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社畜人生

永兴公主是至尊长女,母亲是已故崇德皇后郗徽。

郗徽出身高平郗氏,生母是刘宋的寻阳公主,家世显赫。后嫁与萧衍,伉俪情深,美中不足的是,婚后二人育有三女,却无有一子。且,郗氏善妒,不许萧衍纳妾,后来眼瞅无法,只得允许丈夫纳丁令光为妾。

丁令光入府后,郗徽非但时刻提防,不让萧衍与之亲近,还百般虐待,让她一个弱女子每日舂米五斗。丁氏性情温顺,都一一忍了。

两年后,郗氏亡故。萧衍悲痛不已。称帝后,追谥其为崇德皇后,并不再立后。尽管当时丁令光诞下的长子已被立为太子。

郗徽早陨,萧衍便加倍疼爱三个女儿,尤以长女永兴公主为甚。永兴公主性子骄纵,连太子都要让她几分。

“公主原本就怨恨贵嫔和太子夺走了她的父亲,现在你又来编排她母亲的不是,她岂能容忍?昨夜已进宫找至尊闹了,把账算在太子和贵嫔头上……你这村夫,闯大祸了!”周远之头痛。

萧冉慌了神,古代出名的公主,好多都是骄纵跋扈的,一不高兴,可是会杀人的。

萧冉求生欲极强,情急之中一把攫住周远之大袖,哀求:“周主事,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得救我。”

周远之挣了一下没挣开,气恼:“你自家闯的祸,还连累了太子,我为何要救你?把你捆了,往至尊跟前一松,小说是你写的,剑也是你的,齐活了。如此,太子的嫌疑洗清,公主的怨气也有处发泄。”

“你敢?!”萧冉张牙舞爪地威胁,“你信不信我反咬太子?”

书局的人出了事,大东家脱得了干系?周远之兴许是急疯了失了智。

威胁?真是不自量力。周远之不屑:“你也莫忘了,你是裴五举荐的。”

“这同裴五有甚关系?”

她越气急败坏、火焦火燎,周远之就越高兴,存了心吓唬她。“裴五的族叔同临川王旧有龃龉,不久前才遭主上申斥,他们叔侄情深,故而裴五生出毒计,先让你写小说挑拨太子与萧正德,后又让你刺杀萧正德。合情合理。我都信了,你说陛下信不信?”

“你这贼厮!”冲天火烧得萧冉昏了头,她举刀就砍。

刀风呼呼起来她方觉冒失了,但挥出也收不回了。

“不自量力。”

周远之身形一侧,风卷影般直欺向前,臂膀一伸,掌作刀,直朝她腕上劈。

萧冉嘬口呼了一声痛,刀已被夺去。

不出几招,战斗已结束。萧冉被扼住喉咙抵在墙上。

“横的我见过,蠢的我也见过,如你般又蠢又横的,罕见。”周远之出言讽刺。

萧冉发不出声,心底詈骂周贼,骂完又骂那糊涂神仙,怎的此刻不灵了?不,也不全怪糊涂神仙,是周贼动作太快了。

萧冉自问出刀不慢,奈何周贼势疾如风。

高手过招,拼的就是一个速度。

记下了,深刻教训。下次一定要更快。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气吸不上来,眼冒金星。周贼铁了心拿她当替死鬼。

就在她要窒息时,那股泰山压顶的力量忽然消失了,脖子蓦地一松。她沿着墙滑了下去,大口呼吸,周远之突发善心把她提溜了起来。

“马上去找李方,照我说的做……”

萧冉支起脑袋,怒瞪周远之。他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人血,那爪子掐过她脖子……她摸着脖子,浑身发毛。

觌她魂游天外,周远之敲了敲她头顶的墙。“听见没?”

“什么?”

周远之面上腾起乌云,吼道:“叫上李方,去找殷灌蔬,劳他出面向公主陈情!”

刚从缺氧状态恢复,脑袋转得慢,萧冉愣了愣:“找殷灌蔬?他面子很大么?”

“让你去你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周远之跨进大门,想到什么,又道,“记住,你不能出现在公主面前。”

“为什么?”我那么见不得人?

周远之没了耐性:“我怕你一张嘴,公主便叫你人头落地!”

萧冉甩袖就走。

走了两步,猛地止住步子。

她想起王回是谁了。

***

殷灌蔬正伏案删减小说,听明李方和萧冉的来意,很是诧异,问:“是周郎叫你们来找老夫?”

“正是。”

萧冉不知殷灌蔬与周远之那点龃龉,更不晓那龃龉是因她而起。

“他倒真会差使人。”殷灌搁笔,蔬笑着捋胡子,“也罢,谁让老夫身在局中。你们稍待。只是……李郎随我去即可,萧郎便不必了。”说着,前去更衣。

萧冉纳闷,为何一个两个都不让她去,她有那么差劲么?

李方看穿她心思,道:“你不去是对的。”

“为何?”

李方面露尴尬:“可知宋时山阴公主?”

山阴公主?纳面首那个?

面首……永兴公主也好这个?

萧冉面上一红。

李方感叹:“我这种虬髯大汉,就很安全。”

“公主肯听殷老的?”

李方解释:“说来话长。公主的丈夫叫殷钧,和殷老同出陈郡殷氏,按辈分,还得管殷老叫声叔。当年公主不愿下嫁殷钧,殷老帮着公主向至尊求过情。虽说没成,但公主很念殷公的情。”

萧冉想问公主为何不愿嫁殷钧,听见外间轻咳:“李郎——”

***

离了殷宅,没走多远,就望见了东市的望楼。

“畜产,落到乃公手上还想逃?老实点!”

呵斥叫骂传来,举目,看见那死昆仑奴一鞭子下去,王回那白皮猪般的脸上渗出了血迹。

活该。王回在玄通书肆做账房做得天怒人怨,爪子竟还伸得这么长,把她和李方坑苦了,昆仑奴多赏他几鞭才好。眼见他们一行人出来,她忙将头一低,趱进人流中。

踏入东市,逛了几家铺子,竟碰见了明了。

他手上腋下,全是包好的礼物。

她笑问:“你偷家了?”

明了也笑:“郎君要去探望人,差我来购置些礼品。”

与明了别过,萧冉继续前行,途径望楼附近的兵器铺,看到衙差进进出出。头一低,快步离开。

那柄短剑正是在这间铺子买的,官府这么快就盯上了……只怕很快就查到自己头上。不行,她要速速搬救兵。

盘算来盘算去,还得硬着头皮去找周远之。

萧冉到时,王回死猪似的被拖下去。

她艰难地发声:“死……了?”

周远之没好气:“我就那么像屠夫?”

额……话一定要说得如此直白么?

“晕了,吓晕的。”

“哦。”王回这么逊啊。

萧冉开口求救前,周远之先讲了审讯结果。

果料不错,王回的长姊,去岁被萧正德看上,而今成了最受宠的姬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王回成了萧正德座上客。

萧正德欲抹黑太子,身边的一干周旋人与王回等,遂定下了此计。

具体由王回安排。而选中李方,除了李方生意铺得大、树大招风外,还有一层个人恩怨。玄通书肆的冯华与李方是商业敌手,近年来被李方抢去了不少生意,早起了歹意。何况玄通真正的东家不是别人,正是萧正德。王回一边是冯华的侄子,一边又是萧正德小舅子……种种条件叠加,李方简直是天造地设的完美的受害人人选。

王回属泥鳅的,滑得很,他不主动出面,觅了个业内的中人,雷秃。雷秃赌债缠身,正缺钱,王回就来雪中送炭。

二贼沆瀣一气,一拍即合。可怜那掉进了钱眼里的李方,乐乐呵呵替这帮孽畜当了回杀人的刀,而萧冉这个刀刃,更是稀里糊涂,既窝囊又憋屈。

只想劳动致富,人家却挖坑陷设要你的命。真刺激,这日子过的,天天不是上刀山就是下火海。

社畜的人生底色,从来都是晦暗。

“什么人?私闯民宅格杀勿论!”

忽听得前院二门上,江南扯开了喉咙喊。

周远之问:“何事?”

立有一仆人飞速前去。

未几,旋身复命。“郎主,是廷尉寺的人。”

廷尉寺?周远之想到,刘学士刚接掌廷尉卿,闹将起来,恐为外人耻笑,太子面上不好看。“放他们进来。”

领头的是廷尉寺的一名掾吏,方在二门上咄咄逼人,进了内院,反倒客气起来。

“周郎,事出紧急,冒犯之处,请见谅。”

周远之道:“虚的就免了。”

太直接了,那掾吏略稍作斟酌,道:“吾等奉命调查西丰县侯遇刺一案,查访到东市一家兵器铺,发现一人与此案牵连甚深。欲拿人归案时得知,那人……”视线落在与周远之对坐的那郎君身上,“正在周郎你府上做客。”

萧冉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只置在案上的手,指节屈起,轻轻晃抖。

周远之视线从掾吏身上平滑地扫过,落在萧冉屈起的手上。指头短短的,肉肉的,像昔年一起上树掏鸟窝的顽童的手。

“是么?”周远之看向掾吏,“如此,你们速速将人带走,免得周某落个包藏凶手的罪名。”

“多谢周郎!”

萧冉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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