病人吸引着八叔的注意力,她和玄度便开始仔仔细细打量起八叔的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其实和寻常人家的屋子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因为八叔在这间房里给人看病,因而多了些药柜和晾晒的药材。
左右看去,这间房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有仙族**这种罕见宝贝,怎么会放在这么个随便人进进出出的屋子里呢?
遂是她和玄度看来寻医问诊的人越来越多,屋子里都要站不开的时候,便说要出去厅里等着。
不料八叔上前一步将他们拦下,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却见八叔笑着道:
“你们施针也有些时间了,我将针拔了,你们出去活动活动,看看是不是好些了。”
说罢便手起针落,还得他们一身轻松。
待走到厅中,她方才因紧张而潮湿的手心才干了些,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她发现,还有另一个紧闭房门的屋子。
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许是八叔的卧室,亦或者是书房,但从方位来看,昨夜灯火通明的,正是这个房间。
而且方才八叔将那块肉拿出来的地方,也正是此内门之中。
于是他们在来看病的人群中慢慢挪动,装作若无其事一般靠近那房间。
透过门缝看去,那房间应是八叔的卧室,里面有床、桌子、椅子、书柜之类,陈设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从这门缝中,她却闻到了一种很怪异的味道,又甜又腥,还伴随着一股浓烈的花香。
不过虽然觉得这间房有些许诡异之处,仍不可否认,就如此看来,这房间确实没什么问题。
既然看不出什么,那他们二人也不好在此地久留,万一被八叔看出什么来,反倒不好收场。
于是他们去向八叔告别,留下些银钱,顺便又夸赞了其医术实在高明。
谁知八叔却笑着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那双在清晨因睡意而朦胧的眼珠,现在看起来十分透亮,且在那透亮间,还闪着些许寒光。
她见状身上寒意四起,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未成想八叔的手先伸了过去,抚摸了下她戴在头上的那根翠簪,笑道:
“我若不要你的银钱,你可愿用这簪子抵作诊费?”
玄度上前一步,将她向后挡了挡,亦笑道:
“八叔莫要再开她玩笑了,她平日里就害羞得很。”
听这样说,她又装作羞涩一般用衣袖遮了遮脸,垂了头去。
八叔走回自己桌前,捋着胡须说道::
“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竟还害羞了。”
说罢,便对玄度摆摆手,示意有缘再会。
这样,她和玄度才出了门去。
再次路过那片菜地时,她仍然感觉有些奇怪,但此时她也顾不上许多,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等回到住处,她这才松了口气,只是背上的冷汗提醒着自己,方才的情况多让人暗暗胆寒。
于是连忙找到水壶猛灌了一口,这才真正回过些神来。
玄度见她口渴,遂是起身去找了热水,泡了盏热红茶放在她面前。
红茶的温暖香气,加上此时已回到安定之所,又有玄度和岚杉相伴,让她宽心了许多,也安心了许多。
此时,她头发上盘踞着的岚杉也幻化出原型,拍着自己胸脯,抖着龙须说道:
“吓死我了,那个八叔怎么回事?竟然来摸我的脑袋!”
说着,还打了个寒战出来。
她心中一动,原来方才在八叔那里,并非只有自己觉察出了不对。
玄度也想起她当时在房中的异状,便轻声询问,却见她脸色煞白:
“八叔真的不对劲,非常不对……”
见她仍有些焦灼,玄度将声音又放的柔软了些:
“你慢慢说,我在。”
她看着玄度,那张原本冷峻的脸现在温柔如四月,安定的眼神让自己感觉分外安心,这才缓了口气,沉声对其道:
“你还记得八叔那碗粥里的肉吗?”
玄度点点头:
“记得,他说是村民送的黄膘牛肉。”
岚杉有些不解:
“其实看到那粥里的肉时,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我虽然没来过凡间,却也听别的妖兽说过,说凡间是有黄膘牛肉一说的,肉质鲜美,是牛肉中的精品,所以我虽觉得有些怪异之处,但又实在说不清。”
见他们一魔一龙都没有头绪,她忙解释:
“问题是,之前遇见的说书先生说八叔是一个老道,今天看八叔的穿着打扮,也是修道之貌,不过,凡间修道之人,是不吃牛肉的。”
此言一出,玄度与岚杉皆噤了声。
且听她接着道:
“所以,现在只有三种可能,一种是八叔不是修道之人,一切只是他坑蒙拐骗;第二种是八叔修道,但并非正道;第三种是……”
她顿了顿,抿了抿嘴,有些犹豫与踌躇,但最终仍旧开了口:
“第三种,是八叔吃的,并不是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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