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终于迎来了外门弟子期待已久的内门考核。

曲芜站在弟子堆里一同听掌门讲话，目光不时扫向其他弟子。

有人迫不及待，有人忐忑不安，还有人满不在乎。

满不在乎的就是与曲芜同住，叫林囡的那个人。

她似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低着头混在人群中间，与其他兴致勃勃的弟子相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曲芜垂眸，试着运了运真气。

她修为已经突破，不出意外，外门之中应该难有对手。

但，从刚才开始，她总能感受到一道若即若离的视线，她有心留意，可周围人太多，乌泱泱地挤在一起，根本无法分辨具体来自什么人。

曲芜敛眸，总觉得这次考核不会太平。

…

内门考核的地点就在离燕湖，范围还包括离燕湖后方的一大片山头。

一众长老端坐在试剑台上，听着掌门讲话的同时，也在打量下方的弟子。

“我看新入门的弟子里有几个资质不错的，如果多加培养日后定然不凡。松冶兄，可有收徒的打算啊？”

被叫做松冶的长老抚须哈哈一笑，“我都收了三个徒弟了，够了，不想收了，还是让给光恒老弟吧。”

“我不是也有两个了吗？”光恒长老摇头晃脑，“依我看啊，偌雪，就剩你没有徒弟了，也是时候该收个弟子了。”

一个大胡子长老紧接道：“此言有理，偌雪啊，我们知道你眼界高，寻常弟子入不了你的眼，可也不能总不收徒弟不是？想拜你为师的弟子又那么多，你总不收，难免遭人口舌。”

应予歆抿了口茶。

这话她每年都能听上一遍，年年都是这几个长老劝她收徒，年年都是这么几句。

放下茶杯，应予歆暗自思量。

的确，她每年都拒绝想拜入她门下的弟子，时间长了，已经惹了许多人不满。

也是时候收个徒弟堵住悠悠众口了。

她目光投向试剑台下的弟子中，准确找到了站在其中的曲芜，眸光微动，道：“师叔说的是，我此次也正有收徒的想法。”

这话瞬间惊到了众长老，怕是没想到这铁树今日竟然开了花。

大胡子长老一下子来了兴致，首先问道：“当真？不知是哪个弟子？”

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道：“可是总往你细雪阁跑的那个小子？叫什么来着？陈经？”

应予歆微微颔首，“此事还不好定论，便请师叔允许我先卖个关子。”

…

向霖天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无非是些不能伤及同门，小心行事之类的话，听的弟子们百无聊赖。

“好了，以上便是此次的规矩，还请诸位谨记在心，切记切记，以和为贵，不可伤及同门。”向霖天朝下方年轻弟子看去，见各个昏昏欲睡，心中感叹。

他是为弟子们操碎了心，可弟子们似乎不太领情。

罢了罢了。

向霖天清了清嗓子，用沉稳的声音缓缓道：“现在我宣布，内门考核，正式开始！”

原本无精打采的弟子们一听，都来了精神，躬身行礼，齐齐应了声“是”。

那声音响亮，气势如虹，倒真有几分正道第一大宗的派头。

随即，迫不及待地冲向后山。

内门考核的规则是要求弟子们争夺藏在山中的流光珠，并且弟子们身上会挂着写有自己名字的身份牌，一旦身份牌被打碎便会被传送出来，视作淘汰。

曲芜与徐玉贞一同御剑飞越离燕湖，途中，听徐玉贞说，流光珠不仅藏得隐蔽，还自身带有灵性，知道自己躲避人的气息，所以想要拿到手不是易事。

“上次内门考核，我差一点就能拿到手了，要不是有人偷袭我，我定能晋升内门！”徐玉贞咬牙切齿地回忆。

“所以这次你要小心了。”曲芜漫不经心道：“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内门考核，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同门之谊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徐玉贞翻了个白眼，“那我还是现在就拜三清祖师吧，求祖师们保佑别让我对上你。”

要是真和曲芜遇上，徐玉贞打了个寒颤，不敢想。

曲芜失笑。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外的结界前。

曲芜碰了碰结界，转头看着徐玉贞道：“那便祝你如愿了。”

说完，率先进入结界。

…

结界会自己将所有人分开，进入结界的瞬间，会被传送到不同位置，所以曲芜进入结界的第一反应是张开神识。

内门考核的难度不是入门时能比的，流光珠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被神识找到，曲芜搜索一圈无果，也不担心，先确定了自己的方位。

应该是在山中较深处，周围没有人，不知道其他人都被传送到了哪里，谨慎起见，她拔出了剑握在了手里。

前方有一个山洞，曲芜走进看了看。

洞中阴冷，寒气阵阵，似乎深入山中很远，她没有点灯照明，就那么摸黑走了进去。

一路小心，却没有遇到危险。曲芜独自一人行走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远，忽然听见前方有人说话，等离得近了些，这才认出其中一人的声音。

好巧不巧，不正是陈经吗？

曲芜挑眉，听的声音越来越近，干脆站住了脚。

那边陈经完全没注意到不对，仍在骂身边的跟班。

“这是什么破地方，找了一圈连流光珠的影都没有，下次你再乱说话本少爷定要打断你的腿！”

他倒是幸运，进来后没多久就和跟班相遇，正好眼前有个石洞，跟班信誓旦旦地说里面一定有猫腻。结果呢？翻了个底朝天最后什么也没找到，空手而归。

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气，边走边骂，谁知转了个弯冷不防看见了曲芜。

“真是巧了。”陈经冷笑，“本少爷正想找人出气，你就送上门来了，那就只能怨你自己太倒霉，怪不得别人了。”

曲芜正等着他，见他一上来怒气冲冲的还扬言要动手，不由得笑出声，“倒霉的是谁，现在还说不准呢。”

说着，直接一剑挥过，真气卷着剑气攻向陈经。

“好啊你！还敢偷袭本少爷！”陈经大怒，也拔剑相迎。

见他动了手，跟班自然也不敢干看着，三人霎时打作一团。

陈经本以为，凭借他和跟班的人数优势，怎么也能将曲芜身份牌打碎出局，谁知缠斗了许久竟然丝毫不见她落下风。

不仅不落下风，还越战越勇，隐隐有抢占上风之势。

陈经真气被消耗大半，转攻为守，他这才想起，曲芜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对手。

随着真气不支，他的破绽越来越多，不敢再打下去，陈经一咬牙，朝跟班喊道：“走！”

曲芜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好不容易得了个能随意动手的机会，曲芜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又是一道剑气挥去，拦下了陈经的退路，就在她要一击打碎陈经身份牌之时，忽然眼前飞过什么，曲芜硬生生停下动作。

通体赤红，泛着白光的圆珠从几人面前堂而皇之地飞过，留下一条光带，继而飞向远方。

流光珠！

三个人皆是一惊，随即不约而同地冲向流光珠远去的方向。

流光珠的引发的骚动不小，一路上陆陆续续有人被惊扰，一同加入了追逐的队伍。

曲芜暗道，也不知道流光珠是被谁发现的，竟然这么快就现了身。

惊讶之余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发觉几乎所有弟子都汇聚在了一起，浩浩荡荡拖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不对！

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冲上心头，曲芜慢下了动作，渐渐落到队尾。

“咦？洛衣？”徐玉贞从她旁边飞过，喊道：“愣着干什么？追流光珠啊！”

曲芜一把拉住他，“先别去，不对劲。”

徐玉贞疑惑不解，刚要问，忽然听的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醉心追逐的弟子们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脚步，一脸惊疑地向远处看去。

只见两山之间忽然跳出一只巨大的灵兽，通体漆黑，两只眼睛灰中泛白，张开大嘴便咬向最前方的弟子。

那弟子躲闪不及，被咬住了半边身子。

哭嚎声乍起，这些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平日里都是些在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下慌了神，乱作一团。

和他们相比被曲芜按住的徐玉贞还算镇定的，却也有些脸色苍白，惊呼道：“哪里来的白目兽？”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曲芜的预感成真了。

这次内门考核果然被人动过手脚，白目兽这等凶兽竟然都能被偷放进来。

也不知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有胆小的弟子已经拿出身份牌主动掐碎了，可光芒亮起后并没有被传送走，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这一幕被曲芜看在眼里。

看来幕后之人做足了准备。

曲芜心中沉沉想，既然能做到这种程度，恐怕长老那边也被蒙蔽了。

白目兽还肆无忌惮地在人堆里撕咬，不少弟子都因此受了伤，再这样下去谁也别想活，曲芜收敛心思，高声道：“都站在原地别动，屏息凝神，白目兽看不见你！”

此言一出，震慑了所有人，洛衣的大名，在外门弟子间还是有些威慑力的，他们好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忙捂住嘴缩在原地。

吵闹的山谷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果然如曲芜所说，安静下来后白目兽便失去了目标一般，茫然地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却迟迟找不到人。

它烦躁地嘶吼一声，慢慢循着刚才听到的声音，向曲芜所在的方向靠近。

曲芜站定不动，心中飞速思索着对策。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目光扫向其他人，忽然看到陈经腰间挂着一圈绳子。

那是……

不远处树枝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白目兽两只惨白的眼睛瞬间盯住了树枝上的那个弟子，下一瞬，猛地扑了过去。

人群再次变得混乱，尖叫哭嚎此起彼伏，曲芜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身影一闪，在陈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一把夺过了他腰间的困灵绳。

这等宝物放在陈经手里真是暴殄天物。

“你干什么？”陈经怒道。

曲芜鄙夷道：“教你怎么用法宝。”

说着，胳膊一甩，困灵绳朝着白目兽飞了过去。

法宝有灵性，一被放出自行缠上，随后打结、缩紧一气呵成。

陈经都看呆了，他从来不知道这母亲硬塞给他的破绳子还能这么用！眼看着白目兽被捆成一团，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原来这法宝这么厉害！

“都别愣着了，攻击它！”

曲芜高喊一声，其余被吓呆在原地的弟子这才如梦初醒，颤巍巍地拿起剑一股脑地甩真气。

她撤身退到一旁，找了个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抬起手掌。

又是魔气。

心中迅速回想着近期发生的事情，总觉得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却不分明。

“洛衣你没事吧？”徐玉贞这时跑来。

曲芜收起手，摇了摇头。

只能待她回去再好好想想。

白目兽在众人报复性的围攻下已经奄奄一息，还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曲芜松了口气，就又听见徐玉贞一声惊呼。

“洛衣！林囡怎么了？”

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顺着方向看去，就见林囡独自一人站在人群外，周身真气剧烈波动，向外四溢的真气中，黑白参杂。

看这熟悉的一幕，曲芜心中一紧。

她要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