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是挺冷的，要不要喝点热姜汤暖暖身子？”斜前方的一人将保温杯递了过来，我顺着对方的手看过去，是徐芝兰。
“不用了，我胃不太舒服，不过还是谢谢了。”我按下车门上的触屏按钮关上了车窗。
徐芝兰于是把保温杯转了个方向，递给了身后坐着的哈雷：“那你要不要喝点……”
哈雷没等徐芝兰说完就把保温杯接了过来抱在怀里，然后继续一眼不发的望向窗外。
徐芝兰脸上好不容易拾起的笑容也有些撑不太住了。
此时此刻我们都活在一部默剧片中，我们身下的这辆越野车是这部片子里被命运玩弄的主角。
越野车无声地向着不断延伸的灰白色天际线反复冲刺着，天真地以为自己能逃掉身后那些蜂拥而至的黑色记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还有多久到？”我深呼吸了一下，接力徐芝兰继续着这带不动的氛围。
“大概还得有两个小时，”徐芝兰看了看导航继续说着，“你们可以先睡一觉。”
“那两个人就这样白牺牲了吗？”保护组织的两个人坐在后排，其中叫艾莉丝的女孩子自言自语着，声音有些沙哑，“是我害死了她们。”
“不要想那么多，她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最起码把你们都救出来了。而且并不是你们害死了她们，所有的行动都是有风险的。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在参加这次任务的时候都已经当这条命随时捐献出去的准备，所以你也不要有任何的愧疚。”徐芝兰安慰着却发现干脆转移了话题，“你们证据拿到了吗？”
“被他们销毁了一部分……不过我们有一部分已经上传的到云端了，相信足够为她们讨一个公道了。”后排叫艾伦的男孩子终于开了口，出声安慰着艾莉丝。
“那太好了。”
“不能。”
艾莉丝和路铭的声音同时响起，“什么不能？”安德鲁直接问了出来。
路铭因为要专注开车没有马上回答他，还是刚刚掏出车里的联络设备开始冲浪的我先反应过来。
“是我们先不打招呼进入到别人的地盘的，就算你能证明什么，对方也确实有权利以不法分子恶意侵入为了保证基地人员安全的名义直接击毙我们，不仅如此，你看……”我把通讯器往后排递过去，“刚出的新闻，m国基地官方号表示哈雷和我已完成转基地交接，我们的官方号也转发了表示赞同。”
“砰！”一声巨响，吓得所有车里的人一抖。
我都以为是吉姆斯手下的人追上来开枪的声音了，结果扭头发现一直沉默的哈雷从车窗上收回了手，以及车窗上新出现的的蜘蛛网样式的裂痕。
越野车的诡异的安静了几秒。
“刚刚什么声音？”路铭率先打破了平静，“我从的视野看不出刚刚发生什么问题，是撞到什么了吗？需不需要停车？”
“不用，车窗玻璃自己裂了，估计是被哪颗天外小陨石砸中了吧，”我满嘴胡扯了一通，然后悄悄问了一嘴哈雷，“你是不是觉得我之前拍晕的那两个人的时候应该再用点力气？”
“……我错了，”哈雷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失态，抿了抿嘴继续道，“不过你确实应该换一块大点的石头。”
“什么石头？”徐芝兰听了一耳朵没听明白。
“一件趁手的兵器，对了，”我后知后觉自己砸人的分寸感拿捏的很到位，“我之前是不是有参加过什么训练啊？我感觉我砸晕人还砸得挺顺手的，又是肌肉记忆吗？”
“嗯，你来我们特战队训练过一个月，成绩很不理想，没办法我们只能强化你一些保命的招式，你因为影视剧看多了所以敲晕人这个技能学的最用心也最好，下次可以不用石头。”路铭停下车后接话道。
还没有到基地，只是路铭再开就疲劳驾驶了，得换徐芝兰接棒开车。
我干脆坐到副驾给徐芝兰当导航了。川雾星的路还没有铺多少，因此很多地方都得绕弯走。
我们俩都一路绷着神经，所以搭档还算默契。
当然后座聊天我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还没正式地自我介绍过，我叫路铭，是这次行动的总队。”
“我是艾米，这是我的女朋友艾莉丝。”
“你们是在保护组织认识的？”
“嗯，说来也巧了，我们本来都不是元老成员，都是后来新加入的，但活动总能遇到，一来二去就在一起了。”
“为什么想着加入这个组织啊？”
“我原来是在海鲜厂里做事的，厂子后来倒闭了我也就没了生计来源，这个组织虽然不盈利但是能给口饭吃我就加入了呗。”
“那她呢？”
“她之前养了一只漂亮的大金毛，后来有人想岔了错喂了东西，那件事之后她就加进来了。”
“抱歉，我没想到……”
“没事，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得专心为我家毛孩子多多赚功德才行。”
……
天微微亮的时候，越野车正好也驶入了z国基地的大门。
专业人员对我们进行一一排查，并没有在我身上查到有监控设备。
我不由默默脖颈上的项链，怀疑自己之前多心了。
“知道你们很累，好好睡一觉，不影响体检，之后的事之后再说。”路铭简单交代了一下就带着徐芝兰安德鲁他们赶着回去整理要汇报的行动内容了。
又穿回了熟悉的病号服，住进的和上次一样格局的房间，负责我的是一个不熟悉的护士小姐姐。
“先去体检吧，我一时半刻应该睡不着。”
“好的，符小姐您稍等。”
这次的体检是实实在在覆盖全身的，不像是我刚来的那次，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符小姐这次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这是医生给出的结论。
“好的，我一定会好好遵医嘱的。”我说着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应付走医生，我转头就出门买了早餐往娄杰那里去了。
“导游！我回来了！还带了早餐，快起床了！”我拍了拍娄杰房间的大门。
“回来了就回来了，瞎叫什么！”娄杰从我身后出现打开了门，“都记起我了不会忘记这个点我们正常早就起完床吃完早饭了吧？”
“我知道啊，但谁说我是带给你的？”我也没扭头看他，先一步进了他的房间，将手里的东西往他的小茶几上一放，丝毫不客气地坐在他房间沙发上把饭盒一一打开，“我是来找你陪我吃早饭的，我回来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你可少冤枉我啊，我大早上刷完牙洗完脸就往医疗中心去了，打算和你一起去吃早餐来着，我刚走进电梯就看你从另一部电梯里出来，所以我一路跟着你过来的。也不知道你进部队那一个月学啥了，被我那么大咧咧跟踪都没发现……”什么红白色相见带着香味的一团东西伴随着娄杰的抱怨声砸在我怀里。
我下意识接住后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束轻巧的圆形花束，像是小号郁金香一样的红白相间的小花搭配着许多姿态各异的嫩绿色小草扎在一起，本来都很好看的植物包在一起却有些丑丑的。
“自己包的？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用心，我很感动……”
“嫌弃我包得难看就忍得好一点，”娄杰打断我的话，“和我还整这套没用的，说说吧，找我干嘛来的？”
我闻言把花轻轻放在一边，边喝了粥边简单说了说这几天的经历，最后正色道：“我想恢复之前的记忆。”
“原来你的记忆还没完全恢复吗，而你却想起了我，这么想来……实在是太感人了！”
……
娄杰带着我去了我们基地的科研中心。
之前在公共场所没觉得，在科研中心这边处处可见移动的小机器人，听说是用来巡视和监察的。
我一脸冷汗地感叹幸好m国基地派上川雾星的只有基建机器人，不然我们想要逃出来可能就得需要系统这种黑科技才行。
没有基地成员的身份卡是无法进入的，娄杰刷卡的时候顺手把我的身份卡还给了我。
我跟着娄杰直接去了顶楼的一间办公室，找到一个看起来很萌很甜美的小姐姐。
“娄哥，”小姐姐冲着娄杰点了下头，然后看向我绽放了一个惊喜的笑容，“你总算回来了。”
“我们认识？”我面露疑惑。
“她一定是来恢复记忆的，是吧是吧！”小姐姐愣了一下看向了娄杰，好似不太能忍受我陌生的目光。
娄杰点了点头，小姐姐立刻道：“你们跟着我来。”然后朝着开着的门走出去。
我路过我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她胸口的牌子，接待我们的人叫许芙安，川雾星z国基地研究院的副院长，看着比我还要小一点但居然已经二十八岁了。
但这个年纪作为副院长还是很年轻。不过仔细想想，资历再丰富一点的研究员估计也扛不住在川雾星这种没开发完全的地方折腾。
“那些世家知道一点吧，在这边的整个研究院都是京城许家出资建的，她哥许泽然是院长，他们家祖上八代都是搞科研的。”娄杰好像知道我想什么一样，趁着许芙安不注意偷偷和我讲着八卦。
“懂了，得罪不了一点。”我面带微笑，突然想起什么，“骆家和路家比他们家怎么样？”
“涉及的领域不一样，不过许家肯定不惹到他们两家就是了，”娄杰说着轻笑一声，“怎么，怕了？”
“嗯，这么甜美可爱的小姐姐不能随便撩，难受了。”
“你也可以撩我，我也很甜美。”
“……”
“而且你之前也没少撩她。”
我们跟着许芙安走进一间研究室，我正打算再回怼娄杰什么就被一声暴喝声吓到。
“住手！”许芙安大喊一声冲到一台大型机器前，把人推到一边自己飞速上手嘴上还不停道，“谁教你们这么做实验的！我和你说多少遍了，你是没长脑子还是没睡醒，这种低级错误居然还能犯……”
我看着那边的小女生被骂的眼睛都红了，悻悻地转头看向娄杰：“你确定我之前没少撩她？”
……
我们和研究室的负责人聊了一会儿，那人就是之前对我的记忆操作的研究员。
我这才知道我被催眠灌输了错误数据，又在被催眠遗忘掉灌输的记忆。然后在飞船上我的舱位动了手脚，被直接刺激特定区域造成失忆。
后来我们有不经意间透漏找过催眠师这一事情过去m基地的卧底这边，所以他们也不会联想到电刺激的方法，直接将我说出的数据当做真实数据。
当然，当时我也这么觉得就是了。
研究员带我开门走进了里面一间小一点的研究室，娄杰和许芙安留在了外面。
“大脑的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意识和自己的记忆。暂时性封闭或激活记忆，这是z国研究所的最新研究。因为成果尚不稳定，所以暂时没有公开。”
伴随着研究员给我讲解着原理的徐徐之音我坐上了电击椅，我给自己调了一个合适的高度。这种椅子我在m国基地也坐过一次，但显然这把椅子连接的机器更复杂，也更舒适。
“因为研究成果不够成熟，不能保证全部的记忆立刻恢复，甚至会存在部分记忆丢失的风险，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你放心，你几乎并不会感觉到疼痛，这点我可以保证。”
这间房间不大，但却有整面玻璃墙能从里面看见外面。我正面对着这面墙，看得到忙忙碌碌的研究员。许芙安正在安慰着刚刚那个小姑娘，时不时地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娄杰正站在门口靠着墙发着呆，嘴里还塞着一根棒棒糖。
“之前灌输错误数据的时候因为你很难被催眠所以我们对你催眠了很多次，因此催眠时使用的一些虚拟影像、数据等等可能会在你的潜意识里格外牢固，因此不排除会出现记忆错乱的风险。”
研究员在最后检查着端点链接，在光屏前一遍遍调试校准着数据。他急着一头汗，但是这个技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会，所以没有其他的研究员可以帮他。哦听说他还有一个助手，但是被别的研究员叫去帮忙了。
终于，研究员的手还是放在了按钮上。
“你之前说自己已经在慢慢恢复记忆了，现在你就算失去记忆也并不影响生活，那其实保持现状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坚持恢复记忆吗？”
“嗯，开始吧。”
我的耳朵一阵轰鸣声，一阵眩晕在微微的刺痛后出现，一段段记忆随之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