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羊放风

闻扬坐在矮桌上,看着与昨晚别无一二的夜空。

惆怅一寸寸蔓延,随着思绪发散,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不理解,昨儿他还是个把舒望尘衣服当被子盖的受宠小羊,今天地位竟然断崖式下降,只能睡在光秃秃的硬木头上。

听见背后传来的开门声,闻扬扭头问,“你把羽毛扔了?”

刚才他一顿输出,发挥出毕生演技,掺杂那么点子真心,结果舒望尘半个字没言,好在照旧把羊擦干净后把他放进了屋,环视一周,搁在了矮桌上。

看来这里就是他以后的地盘了。

舒望尘卧室的流放之地。

“收起来了。”他淡淡地说。

舒望尘的防备心实在很重,闻扬刚暴露自己就被赶出了卧室,即使是在客厅,其他几个房间,包括卫生间,全都大门紧闭。

也不知道舒望尘收去了哪里。

闻扬实在无所事事,只能托着下巴看舒望尘写作业。

突出的手肘悬在书桌边,他就盯着那里的一小块圆润骨头,随着手臂收缩变大变小。

舒望尘忽然说,“明天我带你去学校。”

闻扬闻言升起了一点警惕,“去做什么?”

他微微侧脸,眼角斜过来,语气没有起伏,“舍不得你?”

闻扬被他突然地骚了一下,没克制住内心的无语:“……哇,我好高兴啊。”

毫无感情的棒读让两个人都沉默了。

总之,能离开这个待了一年的地方,对于闻扬来说勉强算是出狱了。

舒望尘穿了一件深色的外套,两侧的口袋都很大,足以让小羊在里头翻跟头。

即使外套宽松,小羊圆润的体形贴着舒望尘毫无赘肉的腰依然突兀。

舒望尘不准他动,

闻扬据理力争,终于让舒望尘松口,在口袋里不用撅屁股比心。

听起来可能毫无意义,但这对小羊很重要。

以前他只是一成不变的瓷器,现在是能跑能跳能撒娇能骂街的活宝,让他再当着闻扬的面撅屁股,会更羞耻的。

活宝是他对自己的新定位,活着的宝贝。

舒望尘可怜的好心只维持了一天,在闻扬得知能出去放风兴奋地嚎了几句“我果然是你最喜欢的宝贝”企图骚回去时,舒望尘直接揭开了残忍真相,闻扬终于知道最喜欢的羊只是一场自欺欺人的谎言。

不仅被流放,连赐的称号都收回去了。

失去的一切,他迟早都会拿回来的!

他默默地骂了一晚上的街。

过去两天把这一年的蠢都犯完了。

省时省力,简直是高效率羊才。

闻扬一直以为,舒望尘是个坐在教室角落里孤僻但好学的高岭之花。

最起码肯定是遵守校纪校规的。

直到他跟着舒望尘坐上摇晃的公交车去学校时,满车厢都是叽叽喳喳的小学生,高亢的嗓音,稚嫩的语气。

好童趣的公交车。

你们高中生跟小学生上学是一个点?

显而易见不可能,舒望尘连点都不踩。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痕迹斑斑的围墙,正要像风一样翻过去时,被兜里的羊尖叫着给喊停了。

闻扬劫后余生地拍拍胸膛,好家伙,这给他翻过去还得了,自己还不得从兜里掉出来摔个粉碎。

舒望尘这个狗东西把他带出来原来是想搞谋杀!

这倒是不至于。

只是闻扬确实乖巧,说不让动就动,习惯兜里踹了个突出的硬物之后,舒望尘也忘记了他的存在,下意识照往常的路走了。

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即使需要翻过一堵墙。

舒望尘把手揣进装着生闷气的小羊的兜里,指腹蹭了蹭小羊脑袋,安抚一下受害羊。

闻扬很好哄,蹭几下就消了气。

兜里没有着力点,闻扬晃了一路,感觉脑浆都摇匀了。

他仗着这会儿舒望尘理亏,整个羊巴上去,四肢并用把舒望尘的手指抱得紧紧的,蹭了个爽。

舒望尘走了正门,堪称是大摇大摆。

闻扬偷偷看了一眼,学校保安躲在贴了深色防窥膜的保安室里刷手机,对这种半上午才来学校的学生见怪不怪。

他不由得对这所学校的安全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他为什么不抓你,不找你班主任?”

“因为我妈就是班主任。”

闻扬梗了一下,羊蹄子又随随便便踩在了雷点上。

好刺激。

所以舒望尘居然是为了引起家长注意所以搞叛逆的性格吗?

舒望尘抽出了手,嘴唇轻启,压低了声音,“乖点。”

闻扬抬手摸了摸被舒望尘的手指蹭得温热的羊脑袋,安分下来不动了。

到教室门外时正好响起下课铃。

舒望尘和下课的任妆在走廊擦肩而过。

连眼神的交错也没有。

舒望尘单手抽出椅子坐下,两腿随意地伸展着,把小羊塞进桌洞里,

闻扬再次来到这里,看见舒望尘几乎算是快要躺在椅子上的姿势时,忽然顿悟了。

他毫不怀疑,舒望尘肯定是故意坐在角落里的,一年了位置都没变。

方便他迟到,足以伸展的空间,还没人打扰。

哪里是寂寞如雪无人问津。

舒望尘分明就是在圈地盘。

后排靠窗,王的故乡。

闻扬刚才被掏出来的时候扫了一眼,教室后排空着的座位好几个,以及明晃晃摆在课桌上的烟盒,手机,这种宽松到过分的校风,舒望尘能稳坐宝座,怎么会是个阴郁自闭的小可怜呢。

原来这就是首因效应,害羊不浅。

舒望尘的母亲是班主任不可能是秘密,这种身份不足以让他有称王称霸的威望,说不定还要被排挤。

所以他肯定是个打遍全班无敌手的校霸。

闻扬怂兮兮地想,前天舒望尘说不定就是在外头进行了一场校霸之间的纷争,不小心糟了暗算才如此狼狈。

好险,差点被校霸干掉了。

还好爱笑的靓羊运气不算太差。

可是校霸会每天几乎天不黑就到家了么?不泡吧不包夜打游戏也不笼络小弟的。

在家里一本一本地做习题,单这一年就堆了好高一摞。

闻扬想不通,好矛盾的人。

高马尾的女孩儿挽着朋友上完厕所回来,路过舒望尘的座位时被拦下,

碍于视角遮挡,闻扬只能听见她和舒望尘交谈的声音。

好像有点耳熟。

当他们提起了小瓷羊时,闻扬终于想起她是谁了,祝舒望尘生日快乐那个米琪。

米琪茫然地问,“什么另一只羊?”

舒望尘把手伸进桌洞里拍了拍,闻扬自然领悟,恢复成出厂设置。

“跟这个差不多。”

米琪端详了几秒,从模糊的记忆里提取点东西来,笑了笑,“啊,我记得,去年你生日的时候嘛,任老师太忙,托我转交给你的。”

她是好意,只是亲疏依然一目了然。

如果真要送,不管是作为班主任还是母亲,她都不需要让人转交。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任妆住在教师宿舍,没有家庭的负担,为了教育事业自我牺牲。

舒望尘略过了到底是谁送的话题,再问了一遍另一只羊的下落。

“我不知道,而且任老师也不是买的,她哪儿会买这种东西,只记得当时她提了一句,说是牧师送她的。”

“牧师?”

牧师为人温和有礼,乐于助人,淡泊名利,受人爱戴,独自住在教堂后的木屋里。

他所在的教堂地处偏僻,外面有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坪,许多人都喜欢在这里举办婚礼,由牧师主持仪式。

而另一个方向有一处郁郁葱葱的松林,是墓地。

舒望尘趴在桌子上假寐,借着课间震耳欲聋的广播声做遮掩,被小羊拉着说话。

清润的声线说悄悄话时很温柔,用词却难得不客气,“喂,你这是想干嘛?”

闻扬倚在桌洞边缘,只能看见舒望尘淡红色的唇瓣分合,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露出的下半张脸上,这一方朦胧的光影下被模糊的面容竟有些雌雄莫辨

要不是他这一年每天都吃这么好,也坚持不下来。

“不叫哥哥了?”舒望尘打趣一句。

哥个屁,舒望尘居然要甩了他,还叫什么哥哥,叫负心汉好了。

“你不要我了?”闻扬毫不掩饰地咬牙切齿。

“怎么这么想?帮你找回被强行拆散的恋人不好吗?”

谁稀罕。

闻扬迅速翻脸,大肆痛斥包办婚姻是封建残留,舒望尘这番先斩后奏是助纣为虐。

舒望尘嘴角微翘,低沉的嗓音缓慢清晰地复述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缱绻的低语像在耳边说情话。

这的确是他骚过的话。

他从前学习再不上心,颜狗不常备几句情诗怎么勾搭大帅比?

他当时叽里咕噜背诗的时候,两眼直勾勾看的可是舒望尘,哪儿有其他羊的事。

舒望尘听的时候明明是神游天外心不在焉的表情,结果在深夜闻扬昏昏欲睡时,冷不丁问了句哪看来的诗,挺博学。

闻扬瞬间惊醒,转头就给自己贴上力学不倦博览群书的新羊设。

谎称舒望尘不在家,小羊寂寞难耐只能在书中找那黄金屋,颜如玉。

闻扬义正言辞,“我跟那种文盲羊已经隔了一层厚障壁,你这是强扭的瓜不甜。”

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做人……或者羊,都要着眼于当下,囿于回忆只是自缚枷锁。”

“人分居两年就能单方面解除婚姻,像我们这种见面不相识空有名头的未婚羊分开一年就该消散在羊海。”

舒望尘唇角勾了勾,“我那书架上还有民法?”

“……有一天楼下有人吵架,我听见的,耳力超群,”闻扬勉强找补回来,“你可不能小声说我坏话啊,都听着呢。”

舒望尘不置可否。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