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我跪在地上,仔细地擦拭着每一寸木地板。水桶里的清水逐渐变得浑浊,就像我的心绪。
重复的、机械性的劳动,有时候能让人获得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可以将那些纷乱的念头也一并擦拭干净。
可是,关于左近的思绪,却像水渍蒸发后留下的淡淡痕迹,顽固地存在着。
从美术馆出来,在那个小小的公园长椅上并肩坐着,看夕阳沉落……
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两天。
我们没有再联系。
这很正常,我和她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频繁联系的理由。
那次的邀约,更像是我鼓起勇气的一次试探,而她意外的应允,以及后来那段沉默却并不尴尬的共处,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拧干抹布,看着清澈的水从指缝间滴落。想起她坐在长椅边缘的样子,黑色的身影在夕阳光下,像一座沉默的、被镀上了暖色的礁石。
她没有说话,只是存在在那里,却奇异地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
仿佛我那些无法言说的、沉重的过去,在她身边,可以被暂时搁置,不必解释,也不必隐藏。
她呢?她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我从未遇到过像她这样的人。
满身尖锐的刺青与钉饰,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沉郁和疏离,像一团行走的迷雾。
偏偏是这团迷雾,在我那空荡的公寓里,沉默地喝下了我煮的、毫无滋味的白粥。
偏偏是这团迷雾,愿意跟着我去看画,在那些破碎的镜像和朦胧的水墨前,与我共享一段无声的时间。
我站起身,将脏水倒掉。动作间,手腕上那行墨色字迹微微显露。
真实不虚。
什么才是真实?是我此刻心脏因为她而加速跳动的感觉?还是她那总是试图将一切推拒在外的、冰冷的沉默呢..
我走到书桌前,翻开一本经济学理论的书籍,试图将注意力拉回到现实的世界,拉回到我作为留学生的、按部就班的生活中。
字句在眼前晃动,却难以进入大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昨天下午,我偶然路过她工作室那条街时看到的景象。
工作室的卷帘门拉着,上面贴着一张简单的打印纸,写着“暂停营业几日”。
字迹和她的人一样,带着点冷硬和不羁。
是像她之前说的,暂时关停工作室,去新的地方逛逛找灵感吗?还是仅仅只是需要一个人待着?
我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
我们之间的关系,薄弱得像一层蛛网,任何一点越界的试探,都可能让它彻底破碎。
我害怕这种破碎。
我知道自己的心。从第一次在她工作室,看到她专注工作时低垂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眉眼时;从她醉倒在酒吧门口,用那双朦胧却依旧固执的眼睛看着我时;从她在美术馆那幅破碎的镜面装置前,与镜中我的目光短暂交汇时……
某种东西就在悄然改变。
那不仅仅是好奇,也不仅仅是同情或怜悯。那是一种更深的、更无法抗拒的吸引。我渴望靠近那团迷雾,渴望了解那冰冷外表下,是否也藏着与我类似的、关于失去和孤独的共鸣。
可是我还是同样的害怕。
我怕我的靠近,对她而言只是一种打扰。
怕我的感情,对她来说是一种负担。怕我所以为的、那些细微的、她或许并不排斥的信号,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像一阵风,我抓不住,也留不下。
我合上书,轻轻叹了口气。
窗外的天空湛蓝,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过。
这个世界依旧按照它的节奏运转着,而我的内心,却因为一个叫左近的人,掀起了微澜。
我拿起手机,屏幕漆黑,映出我带着忧虑的脸。
我没有给她发信息。
只是将手机紧紧握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离那团遥远的、冰冷的迷雾,更近一点点。
我知道自己确定什么。
确定那份在她身边时,内心奇异的平静与悸动。
但我更确定的是那份不确定——不确定她的想法,不确定我们之间这条纤细的、偶然连接起来的线,是否能承受得住,我这份已然清晰,却不得不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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