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师姐呢?”
气氛一时间极为诡异,虽然没有萧蕴月那个变态灵根在场,可周遭温度还是降得飞快,哪怕在座诸位长老已经修得寒暑不侵,但一个个还是不由得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下山喽,那邀月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萧师姐那人,你什么时候见她凑合过?”苏辞归冒了冒头。
“……小虞呢?”
“当然跟下去了啊。她就一个徒弟,现在她那样,怎么可能身边没人跟着?”
“去哪了?”
在此时,苏辞归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正想效仿牌桌上的其他长老一样保持沉默,以免被白寒盯上。可已经迟了,白寒手指间那枚银针已经又准又狠地刺进了他的穴道,他脖子根本无法动弹。
“说。不说你就带着这针一辈子。”
在白寒的威压之下,苏辞归只得妥协:“她现在这身子骨,还能去哪?无非就是上清仙府下面几个镇……”
银针拔了出来,苏辞归按着脖子活动了几下,刚想抱怨,可撞上白寒的目光,他只得默默把话收了回去。
“掌门师兄,有件事我要问你。”
掌门无奈,只得招手让一个随侍的弟子帮他打牌,跟着白寒走出一段距离。在确定不会让其他长老听见,白寒幽幽道:
“掌门师兄可知道小虞的底细?”
掌门没想到白寒只是为了问虞淡如的事情,他想了想:“能有什么底细?这孩子就是你萧师姐捡回来的一个孤女。捡她的时候她还在和野狗抢食,可怜的很。要是真有什么背景,怎么可能这么惨?”
白寒语气淡淡:“掌门师兄看不出么?之前的小虞魂魄不全。”
掌门记起了这宗事,忍不住感慨:“确实是个可怜孩子,魂魄不全这……”
白寒并没有给掌门感慨的时机,她打断了掌门的话:“掌门师兄,我行医这么多年。除非某些个例,魂魄不全一般只会影响性情和体质,对修行天赋的影响微乎其微,而小虞体内那股远远高于常人的生命力,在她刚被捡回来时候并没有。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随着她魂魄补全带来的。”
“因此我想问问掌门对这些所谓转世之说的高见。”
掌门捻须沉思:“转世的话?一般人魂转世走幽冥过地府,也有不按照常理的,只不过这些都和上头有什么瓜葛,或是什么星君将军转世,或是剑灵花灵草灵木灵这些……这些传说居多,真正有转世记载的,是一千多年前的一位剑灵转世。小虞这样子,要是硬说转世的话,也不大像剑灵,花灵草灵倒是有可能。”
“花灵草灵么?”白寒略一凝眸,转身告辞,“罢了,我先行一步,掌门师兄你继续打牌罢。”
倘若真是花灵草灵的话,也不知道是哪一种,还是司掌百花百草之灵,倘若是疗愈方面的花草灵,或是后者,没准还真让萧蕴月捡到了个大机缘。
*
“阿嚏,阿嚏。”一艘画舫上,萧蕴月连打了两个大喷嚏。
虞淡如连忙从须弥戒中取出一件外衣,帮萧蕴月披上。
“不碍事。”萧蕴月捏着手帕揉了揉鼻尖,“可能是上清仙府那群人念叨为师。”
现在以她对这几个同门兄弟姐妹的了解,重建工作白寒说要负责,其他几个断然不会插手的。那四人多半聚在一起凑上一局,很可能一边打着牌一边猜着她现在身处何地。
倘若当真关心她,应当帮她把这些下山的费用也算进公出才是。萧蕴月打量着自己徒儿的侧颜,倏地笑了。
“师尊笑什么?”虞淡如觉察到萧蕴月的目光,莫名感觉萧蕴月这个笑带着几分危险莫测。
“为师在笑为师的好徒儿总算长大了。”
她今早醒来的时候,问了小金蛇昨夜如何,小金蛇如实禀告,并且对虞淡如颇多赞美之词──
“很少有人能忍受被主人这样黏着。”这是小金蛇的原话。
能受得了她么……?这样的形容倒也挺有意思的。萧蕴月知道自己睡觉时候总有些小习惯,不抱着些什么难以入睡。之前上清仙府还没有现在这样富庶,只是三间房,师尊师母一间,掌门和师弟苏辞归在一起,她们几个女弟子睡在一起。一起住了小半个月,她的三个师妹就齐力掏空小金库凑钱给她买了一张床,以免自己被蹂躏祸害。
虞淡如不解其意,可见萧蕴月并没有详细解说的意思,只得作罢。她余光溜到画舫船娘正侧着耳朵听她们两人之间的对话,生怕这时候萧蕴月语出惊人。
萧蕴月这个人,谨慎又大胆,谨慎是要求虞淡如的,说什么谨言慎行,免得被人误解,可自己却从来不按照她自己的要求去做。
水风撩起萧蕴月的秀发,萧蕴月靠坐在画舫栏杆旁,倾身拨弄着一汪碧水。
倏地她扬起手,指尖水珠挥洒,大滴小滴银珠迸落,溅了虞淡如一身。她掩唇轻笑,笑声丝毫听不出是活了几百岁的老仙君,倒像是个正当妙龄的女郎。
画舫船娘睹此,不由得感叹:“二位这般,倒是让奴家想起奴家年轻时候,和女伴三五成群在这条河上追逐嬉戏。年少时候总是以为韶华光阴用不完,但现在转头一看,才知道女儿家的好日子也就那几天。二位可要莫负好光阴呐。”
虞淡如不由得瞥了萧蕴月一眼。此处是锦绣人间,她们也都随了凡人装束,看着颇像结伴游玩的有钱人家小姐,倘若告诉这船娘萧蕴月比这船娘曾曾曾曾曾祖母还要大上不少,也不知道这船娘脸上会作何神情。
反正萧蕴月是不会提的,她巴不得别人说得她年轻些。至少在她面前如此,在别人面前怎样,她还没见过。
一方丝帕落在了她的额角,轻轻蹭着刚刚泼溅上的水珠。虞淡如抬了抬头,恰好对上萧蕴月眼底柔柔的笑意。
画舫停在一座花桥旁,今夜花桥上张灯结彩,绑着红艳艳的穗子。岸上是一栋绣楼,有二层高,香风萦绕,锦绣团簇,楼上在一众仆妇众星拱月下端坐着一个红纱蒙面的曼妙女子,女子手中捧着一团大红锦缎宣称的绣球,眉眼的笑意却像极了强作欢颜。
楼下丝竹管弦笙歌悠扬不断,引来不少人驻足围观。一时间人流将绣楼围得水泄不通,风流才子,文人墨客集中在此,摇着扇子口中吟诗作对,盛赞楼上女子的绝色风华。
“这是张员外家的小姐。”船娘见两人好奇,便介绍道,“张员外老来得女,对这唯一的小姐当眼珠子来疼,故而不愿将张小姐远嫁,愿把她放出来抛绣球招亲,让她为自己挑一门如意郎君。”
抛绣球招亲的形式虞淡如也曾听说过,可亲临现场还是第一次。萧蕴月这个常年在修真界里不下凡间的人,更是从未见过,只是好奇,便将她从画舫上拉了下来,挤进了人群。
人头攒动,争前恐后想要往绣楼下挤,欲博得那张家小姐的青睐。看得虞淡如心中想笑,虽然说抛绣球是这张家小姐的选择,但可选择的对象大概之前已经给张家小姐看过了,无非是张员外层层筛选过的青年才俊,有的想要借这绣球一步登天的,只怕枉费心机。
但围观的不管这些,一直推着她们往前,虞淡如只能护着萧蕴月,免得萧蕴月被人挤了碰了。人潮涌动推搡,她险些站不住脚,再加上她身量矮于男子,只能看见前面的脊背。当她回过神来时候,她已经站在了最前面一排。
不知怎么,虞淡如心中有些许的不安,她不由得抓了抓萧蕴月的袖口:“师尊,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好了。”
萧蕴月浅笑吟吟:“人多才热闹。小虞,你看为师比那张家小姐如何?”
“自然是师尊美貌。”
“瞎说。”萧蕴月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以表惩戒,“你还没见到那张家小姐容色,如何说为师比张家小姐美,莫不是说出来奉承为师的?”
虽然如此,可虞淡如看萧蕴月也受用得很。她并没有去揉萧蕴月掐过的地方,或许是心中隐秘的希冀暗示着她,让萧蕴月指尖的温度在她脸上留得更长久些。
萧蕴月看了一眼那张家小姐,又转过头,捧起徒儿的脸端详了一番:“年月相当。”
“师尊!”虞淡如知道萧蕴月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和那张家小姐都为女子,怎么可能被选……”
这话不知道哪里引得萧蕴月不悦,萧蕴月眸色沉了沉,纤细的手指一紧,将她的脸颊往里挤,挤得她嘴撅了起来,像是条成精的鲤鱼。
萧蕴月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都是女子又有什么不能选中的?要是……”
只是她这句话并没有说完。在她刚说出“要是”二字之时,一团柔软丝滑的锦缎不偏不倚砸在了她头上,滑落入她怀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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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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