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母那里出来,见胧月正站在风口上,安锦准备唤她,却见胧月跑出大门,他急忙跟上。
胧月却越跑越快,像故意要摆脱他似的,他好不容易在一个小巷子里追上她,急切搂入怀里:“别走。”
低沉的两个字,温柔又富含磁性。
怀中女子受到声音的蛊惑,不由自主贴近眼前神采英拔的男人,静静享受着男人强有力的臂膀和火热的胸膛。
抱着抱着安锦就愈发觉得不对劲,胧月的胸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丰腴了?意识到抱错人后,他大惊失色,遽然推开怀中之人,怒道:“你是谁?”
女子被他推得往后趔趄了几步,姣艳的脸上略有怒色,可刚开口,她那嗲声嗲气的语调就莫名让人感到有一种欲拒还迎之感。
“我是谁?这位公子,你好不讲道理,明明是你上来强行把奴家抱住,现在却来问我是谁?”
安锦瞪着她,没什么好脸色,她打扮得和胧月一模一样,要说她没有居心,鬼才相信!
女子细细打量男人,见他气质非凡,英俊潇洒,便有意勾引,嗲道:“看公子一表人才,没想到也不过是个假正经的伪君子,见奴家貌美如花,二话不说就上前来吃奴家豆腐。”
安锦不想和她在这种废话上纠缠,沉着一张脸,再次发问道:“你到底是谁?!!”
女子听见男人呵斥,委屈道:“公子,奴家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怎么——啊!!!”
安锦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死还是说?”他今天心情极其不好,这不知死活的女人还敢往枪口上撞。
那女子突然睁大了眼,一双黑色瞳孔逐渐变成血红色,一动不动盯着男人。
安锦轻笑一声:“简直是找死!”
在他加大力度之前,女子连忙收了红眼,求饶道:“少主饶命,我这里有韩凉的东西!”
安锦手下一顿,女子赶紧逃出魔爪,喘息不止,整个人都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心里不停哀怨,是哪个王八蛋讹传说燕京安少风流多情!!!多情?!至于调戏一下就快要了人命吗?
女子喘息未定间,安锦已经跨步走到了她面前,第三次问道:“你是谁?”
魅影绝对有理由相信,如果这次她敢再扯开话题,她一定会惨死在这个小巷口。
“我是魅影,红眼魅影。”
安锦给了她一个“你讲的简直就是废话!”的眼神,从刚刚她亮出红眼的时候,他就猜出来了,这个女人就是他查了许久的红眼魅影,他问的是她的资料以及背后的人。
魅影心里害怕,却仍是昂首挺胸道:“我没有名字,也没资料,不过……”她媚眼如丝,眼波荡漾,魅笑道,“我有韩凉看得比命还重要的东西。”
此时星月慢慢爬上树梢,四处幽静闲凉,走街串巷的小贩也已归了家。
安锦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看得魅影心惊胆跳,小巷口,白石阶,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时。
她惊恐地往后挪了两步,没反应,她再挪两步,男人还是没反应,魅影大喜,眼看就可以飞出去,男人开始发话了:“你为什么要扮成胧月的样子?!”
魅影心中惊恐程度瞬间升级,汗珠也大颗大颗往下流,安锦逼近道:“说!”
“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是谁告诉你的?你背后的主子是谁?还有,你们有什么阴谋?你们在策划什么?”
魅影简直要给跪了,她承认,她不过是一个中等魅影而已,不过她有一门绝技,就是变红眼,之前,因为和左护法韩凉十分不合,便用红眼戏耍他,让他去偷花影令。
结果那事,她暴露了,被抓到之后的下场很惨,所以,他说的那个“背后的主子”救了她,现在主子让她办事,她绝对不能搞砸了,她突然笑开了脸,使着对男人的惯用伎俩对着眼前的男人道:“少主,对于我为什么扮成温胧月,这您心里真的没底吗?”
她试着摸了摸男人的胸膛,他?没拒绝!!!很好,魅影再接再厉道:“您在花影卫里名气那么大,哪个女人不爱呀!冲着这点,买您消息的,可不多了去了,我知道点算什么,可没想到,不过是一个背影,就让你这么失常,看来那位“胧月”,魅力还真是不小。”
说到后面,她心里居然有些醋醋的。
魅影的话里半真半假,花影少主的资料,那是何其保密,她怎么可能轻易得到。
安锦疑虑更深,很难得到的东西,她又确实弄到了手,这么看来,她背后还真有人,而且,在花影卫的地位绝对不低。
魅影继续作死的将手指一寸寸往上撩,娇声媚笑起来:“我亲爱的少主大人,那个胧月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一个牙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晚上和她做那个的时候,是不是每一刻都感觉像在侵犯未及笄少女,哦,对了,她还真没及笄,少主,您是不是太心急了点……”说到后来,魅影几乎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
看着男人比锅还要黑的脸,魅影以为说到他心坎里去了,这也是,娶了却每天碍于情丝蛊不能干什么,可不得难受,不过,有那方面的需要,凭少主的条件,找个女人不是随便的事么。
想到这里,她试探地惊呼道:“中了情丝蛊可不好受,不会你们真的还没有……”
安锦神色一顿,很好,原来她还知道情丝蛊。
魅影接着道:“这可不好,男人忍长了时间,可是很伤身的,不如我们……嗯哼……不过少主这么怜香惜玉,等下您可要轻点……人家怕疼……啊……”说着,她就不怕死的将妙曼翘挺的身材贴了上去。
安锦寒光一扫,红眼魅影,看来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留下你,绝对是个祸害。
魅影不禁打了寒颤,咕噜咕噜把知道的全说了出来:“韩凉最重要的东西在我这儿,是幅画儿,画上是个白衣少女。”
魅影吞了口唾沫,闭了眼继续道:“少主,您杀了我不要紧,可是这幅画就是他的命,你杀了我就相当于杀了他。”
安锦也不和她废话,直接喝道:“把东西交出来!”
魅影睁眼笑道:“少主,您这么聪明,那您也应该知道,我背后的主子,自然是不会如此轻易就把东西给您了,那幅画儿,明天午时,松鹤酒楼见!”
说完,魅影就一溜烟跑没了,她生怕慢跑一步,今晚就得去阎王殿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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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月当空,晶莹如水,簌簌作响的声音,似是树叶伴随着月色,在弹奏一曲悠深而美妙的乐章。
在夜下行走的各色影子,如同夜晚把一团头发披散开来,密密麻麻的踪影,疏密,明灭,起伏,丝丝都是变幻莫测。
月牙儿下边,屋顶上面,两个男人,一堆酒坛子,东倒西歪。
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事,安锦怕会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小姑娘,没有先回去,而是约了韩凉喝酒。
韩凉看着残缺的右臂,对着天空叹了一口气,问道:“少主,当时您为什么要救我?”
安锦半眯着眼,醉得迷迷糊糊:“开玩笑,我们是兄弟,不救你救谁。”
韩凉迷茫:“您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我吗?”
安锦打了一个酒嗝,歪着头不解:“什么?怀疑?”
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平时在屋顶上行走起来矫健如飞,这会儿却差点一个虚步就掉下了屋顶,幸好韩凉没有喝那么多,及时将他扶住了。
安锦的手搭在韩凉身上,抬头冲着他醉笑道:“你是我选的人,怀疑你不就是怀疑我自己,本少爷吃饱了没事怀疑自己,有病啊!嗝……”
韩凉一怔,心里五味杂陈,是呀,少主从不曾怀疑过他,他却用他的信任,做出偷盗那样的事来,虽然是受到了魅惑,却仍让他羞愧无比。
夜色深沉,安锦酒力不胜,睡了过去,徒留韩凉一人举杯独酌,晚风吹来,带来不少凉意,韩凉回头照看安锦,却不知他已何时醒了过来。
安锦将他手里的酒杯夺了过来,然后往屋顶下面一扔,噼啪!
没过一会儿,从下面传来大吼的骂声:“哪个乌龟王八蛋兔崽子,大晚上的不睡觉,乱爬老娘家的屋顶,看老娘不把你们揪下来!”
屋顶上的两人俱是一愣,被怼得无声,安锦眉头一皱,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四仰在瓦片上。
又过了片刻,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方向,却传来妇人雀跃的声音:“金的?!——还真是金的!!当家的,快出来,天上砸下个金杯啦!!”
韩凉笑着摇头,安锦瞪了他一眼,怒道:“笑个屁,一个大男人,要喝酒就痛痛快快喝,拿个杯子跟个娘们儿似的抿,算什么本事!”
韩凉望着倒在瓦片上的那堆酒坛子,没有接话,任由说去,这人,明明是一副好心肠,却总是极力表示自己的“坏意”。
若是以前,他定会陪少主不醉不休才好,可是如今他的手臂,忌辛忌酒,实在是不能陪他痛痛快快喝了。
安锦看出了韩凉的顾忌,故作嫌弃地瞥了一眼他的手臂,又看了一眼他十分无辜欠揍的脸,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都快误了正事。”
韩凉知道他酒醒了,也消停了,歉意笑道:“少主请吩咐。”
安锦看着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真的很想揍,不乐意道:“明天午时,鹤松酒楼,你的画在那儿,你说本少爷要不要去拿?”
去吧,保不准是鸿门宴,不去的话,万一是个“机密文件”咋办?安锦想了想,还是得问问。
安锦那边还在思索,韩凉这边已经全然是错愕惊讶加无以复述。
“少主?画?”韩凉震惊得瞪大了眼道,“红眼魅影找过您?”
安锦轻笑:“本少爷找了她那么久,再不出来,本少爷非得把她的老窝都给掀了!”
想到被红眼魅影占了便宜,他浑身不舒服。
“对了,你那破画是怎么回事?天下那么多画,做甚么非要那一幅?”
韩凉一听他说画,心中瞬间对整件事有了个大概了解,他叹了口气:“少主,天下再多的画,也不是那一幅了。”
安锦撇了他一眼:“别给我忽悠,我是问你,那画是怎么回事?还搞得神秘兮兮的,那魅影说是甚么白衣少女?怎么,你对象啊?”
一听对象两字,韩凉如玉的脸瞬间就红了,吞吞吐吐道:“不,不是,那位姑娘,只不过在我快饿死街头的时候,给了我食物和衣物,我没有见过她的脸,只有一个身影。”
韩凉脸皮子薄得和纸似的,说话也斯斯文文,在加入花影卫之前,是书香世家的公子。
他绘得一手好丹青,然而家族经营不善,破败如山倒,后来成了乞儿,流浪街头的时候被安锦带进了花影卫。
看着他脸上的那抹红,很明显就不是酒精作用下的红色,安锦来了兴致,有心戏弄他:“一个身影就能让你鬼迷心窍的去偷花影令,韩凉,你难道不打打算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不说,本少爷可不介意亲自去会会那画里的美人儿。”
韩凉愣道:“少主,这可使不得。”
听他这么说,安锦愈发好奇:“我还见不得她?本少爷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难道见她还……”
“她死了……”浸透了哀伤的语调让安锦一惊。
“她死了……只剩那副丹青了……那是我画的……唯一的纪念……”他望着远方的目光怅然无措,声音极其轻飘虚无,轻哀的声音如拂过剥皮后打旋的羽毛。
安锦顺着他的目光,试探道:“你那么会画,为何不再画一副?”
韩凉目无焦距:“我现在,还能画吗?”
安锦看着风摇动韩凉的袖子,呆茫苦笑:“你是怪我砍了你的手。”
安锦是江湖人不假,却也是矜贵的天之骄子,世家弟子该学的,争强好胜的安母一个也不准他落下,所以他从小辨的练的,不仅比常人多上数倍,要求度也是吹毛求疵。
在那样苛求的锻炼里,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一般俗物入不了他的眼,然而乞丐少年无意露出的一手丹青,却让他惊叹不如。
只那么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少年拥了一双上天赏赐的手。
独一无二,金贵无价。
可最后却是他亲自摧毁了这份难得的无价。
他不知道韩凉怨不怨他,不过他不悔,若是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么做。
知道少主误会了,韩凉急着解释:“少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能画,只是再多的画,也不是她最初的样子,我是……”再也画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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