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萧蕴月的老家在江南。

就是那个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泛舟穿梭清波碧水,画船游舫听雨眠的好地方。

虽然萧蕴月在这里有宅子,只不过百余年不住人,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虞淡如本来想收拾收拾凑合住,但她刚一拉门闩,门闩很自然地脱落了下来,蹭她满手铁锈。

故而念及此,她果断拖着自己这个师尊去了客栈。

“小虞,我们有住客栈的银钱么?”萧蕴月幽幽看着虞淡如,“凡间使用的大多是银钱,灵石只怕不行。”

“弟子打听过了,附近有专门兑换的地方。”

故而虞淡如要了两间上房,将萧蕴月扶了上去。

虞淡如点好灯烛,她身上沾满了属于萧蕴月的幽香,可她自己却没那么想洗掉,她转向萧蕴月:“师尊晚上想吃些什么?”

“不想,为师困了。”语毕,萧蕴月靠在了床上,半躺了下去。

她注视着萧蕴月,距离很近,萧蕴月安静地闭着眼睛,眉眼温柔,朱砂妩媚。

虽然每每口口声声“师尊”“师尊”这样叫着,但她总感觉,“师尊”更像是某种称呼,敬重也是表现出来的。

这要怪,只能怪眼前这女人行事过于随意,还很柔媚。

萧蕴月大概是累坏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歪在床上睡熟了。这给了虞淡如近距离打量自己这位师尊的机会。

芙蓉作面,杨柳描眉,朱砂若火,白肤若脂。长相还是温和的长相,可抛却那光风霁月的定义印象之后,她却感觉这位师尊温和面容之下藏了一身媚骨,想要接近她的人都若赴火飞蛾,落得一身焚尽扬灰挫骨亦不得悔。

她眼前隐隐泛起白天时候,她泡在浴桶中,萧蕴月用前额相抵,鼻尖轻轻与她相贴的画面。其实师徒之间这样亲密,以她内心深处的观点是不妥当的,可萧蕴月这样温柔地和她说话,却足够她忘却了伦常,她只遗憾……

只遗憾萧蕴月并没有将那句话完整说完。

就算是入阵之前萧蕴月说的那句别让掌门和众长老多想,在她听来也有几分纵容的意味。用萧蕴月这样的语气,说“不是”就是“是”,像是唯恐掌门和众长老不知。

萧蕴月确实很奇怪。

她跳脱,但却从容,就像世间万象都在她掌握之中。从来不摆传统定义中师尊那样不论什么时候强迫自己刚强的样子,她很脆弱,很依恋人,时时刻刻都需要帮助,这些弱点她从来都不掩盖。

可能是这些堆叠起来,颠覆了她原本之中师尊清冷孤高不近风尘的刻板印象,才让她感觉师尊不那么师尊。

刻板印象要不得。

手腕上传来轻微的压勒感,虞淡如低了低头,睡梦之中的萧蕴月伸着手,手指用力环着她的腕,指节轻微颤抖,指腹沁着凉意。

像是做了什么噩梦。

现在萧蕴月穿着一件清凉的纱衣,料子极薄,鬼使神差的,虞淡如凑过去,那纵横萧蕴月胸腹上的巨大抓痕再度刺痛了她的眼睛。

伤痕是从眼睛直观看见的,可隐隐作痛的却是心底。

在原书之中,萧蕴月是以自己重伤的代价封印了魔尊,她修为散尽,命都快没了。虞淡如突然庆幸自己穿了过来,每每想到如此,她忍不住对此身产生强烈的怨念──

萧蕴月是这样好的人,原身怎么忍下心来这样对萧蕴月?原身没有心么?

可追问这些已经无果,原身是不会对她做出回应的。虞淡如咬了咬下唇,现在她不想惊醒萧蕴月,既然萧蕴月想要拉她的手腕,就一直拉着吧。就当……就当她在为原身赎罪。

这样的念头一动,萧蕴月毫无预兆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虞淡如,可她的手还死死拉着虞淡如的手,为了不惊醒萧蕴月,虞淡如只得悄悄脱了鞋,爬上了萧蕴月的床。

只是现在她是很尴尬的姿势,从萧蕴月身上趴跪着,手被萧蕴月抓在另一侧。要是想让自己的腰在这一晚上之后还能安好无事,她势必就要从萧蕴月身上爬过去,到另一边。

反正萧蕴月正在睡着,不会知道梦中之外发生了什么。

虞淡如主意已定,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幸好并未惊醒萧蕴月,她躺在萧蕴月身侧,本快要入睡,却感觉酥麻的刮蹭感从手腕上传来,这酥麻感还不断上移,流淌过她的手臂肩窝脖颈,很痒。

她略清醒了片刻,方才发现萧蕴月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她整条胳膊,头枕在她的肩头,柔顺的长发披散,往她衣服里面钻。

细密的痒意就是从此而来。

理智告诉虞淡如这样不好,可她耳边脖颈满是萧蕴月温热的气息,颤抖、急促又惶恐。像极了一枝在风雨之中被无情摧折的残荷,虞淡如感觉自己将萧蕴月推开都是一件罪恶。

萧蕴月明明需要保护,需要怜惜,现在萧蕴月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念头一旦起来,就压不下去了。

虽然上清仙府的掌门长老们待萧蕴月不错,但这样的不错目前看来也是同事之间的关系。只有她才能事无巨细照拂到萧蕴月,也只有她适合。

虞淡如想到了那天她穿过曲折的玉桥,水中婷婷袅袅的荷花,花开之时袅娜清妩,可那根细细的茎枝如何遮挡风雨?那晚她在萧蕴月的央求之下,折了一枝残荷回来。柔软的粉白花瓣被倾盆暴雨肆虐,打得残败不堪。

后院之中的粉荷是脆弱的,萧蕴月也是脆弱的。萧蕴月更会示弱,而残荷不会吭声,二者相比,自然而然是萧蕴月更加让她心疼。

她不希望萧蕴月成为那株残荷,虽然她现在自己还很弱小,但看着萧蕴月这样柔弱不加掩饰地依靠自己,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让自己成为可以为萧蕴月遮挡风雨的屏障。

萧蕴月将头埋进她肩窝,埋得更深。

只要侧过脸,她便能吻上眉心的那一点朱砂。幽幽淡淡的芳香在她鼻息间萦绕,仿佛要钻入她每个毛孔,将她整个人从内至外腌成如此芳香,简直霸道至极,但这又并非是蓄意的,无意的侵略比有意的占领更加乱人心神。

虞淡如用力咬了咬自己下唇,强迫自己别过脸去,定下心神。

只是她并没有发现,在睡梦之中的萧蕴月在此时微微勾了勾唇角。

上清仙府的重建工作已经开始,几位长老在受损最轻的上清广场上施法搭了上千个帐篷,供内门弟子暂时居住。这场草木之乱的锅还是稳稳扣在了白寒长老头上,对外宣称的是白寒长老悟道出了岔子。

哪怕是白寒长老巡视路过,也能听见弟子们窃窃私语:

“这就是大乘期大能的实力么?能引得整个上清仙府草木疯长成这样子?”

“你说呢?那可是大乘期啊。”

白寒长老抽了抽嘴角。

她不能。

虽然她是单木灵根大乘期强者,但这么大阵仗至少也得她出全力,甚至还可能因为消耗过度,对她的修为境界造成反噬。

她越发好奇了,萧蕴月到底从哪里捡到这样的徒弟。平时修为就和兰真那边的狸奴一样一动不动,一突破就是这大场面。

这还仅仅是筑基,筑基之上每个境界都有天雷相随。这要是天上九转天雷,地上草木疯长,估计能直接扬了上清仙府。

能引动这样异象,可不是一句生命力旺盛能解释的。一边想着,白寒一边往烟海楼那边走。

烟海楼楼前空地上简单搭了一个棚子,用作暂时给掌门处理上清仙府公务的地方。可她刚一到,就听见一阵砰砰的声响,还夹杂着“幺鸡”“三筒”“碰”“糊了”。

“……”

苏辞归刚刚赢了牌,心绪大好,老远灵识就扫到了白寒,站起身招着手:“白师妹,要来一起玩么?”

白寒一个瞬移,将苏辞归重新按回了位置,她冷冷扫着牌桌上的诸位──

怡然品茶的抱琴峰兰真道人,清冷疏离若世外真仙的松吟峰洛尘,还有那满脸堆笑掩饰尴尬的掌门。

除了邀月峰萧蕴月,上清仙府所有管事的全在这里。

而不远处,掌门的随侍弟子正抱着一沓厚厚册子愁眉苦脸地写写算算,唯一从烟海楼抢救下来的南海梨花木桌,正充当着几位长老牌桌的伟大重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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