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恶狠狠地盯着溪云的位置，寒生道：“是你，又是你！”
溪云微微眯起眼睛，下一秒，青禾的十指猛地伸长，尖锐的指甲直直向溪云的双眼袭来。溪云手中没有刀剑，只抬起一只手，就将女鬼的十指生生卡在了半空，此时她尖锐的指甲距离溪云的前额不到三寸的距离。
而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冷地瞥了青禾一眼。
他轻轻打了个弹指，青禾瞬间从半空中狠狠陷进地里，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死在土地中。
江鹤卿走上前道：“你们认识？”
溪云道：“手下败将而已，哥哥不要放在心上。”
女鬼陷在泥土中怎么也爬不出来，只能狼狈地大喊：“又来坏我的好事，兰惜，你怎么不去死！！”
溪云蹲下身道：“我还没说你呢，青禾，你贵为公主，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怎会化为厉鬼？”
公主二字不知道触动了青禾哪根神经，她挣扎地愈发强烈，各种诅咒也是张口就来，溪云皱了皱眉，略带担忧地看了江鹤卿一眼，施了个小法术，青禾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二人一对眼神，溪云立刻解释道：“青禾几十年前被我镇压在此，不知为何突然突破了封印。”他对江鹤卿说话时声音极尽温和，转向青禾时又一脸漠然，“愿意说就点点头，我会解除你的禁言。”
青禾点了点头，然而她一张嘴，又开始咒骂溪云：“狗东西，不过是个无主的......”溪云像是早就知道她不准备坦白一般，青禾话还没说话，禁言术又再次续上了。
杨贤等人早已被吓跑了，独留柳扶光一人站在原地。溪云并没有想管他的意思，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将青禾从地上掐着脖子提了起来，往那充满怨灵的屋子里走去。
他一进去，怨灵通通躲着他不敢靠近，但又出不了这个屋子，只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溪云拍了拍屋子中心的一口棺材，棺材顶打开后，他一手将青禾塞了进去，嘴里碎碎念道：“把我和哥哥的屋子弄成这样，真有你的，迟早找个地方把你埋了。”
厉鬼镇压有其应尽的规则，若是随便找个地方埋了，说不准那整片地上的人都会受怨气迫害。青禾甫一进入棺材，就被棺材周围无数咒术真言禁锢，只能在里面恶狠狠地盯着溪云，恨不能将他拆吃入腹。
溪云原以为背后站着的是江鹤卿，正勾起嘴角回头，却发现柳扶光摘了帽子，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他看上去是个约莫十来岁的少年，眉间却是散不去的愁云，仿佛天生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因此才想着藏在兜帽下。
溪云刚皱眉想问柳扶光要做什么，就见少年直直跪了下去，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响头：“感激之情，永生难忘，扶光在此谢过！”
溪云后撤一步，并不受他的大礼：“不必如此，镇魂一事，本就是落羽阁应当做的。”
柳扶光保持着跪地的姿势直起腰，一本正经道：“三十年前，我与师尊便在这山头修行，你守护了这座山，自然是我的恩公。”
“恩公”这顶帽子一扣下来，溪云都觉得自己瞬间老了不少，无奈地摆了摆手，却捉到了他话中关键：“三十年前？敢为你今年年岁几何？”
“四五十岁罢，记不清了。”柳扶光面无表情道。
溪云：“......”看着真不像。
他完全忘记自己身边站着一位明明有三百来岁，长得却像二十来岁的人。
他转头去找江鹤卿，正想和他小声念叨几句，却看见江鹤卿蹲在角落，怨灵毛手毛脚想要靠近他，却被他身上溪云的气息威慑、不敢靠近。江鹤卿伸手将怨灵往两边拨了拨，果然看见一团小萤火瑟缩在角落。
溪云走到他身旁，周围的怨灵更加恐惧了，炸毛似的往两边散去，只留下一团有些虚弱的怨灵，藏在小萤火身后。
“哥哥要渡魂吗？”溪云问道。
江鹤卿点了点头：“总觉得青禾破除封印有其原因，正好可以问一下。”
小萤火乖巧地缩在他手心，他闭上眼睛后，光芒逐渐包裹了江鹤卿。
再睁眼时，他发现自己眼前还是一片黑暗，耳旁是车马经过的声音，以及行人的脚步声，猜测自己大概是在路边。身下大概有一张简陋的草席，毛刺扎得他背后十分难受。
江鹤卿没忍住动了动手，只觉得整只手的感觉也有所不同，但他说不上来。眼睛看不见，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挡着，她本人又身处闹市，江鹤卿默默想道：下一步，不会要把我带去埋了吧？
下一秒，一阵哭声从他耳边响起。
孩子细嫩的嗓子哭出几分可怜：“我与兄长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兄长身死，只求有好心人能赏点银钱，让我葬下兄长......”
江鹤卿：“......”原来是这么个剧本。
然而江鹤卿忽然感觉眼前的东西被一道鞭子猛地打开，若非鞭子打的位置偏了一些，怕是这个人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瞎子了。
“哪来的两个小骗子！还敢挡在我的马车前，当心少爷我一鞭子抽死你！”一头黑色骏马上坐着一个穿金戴玉的小公子，手上拿着一条生着尖刺的鞭子，满脸不耐地看着二人。
江鹤卿这时候才发觉脸上有一股热流落到颈间，身体的主人伸手抹了一把，才发觉是血。方才那个在哭的孩子被吓了一跳，跌跌撞撞地扑到他身边，伸手按着他的伤，着急道：“六哥，你怎么样？”
小公子大概是头回被人这样无视，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本少爷，赶紧给我滚出这条街！”
他手下的鞭子带着风声疾驰而来，方才在哭的孩子被吓得闭上眼睛，手却还是尽力想要圈住六哥，却发现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痛，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
六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整个圈住，这才没有让他受到伤害。他不顾背后的疼痛，朝小公子跪了下来，连连求饶。小公子面上放下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骑着马走了。
六哥没忍住疼，直直倒了下去。另一个孩子这回是真心在哭了，然而边上的人看出方才被二人欺骗，眼下对他们也没有了怜惜的心情。六哥艰难地抬手，抹了抹孩子的眼泪：“不要哭，小四......”
他话音刚落，人就晕过去不省人事，再醒来已经回到了他们两个住的一间破旧的草屋，他趴在一张草席上，身下垫着一些干净的棉絮，总算没有刚才躺在街上的时候难受了。
小四见他醒了，忙靠上来，端着一个豁口的碗，吹了吹碗里的绿色汤药，将六哥扶了起来，把汤药一点一点给他喂下去。江鹤卿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手只有四根指头，既然如此......他正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看到自己的六根手指。
江鹤卿思索片刻，发现这一点很像之前，与溪云在船上看到的那出名叫《殊途》的戏，既然如此，难道，青禾就是话本中的公主？
汤药进了肚，背后的灼痛好像也缓和了不少。小四见他低着头，忙问道：“怎么样六哥，脸上的伤还疼么？那里距离眼睛太近，我不敢给你用药。”
六哥摇了摇头，将他拉到身前，上上下下摸索了一番，发现小四没有露出什么忍痛的表情，才放下心来。见他这样，小四又忍不住开始念叨：“六哥你也真是，本来就受了伤，干嘛还要挡那一下？我被抽一下又没什么的。”
六哥揉了揉他的头发：“但对六哥来说，你被抽一下，就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啊。”
小四感动道：“六哥......”
为了避免六哥的伤口感染，他只好侧躺着睡。小四怕碰到他的伤，只好离他一远再远，早已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他的手臂刚碰到地板的时候，整个人被冰得瑟缩了一下，又怕吵着六哥休息，只好忍住了。
冰冷的月光透过草屋的缝隙落了下来，照在小四的脸上。小四心中思绪翻涌，实在睡不着觉，只要睁眼从缝隙间看着天空，在心里默默数星星。
六哥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睡不着么？”
小四被他吓地一惊，道：“六哥，你怎么没睡？你身上的伤还好么？是痛的睡不着觉吗？”
他连珠炮似的发问，六哥没忍住笑了，将他揽了过去。小四落入他温暖的怀抱，又因为他的伤口，不敢随意挣扎，只好动嘴连连发问。
六哥默默捂住了他的嘴。
小四：“？！”
六哥无奈道：“你这问的，是要我先汇报哪一项呢？快睡罢。”
小四点了点头，六哥才收回手，然而他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六哥，明天那条街不能去了，我们该去哪里啊？今天的钱全给你买药了，明天的饭钱都没有。”
六哥摸了摸他干枯的发尾，说：“昨天有一家老爷觉得我干活有力气，准备留我在他们家做工，管饭，六哥明天省一些出来带给你。”
“真的吗！”小四很高兴，但他马上又开始担忧起来，“可是六哥，你的伤怎么办？”
六哥已经开始有些犯困了，头一点一点的：“没事，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能好......小四，哥太困了，先睡了......”
小四忙捂住自己的嘴，看着他真正睡下了，才重新从他怀里抬头，看向星空。
有一道划破云层的星，小四听六哥说过，那个叫做“彗星”，碰到可以许愿，彗星会实现你的愿望。
小四默默闭眼许愿：“希望六哥健康幸福。”
最近有些懈怠了，拍拍自己的脑袋。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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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付东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