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以上这些韩家兄妹和王泽丰都不知道,他们已经朝着日曲去了。他们起先快马加鞭地赶了两日路,见后头也没什么追来的人,就放慢速度,一路信步漫游,过了五六日才到日曲。

日曲是大型城池,光是排队入城三个人就等了一刻钟左右。

“日曲刺史是我昔日旧友,前日我已修书于他,我们先去客栈收拾行囊,这几日舟车劳顿,今日就好好休养生息,晚些时候再去他订好的酒楼吃饭。”排队等待的时候,韩千逸把今日的安排告诉两人。

“千山兄,你的人脉可真广啊!居然认识这么大的官儿。”王泽丰到现在都不知道两人的真名,韩家兄妹觉得这样十分有趣,也一直没有澄清。

“哥哥从前在都城当官儿,可厉害了!”韩千樾满脸骄傲。

韩千逸有些不好意思,“那都是从前的事了,都城里掉下个花瓶砸到十个人,其中七个都是当官的。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儿,还在官场里混不下去辞官了,说来也很惭愧。”

“二哥在我心里就是最厉害、最聪明的!”韩千樾找着机会就拍自家二哥马屁。

“别贫嘴”,韩千逸用手指推开韩千樾靠近他的头,“我那好友还说今夜没有宵禁,平旦时要带我们去爬山。”

“那不是睡到一半就得起床?”韩千樾有些不解。

“所以今日用了夕餐要早些休息”,韩千逸回答道。

“难怪今日出入城的人这般多,这几日可是有什么节日活动?”王泽丰有些好奇。

三人讲话并没有可以压低声音、避开周围的人,排在他们后头挎着篮子的中年妇人朗声对三人说:“三位是从外地来的吧。明日是重阳,咱们这儿重阳日凌晨要登高放鹿马。到山顶后燃起篝火,咱们在烈焰上反复跳上几下,这叫做‘跳冒火’,寓意祛病消灾嘞,还暖和嘞。”

“鹿马是什么?将猎苑的鹿和马厩里的马拉到山上去放生吗?”三人都侧身向后转去,韩千樾看着那中年妇人问。

“哈哈哈哈哈哈,小姑娘真有趣。鹿马是绘制着鹿和马图案的米浆纸,上头还画有针眼祝福和护法神图像,在山上把这些撒出去是我们老百姓把祈求和愿望传递给神佛。”中年妇人热情地向三人介绍。

三人也饶有兴趣地听着妇人介绍,不时微微点头,嘴中应和着。那中年妇人见三人也十分健谈,止不住地说:“咱们这儿的人登高,都以凤凰山与土楼山为尊。曾经有人看到凤凰山有凤凰在此栖落,咱们这块儿可是福地嘞,连凤凰都喜欢来。山上的南禅寺啊,求财求姻缘都准得很嘞。”

中年妇人的话引起前后左右人的认同,大家都纷纷加入他们的谈话中。

一中年男人说:“我那不省心的女儿十九岁了还未婚嫁,急坏了我和她阿娘,去岁我们一家去南禅寺烧了头香,过了年我女儿就找了个高大健壮的郎君,家中还颇有资产呢。今天我就是和糟糠去城中买香,今夜还愿去。”

“那你可以享了福,真羡慕你啊”,另一个中年男人说。

“那我今夜也要去烧个头香,让我这如花似玉的女儿早些寻到如意郎君。”方才与三人攀谈的中年妇人轻推了下站在她身旁害羞的女人。

“如今已是深秋,山上风大,今夜记得多添些衣物。往上爬的时候出了汗也不要减衣,容易得风寒。前年我贪凉,回来养了小半个月的病呢”,又一个年轻男人好心分享他的经验。

“你家这清秀佳人不愁嫁的,可相看人家了?我家二子瞧着与你们家的年龄相仿。”排在三人前头的另一中年妇人问。

一时周围几人攀谈起来,好不热闹。王泽丰对这样的场面适应良好,韩家兄妹却甚少感受过这般热情的景象,他们从小经历的传递给他们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要有分寸感、距离感,像今天这样几个陌生人当街就攀谈起来的场面给了两人极大的冲击。

“二哥,我还挺喜欢这样的,大家看上去都很好”,韩千樾小声对韩千逸说。

“不要轻信任何人,这些都是很好伪装的。”韩千逸也被百姓和睦的氛围感染,但还是给自家小妹泼上一盆冷水,就怕她轻易被骗。

“我有辨别黑白的能力,你不要太操心。二哥,我虽常年在道观修行,但人心险恶之类的道理我早已熟悉。”

“你还是方外之人啊?”王泽丰还是第一次知道韩千樾在道观修行过。

“我只是随师父在道观里生活,并未入牒。芸香和流云下山时常给我带话本子看,人心叵测、世态炎凉的事我早在书中看过千八个来回了”,韩千樾有些洋洋得意。

“是我小看你了!”韩千逸略带宠溺和无奈地看着妹妹。

“你跟着你师父在道观学医术吗?上次你还救了我。”

“什么都涉猎些,医术、算术、体术……可我都不精通,每样都学些皮毛。”

“怪不得赶路这几日,我见你都拿着把剑,原来你还会耍剑,这也太厉害了吧。”

“一般一般吧,你的意志力也十分坚毅!要不是城池内不能携带武器,我才舍不得和我的宝剑分离呢!”韩千樾被王泽丰夸得飘飘然起来。

“好了,再说下去,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往前走走,马上就能入城了。”韩千逸打断两人你来我往的彩虹屁。

城墙高耸入云,瞭望台巍峨,城门洞开,里头繁华喧闹。往里走,城墙根处一字排开许多小贩,用日曲的方言叫卖着;阳光洒在城墙底下,不似长治满是流浪乞讨人的景象,日曲城墙下头发花白的老人或站或坐,插着手与老友聊天,面带微笑看着儿孙嬉闹;走在主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外邦人也有不少,与当地人相处得也十分融洽,所以王泽丰走在路上也不显突出;来到客栈附近,道路两边的商户和摊贩大声招揽着客人,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嘴里高声唱着各种的词儿,被路过的人叫住,停下介绍着竹筐里的货物;客栈门前懒洋洋躺着两只小猫,一黑一白,它们长长的肚子大喇喇地展露着,发出“呼噜呼噜”的轻响。

一路走来韩千樾开心得不行,忍不住上手去摸晒太阳的小猫。

“小心!”韩千逸紧张极了。

黑色的小猫一下从地上蹿起来,尾巴高高翘起,用头去蹭韩千樾摸它的那只手,想让她多摸摸它,摸头还不过瘾,黑色小猫还用背部和尾巴不停蹭她,时不时还在地上打个滚。

“好可爱啊!它喜欢我摸她。”韩千樾发出惊呼,为猫主子宠幸她的行为感到兴奋。

客栈主人听到外头的动静出门来,面上带着大大的笑容问:“三位客官可是要来住店?”

“是的。要两间相邻的上房。”韩千逸也很喜欢日曲城里热闹闲适的氛围,轻摇着扇子对客栈主人说。王泽丰虽说在大户人家当护院,不时还去城外赚些外快,平日也没什么大支出,攒下来不少钱,但是要跟上韩家兄妹的消费水平还是有些困难。即使他们两人并不会介意这些事,但每次开销王泽丰都坚持要与两人均摊。为了节省些钱财,韩千逸和王泽丰两人都是同住一屋,索性两人倒也没什么不习惯。

“三位贵客随我来。”客栈主人领着他们进门,小黑猫和躺着的白猫都随他们一起进门,在三人脚边蹭来蹭去,“可否将通关文牒交由我登记?”

等待的时候,韩千樾觉得眼睛有些瘙痒,正要抬手去揉眼睛,韩千逸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揉,刚摸了猫手脏。等会儿回房间净了手再碰眼睛。”

“眼睛很难受!”

“我给你吹吹吧,你忍住”,王泽丰上前用手撑开她的眼皮,轻轻朝她的眼睛吹了几下,“好些了吗?”

两个人松开韩千樾,她低下头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挤出些泪水来,“好多了,没那么痒了,多谢王大哥。”

“你先去净手吧。免得一会儿眼睛又痒了没手揉”,韩千逸对韩千樾说。

“三位客官我让小厮带你们去房中。”客栈主人已经登记好三人的信息,将通关文牒还给三人,招呼小厮上前来。

走到门前,韩千樾正要关门,韩千逸像个老妈子似的嘱咐道:“进门后记得先洗手再做别的事,别忘了。”

“知道啦知道啦,啰唆二哥。”韩千樾关上门后马不停蹄地洗了手,扑进被褥里先睡了一个时辰。韩千逸和王泽丰那边也差不多,两人在房中简单收拾了一下也昏睡了过去,这几日虽然也是走走停停,但毕竟是风餐露宿,比不得躺在榻上好好休息。

等到三人睡醒天色正亮,韩千逸的好友还没差人来请他们,三人就先在房中沐浴洗漱一番,将随身行李整理了,让客栈小厮拿了些吃食垫垫肚子。

天都有些黑了,才有人姗姗来迟,请客栈中饥肠辘辘的三人前去酒楼赴宴。

刚一见到好友,韩千逸忍不住抱怨,“黎昕,你要是忙就差人和我们说一声,这饭就先不吃,让我们等这么久,都快饿死了!”

“真是抱歉,都是我的错!今天本来打算去城门口迎接你们的,出门时来了个案子都忙忘了,怠慢你们了!”黎昕听见好友的声音,起身走到门口将三人迎进来。

黎昕继续招呼三人入座,“我也才刚到,点了湖鱼烧豆腐、手抓羊肉和酥油茶,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都别和我客气,想吃什么尽管点上,就当做是我小小的赔礼。”

“这是我的小妹”,韩千逸向黎昕介绍自己带来的两人,“这是王泽丰,我们在路上认识的朋友。”黎昕朝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介绍起自己,“我是黎昕,他从前的同窗,曾经的同僚。欢迎你们来到日曲!”

“都别跟他客气,你们快看看食单,让这小子出一波血哈哈哈哈哈哈。”韩千逸在朋友面前放松了许多,人也活泼起来。

“这‘狗浇尿’是什么?取这个名字……”韩千樾翻看着食单不解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这其实是一种薄饼,一边烙饼一边沿锅的四周浇少许菜籽油,这一动作就神似小狗在撒尿,才取得这名。我怕你们介意这名字就没点上”,黎昕解释道。

“寻常咱们常说‘话糙理不糙’,但话说回来这也太糙了”,王泽丰吐槽道。

“取这名字才能吸引我们这些外来人的注意嘛,我们点一份看看吧,算是雅俗共赏了哈哈哈”,韩千樾觉得想出这个名字的人真是个鬼才。

“黎昕,给我加个袈裟牛肉。”韩千逸故意指使黎昕。

“是是是,您还有什么吩咐?小的都吩咐下去。”黎昕知道今日怠慢了他,配合他装作伏小做低样。

韩千樾和王泽丰都觉得有意思极了,也没继续点菜就看他们两人贫嘴。

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他们四人也顾不上讲话,风卷残云般完成了光盘行动。黎昕招呼来酒楼小厮将桌面上的狼藉收拾了,又叫了四盏八宝茶,和三人坐在桌前聊天。

韩千樾觉得吃完饭嘴里还有些味儿,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小心烫,慢点喝。”韩千逸看她猴急的样子也很是无奈。

“红枣、枸杞、桂圆、菊花的味道,搭配得当,相得益彰。还能咬到咯吱咯吱的芝麻,太有趣了”,韩千樾感叹道。

黎昕含笑看着她,十分开心朋友们能认可这里的东西,“你们喜欢喝就好。茶底是普洱,小姑娘爱吃甜的,估摸着还掺有冰糖,还有本地种出来的玫瑰花,核桃仁、葡萄干、苹果片等等配料看不同的店家怎么搭配。”

王泽丰也端起茶盏品尝了几口,赞赏道:“真的挺好喝的。”

韩千逸欣慰地对黎昕说:“你把这里治理得真好。黎昕,你小子太有出息了!”

“我们今日走在日曲城内,百姓安居乐业,社会安定有序,经济繁荣发展,刺史大人付出了不少努力吧”,王泽丰也十分赞同韩千逸的话。

听到好友发自内心的赞扬,黎昕也兴奋极了,眼睛亮晶晶的,脸兴奋得通红,问他们三人:“我真的太开心你们能这么评价!你们真的这么认为吗?真的觉得我把这里管理得很好吗?我觉得我还是有很多不足的……”

“大家夸你就偷着乐吧,还整上这谦虚的一套了。你真的做得很不错,黎昕,你比我厉害多了。”韩千逸看到好友的功绩被认同后也很开心。

“原先还有案子在,我打算派人带你们去登高。既然你们这么夸我的话,我就亲自带你们去,我先吩咐衙役准备好柴火、香火和吃食这些,平旦时你们只管跟着我去山上玩。”黎昕今晚这饭吃得十分开心,没有喝酒也有点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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