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鹊桥仙?七夕

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

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

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终于是只有姐妹知己的相聚之宴了。

“姐姐,如此清歌妙舞,岂可无酒?”

“当然有。我深知妹妹雅量,早已备下了,今日秋凉,已命人温去。等妙慧和吴夫人来了再上不迟。”

一时妙慧与吴夫人先后到访,纷纷入座。这吴夫人乃是本地一乡绅之妻,丈夫仅捐的一个无实权的小官,故而几次大宴席均未到场。因其颇有诗才,与魏夫人倒是合缘得很,与妙慧也是至交。

一时,果然婆子拿了酒来,魏夫人亲与众人斟满,妙慧以清茶代酒,四人先共饮一杯。朱小姐一干而尽,却也解不开眉头一丝苦涩。

魏夫人没察觉,意兴阑珊命一个婆子道:“去叫云官来舞一曲。”婆子领命去了,不一时,果然带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身量袅娜纤细。魏夫人介绍道:“这是我新得的小鬟,名唤云官,善舞。近日新排了两首曲子,各位赏玩。”说完命云官道:“把你新练的曲儿演来。”

这云官接了令,先向各位施了礼,管弦奏起,云官随曲舞了起来。只见她彩裙拖地,长袖翻飞,真是妙舞,众人看到精彩之处,连连拍掌叫好。众人不妨时,倒是朱小姐自斟自饮起来,一曲罢了,她已有些醉眼迷离。

云官退下后,又换了一队舞姬清歌伴舞,甚是绝妙。

先是吴夫人轮流敬了酒,说道:“早就听闻临安府淑真小姐诗才绝伦,今日终得一会,幸甚幸甚!今日魏夫人美酒佳酿,又有小鬟妙舞助兴,不如请朱夫人作诗以贺。”

妙慧道:“甚好。就以‘飞雪满群山’为韵,作首五绝,以助今日酒兴。”

众人都道妙,甚合其意。魏夫人忙命人备了笔墨。

朱小姐笑了笑,饮尽一杯道:“众位不弃,小妹便献丑了。”说完站起身来,踱至窗前,闭了眼略一思索,忽然笑道:“我有了。”便行至书桌前,提笔疾书,一气呵成,写完又勾划了几笔,遂将笔一掷,笑道:“各位品评。今日妙舞,实难尽述,或可有一两句能达意否?”

魏夫人拾了起来,与众人念道:

“飞”字韵,

管弦催上锦裀时,体段轻盈只欲飞。

着使明皇当日见,阿蛮无计况杨妃。

“雪”字韵,

香茵稳称半钩月,来往凌波云影灭。

弦催紧拍捉将遍,两袖翻然做回雪。

“满”字韵,

柳腰不被春拘管,风转鸾回霞袖缓。

舞彻伊州力不禁,筵前扑簌花飞满。

“群”字韵,

占断京华第一春,清歌妙舞实超群。

只愁到晓人星散,化作巫山一段云。

“山”字韵,

烛花影里粉姿闲,一点愁侵两点山。

不怕带他下燕妒,无言相逐省弓弯。

念罢,众人都道好。有人说“香茵”二句实实道出了云官之舞姿的神韵,有人说“柳腰”一首真是难为她怎么想得出来,有人说诗中乐中见悲、欢中显愁太过哀怨感伤。

朱小姐一笑,并不回答,回身归至席上,仍命人拿了酒来,要与众位对饮。他们三人也都归了座,还意犹未尽的品那几句诗,一番赞叹。

天色渐暗,婆子们掌了灯来。几人又喝了一回酒,魏夫人道:“我看今日各位兴浓,不如把云官再叫上来舞一曲如何?”

众人正未尽兴,便都说好。朱小姐道:“小妹今日可要卖弄了。”说着起身来至琴侧,替换了抚琴的娘子。一手抚上琴弦,纤指拨动,一串清音婉转流出。真是好琴,好个音色,与自己的琴不分伯仲。

魏夫人见她如此,笑道:“妹妹琴技高超,如能弹奏一曲,更好了。”说完唤了云官出来,命她再舞一曲,只用琴曲伴奏。

云官领命,向朱小姐说了一个曲目,二人对视,一曲流出,云官缓缓起舞,比之之前那一曲,更为精妙。

朱小姐趁着酒意,一抒胸中悲愁,全部凝入琴曲,比之琴娘所奏,更加委婉悠长,席上三人,都听得醉了,甚至忘了云官所舞。

月上柳梢,曲终人散。朱小姐辞别了魏夫人酒宴,被人搀扶着坐了车回至家中。

蕊馨见了朱小姐醉态,忙命小杏取了水来与她洗了脸,又沏了浓浓的茶来喂她喝下,又命她嫂子制了醒酒汤来。一通收拾完毕,蕊馨道:“今日奶奶喝了酒,不如早些宽衣睡吧。”

朱小姐问道:“你二爷可回家了?”

蕊馨只摇了摇头,没有言声。已经几日没有回家了,果如朱小姐所料,今日又没回家。朱小姐默默流下泪来,苦笑道:“替我更衣吧。”蕊馨果然取了寝衣来替她换了。

朱小姐换完衣服,却没睡下,起来坐在窗前书桌边,抬起醉眼只望着外面的月亮出神。望了一会儿,抽了几张纸出来,将今日宴上所做的几首诗录了出来。录完之后又自己念了几遍,嘴里呵呵笑道:“悲愁、悲愁。”

蕊馨又来催她,这才睡下。因为醉酒,倒是睡得实,一觉醒来已经大亮。刚起来梳洗了,用了早饭,常胜家的进来回道:“回奶奶,魏夫人来访。”

朱小姐不知为何,忙命快请,那边魏夫人已经进来了。

姐妹二人互道了早安。朱小姐先问道:“一大早,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魏夫人道:“昨夜妹妹酒醉,我来看看可好些了没。”

朱小姐道:“无妨。只是还略有些头昏,不妨事,略散散就好了。”

魏夫人屏退了下人,拉她手道:“起初时我没留心,后来细细观察,只觉得你不对。只是昨日有人,不好说。今日只你我姐妹二人,你可实话告我,你究竟是怎么了?”

朱小姐心中一跳,笑道:“姐姐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魏夫人嗔道:“你休要瞒我。你一向是有分寸的人。我知你有酒量,只是从不在外人面前失态过,昨日却饮得醉了。那诗里悲愁哀怨,连他们都看出来了,我能看不出来。你说说,你到底是有什么事烦心,说与我听,我也可替你排解一番。”

朱小姐见瞒她不住,滴下泪来,便将来苍梧后,胡澥越发不像话一一说与魏夫人听。起初时秋果刚有孕,胡澥还不见怎么宠惯她,只是后来秋果越发放肆,朱小姐是当家主母,蕊馨又有哥嫂在旁,她倒不敢太过张狂,慢慢只得寻衅上小杏,动辄打骂,纵有众人护着,也不能事事周全。后来胡澥竟渐渐不再管这些琐事,听秋果说的烦了,竟到这边来直指着朱小姐鼻子骂起来:“我要你还有什么用?你老子明明在京里连句话也不往上说,你来了这几年,孩子你留不住,父母大人不能服侍,让你出去和夫人们走动,你又不去,只知道整日在家里作弄这些没用的东西,伤啊悲啊,你有什么可悲的?如今连个家也当不得了,整日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我看你,可真是个奶奶,中看不中用的。”骂骂咧咧说了一通,便走了,好几天不曾回来。遣人去问,只说衙门里有公事,走不得。悄悄打发常胜跟去看时,竟是流连于醉烟楼。原来他早就是那醉烟楼的常客,近日更是新来了一个什么姑娘,名动苍梧,不管是公子相公,纷纷跑去醉烟楼一睹芳容。这胡澥更甚,宿在那里几日不回家来。

这朱小姐连日来又气又恼,再加上秋果也因胡澥几日不回,日日寻事撒气,把个朱小姐气得不住,才在魏夫人宴上发泄出来,喝醉了酒,不想被魏夫人看出破绽,一大早便跑来问询。

魏夫人听她说完,也止不住流下泪来,替她惋惜道:“妹妹,不想他竟是这样的人,这也是你的命啊。我才知道,你每日过的是这样日子,如何不使人愁啊。”

二人在屋里说话,只听外面秋果又因饭菜不合口,在那和常胜家的对骂起来。朱小姐听了连连叹气,魏夫人忙出来吓了两句,“这是什么规矩,一个姨娘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秋果不知她身份,只道是哪家的夫人,虽不敢高声,也回嘴道:“我们家的事,夫人您多虑了吧,下人做事不谨慎,我们奶奶好性又不管。我肚子里可是他胡家的种,怠慢不得,我替我们奶奶教训几句。”

魏夫人道:“这是嫌我多事了?打量我不知道你。论理你家的事我是不该管,只是我是你奶奶的姐姐,她好性由得你们欺负,我可看不过去。纵使有了孕,你也是你奶奶跟前的奴才,有你奶奶在,还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说东道西。那小杏是谁,蕊馨是谁,你也敢这样嘴里不尊重。你这样的奴才,若是在我,早打发了。你奶奶好心,才由到你这会子,再不老实本分,我作主也得把你打发出去。往大了说,参你二爷一个治家不严任凭奴才欺辱主母之罪,你可担当不起。还不好生的去。”

那秋果听了,这才禁了声,悄悄回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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